舒展很快就到了后勤处大楼。
后勤处大厅里站着几个机器人,见到舒展过来,其中一个迎了上来。
科学院的机器人都连接着主脑,共享部分内部数据。
试别来人身份后,迎上来的机器人向舒展鞠躬:“初次见面,舒展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我需要实验服,还有一些办公室用品。这儿都有什么办公用品?”
机器人双手在胸前撑出光屏:“舒展先生,您可以在此挑选。”
光屏上显示了后勤处的库存,舒展点了实验服、掌上光屏,看到每个人有办公室虚拟植物配额,又选了个兔耳榕的桌面盆栽。
机器人收回光屏:“好的,舒展先生,您挑选的物品将在半小时内送至办公室,请您确认查收。”
舒展给机器人一个微笑:“麻烦你了。”
机器人又向舒展鞠躬:“职责所在,舒展先生,后勤处已为您开启主脑后勤端口,您日后可以通过安妮挑选后勤处储存物品,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舒展心下有些了然,和机器人说了声“谢谢”,便沿原路返回。
如同上午卞粱所说的,主脑安妮并不是很“聪明”,或者说本身的控制范围有限。
后勤处作为科学院的支持部门,应受院里控制,照理说安妮应该有后勤处的控制权限。
新人入职,无法直接通过安妮启用后勤处端口,需要本人亲自来后勤处登入权限,后勤处却可以调动安妮的员工数据库来确认身份。
有趣的猜想增加了。
舒展回到办公室。
几乎是同时,安妮提示舒展“后勤处的物资到了。”
舒展又打开办公室门,门口有一个储藏机器人,将盒子从储藏仓里取出,举至舒展齐腰的位置。
盒子上有音像试别装置,身份确认后,自动解锁,舒展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实验服,光屏指环和虚拟植物钮。
舒展把盖子放回去,和机器人说“谢谢。”
机器人没有回应,收起盒子放入仓内,转身滑走了。
看起来不是智能机器人。
舒展回到办公室,将实验服和光屏随手放在柜子隔层,在桌子上打开了兔耳榕的虚拟植物钮。
每个植物钮虚拟出的植物都独一无二,一经启用,可以设置模拟真的植物的生长,可以设置随着时令变化而生长枯萎,也可以选择四季常绿。
此时,桌面上的兔耳榕正快速模拟从发芽、抽条、散叶。
即使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绿色仍然代表着新生。
每次有了新的植物钮,舒展都会仔细地观赏植物的生长过程,植物发芽的时候,舒展莫名感到心脏悸动,随之而来的是来自生命深处的欣喜,就像是写好在基因里一样。
兔耳榕很快长成了程序设定的样子。
舒展轻抚仅有的三根兔耳,比外面虚拟花园的兔耳榕手感更柔软顺滑一些,大概年幼的植物就是这样。
舒展把兔耳榕挪到了桌面靠里的位置,抬手就能摸到。
他这么喜欢植物不是没原因的。
舒展在一个依山靠海的小城长大,从记事时起,空气中就是海水咸湿的味道,小城坐落在山脚下,山一直是灰白色的,爬上山,也都是石头和板结的土壤。
小时候,在外婆怀里,舒展翻看从外婆的外婆的外婆那里留下来的相片,相片做了密封保存,颜色还栩栩如生。
照片上有那座山翠绿的样子,也有满山红叶的样子。
照片上的山和眼前的山分明是不一样的,舒展就问外婆这是不是我们这座山啊。
外婆就指着照片,给他讲从她外婆那里听到的故事,那时候,除了人类,这世界上还有无数的植物和动物,小孩子一年四季都跟着大人到山上去,春天去吸带着露水的鲜花花蜜,夏天爬树摘下酸甜的果子,秋天沿着山路踩脆脆的叶子,冬天在木屋的炉灶里烤开口的板栗。
舒展每每都听得入迷,缠着外婆说更多,可是外婆的故事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
舒展就问外婆,有没有摘过酸甜的果子呀?
