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正确的废话
端木嘉见姜遣神色极其萧肃,抓紧告状:“应心瑭把我拖进草丛里,还说——”
他话没说完,脑识一记当头棒喝。
“还说这里有祝余草,吃了可以顶饿。”
应心瑭等人听见端木嘉的话,面面相觑后心里偷笑。
衣衫不整,一点伤都没有,告状也没用的,玩闹呢。
姜遣瞥了始作俑者一眼,乖巧恭敬的笑靥收入眼底,心都化了,不忍苛责。
“端木师弟,虽然这里是无极之野,但你要切记自己的身份。在师弟师妹前面衣衫不整发冠散乱,今日默写子规堂守则五十遍。”
“是,姜师兄。”
端木嘉脑子嗡嗡地,想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就答应了。
姜遣的禁术,乃是因那一世修佛,又在生死存亡之际所悟。
完全不同于于清淙的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有些过于强横了。
不强横,也不可能在前两日,破除阵法消解戾气那么快。
姜遣交待一番,众人才知殷长老已经救回来,日落就要离开无极之野。
应心瑭遗憾才跟着鲲鹏飞了一次而已,便听姜遣单独点名:“应师妹,跟我来。”
宋且正在一处宽敞的洞府,和白时寻面对面坐着。
他倒是想跟白时寻说些寂灭剑和太初学宫之事,奈何白时寻顾左右而言他。
等姜遣带着应心瑭过来,站在一边听候吩咐,宋且当着弟子的面,夸赞道:“白公子及时用神通破阵,解救所有人,有我儒家风骨。”
接着不顾白时寻听见此话的不乐意,他又道:“既然如此,白公子也该对恢复神通上上心。再回宗门,就让这个