外婆就只搂着舒展,慈祥的看着他说自己也没见过,也是听长辈讲故事听来的。
舒展小大人般和外婆说,自己以后一定会成为最棒的科学家,让植物再发芽,让这座山再成为故事中的样子。
舒展忘了外婆是怎么回复自己的,只记得小小自己的大大愿望,外婆离开了,但是自己的承诺还没有。
后来到了大学,舒展毅然选了“基因伦理与反坍塌”这个已经从风口跌落的方向,想要从当年的基因坍塌中找到能让动植物复活的方向。
舒展打开桌面光屏,从兜里拿出来和智脑配套的数据锁,连接了光屏。
数据锁里放着这几年舒展的研究资料,除了舒展,没人可以用智脑或者主脑从数据锁中读取信息。
在离开研究组前,舒展已经把组里的项目数据做了交接。罗斯林的组的规矩是,除了保密项目,其他数据都允许成员在组内备份后带走。
因此,现在数据锁里的材料有在研究组做的非保密项目资料,也有舒展的个人项目资料。
舒展利落的把属于研究组的项目资料清空,只留下自己的实验数据,研究组做的基因锁和基因坍塌过程的研究更多一些,而舒展个人的方向和此相反,研究的是基因的搭建,即基因反坍塌。
和科学院收到的假消息相反,舒展并不是被老师赶出组里,而是在深思熟虑、多方商量后的结果,虽然和研究组的方向相关,但是研究逻辑和需求资源不同,留在组里虽然舒适,但是会拖累彼此节奏,舒展才下定决心出走。
舒展感谢在研究组的人和经历,但不后悔离开。
舒展整理着自己的实验数据,将未经整理的实验数据分门别类拖进数据库,手动细致地筛掉无效的数据。
这个动作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做了无数遍,虽然可以直接指定主脑或者智脑完成,但是舒展坚持自己计算观察每一组数据,从里面分析基因重新搭建的可能性。
舒展已经试验过很多方法,但是“造物”技术在复原古植物细胞上一直失灵,细胞核内外的基因会在各个阶段,以无序的方式丝滑坍塌。
生物技术,在没了动植物作为基础后,失去了“造物”这一改变生物性状、创造新生物的功能。
生物技术的操作范围被赶回了六百年前,研究者只能对尚在存活的微生物进行改造,利用对细菌、真菌、病毒的改造,进行目标产物的生产。
舒展尝试过直接利用分子技术搭建植物细胞的各个结构,并进行组装,明明已经按照留存下来的生物记录进行完美复刻,但是搭建的植物细胞完全不能正常运转,每次缝合结束,细胞就会从核内基因开始坍塌,无一例外。
受合成生物技术启发,舒展又开始尝试过将不同的微生物改造成植物细胞,用植物细胞的结构对微生物结构进行替换,但是产物并不能完全表现植物细胞的性状,也不具备分裂增殖能力,只能产生一些属于植物的细胞副产物。
经过舒展重组的微生物,有些表现出了极其优良的生产性状,被商业团体挖掘后,舒展把专利或转让或授权,产生了源源不断的收益。
舒展将收益的大头投入了购买实验材料,小头用来在研究组附近的好地段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古植物留存下来传世且可供研究的样本太少了,仅一粒种子,在三百年后的今天都不是舒展可以负担的起的,舒展这几年只收到了一些灾难之前的植物切片。
实际上,植物种子的储量极大,三百年前那场灾难,只带走了活着的动物和植物,处于沉睡状态的种子和胚胎仍旧保持沉睡。
不提种子库这种专门保藏种子的机构,作为粮食存储的作物也仍可以作为种子进行播种,冷库里低温保存的水果蔬菜里也有籽可以作为种子。
在灾难发生后极快的时间里,官方雷霆出动控制了大部分的粮食蔬果储备,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并迅速压下各地暴动,以强硬的手段推动人类直接进入食用合成食品的阶段。
三百年过去,历史的部分真相被强硬的手抹去,当日惶惶的人类也已经去世多年。
人类再回望历史,会惊讶于过去物种的多样,但是生于此时长于此景,习惯了虚拟科技和机器人陪伴,对于坍塌的物种已经不再有感情。
真相成为了秘密,仅在小部分人中流通。
舒展进入研究组后很久才知道,世界上仍然有沉睡的植物种子,听到后只觉得眼睛和耳朵都被棉花堵住了,喜悦到极点只觉得悲伤,落下泪来。
种子的沉睡无法唤醒也没事,总归有种子就有希望。
舒展已经买来了能买到的所有种类的植物切片,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剔下来进行拆解实验,收集了已知范围内的所有数据。
也尝试了在植物切片标本上进行植物细胞的重构,都失败了。
舒展觉得自己穷途末路的时候,罗斯林告诉他世界上还有沉睡的植物种子,舒展觉得又活过来了,于是离开来到了这里,非官方拥有最多种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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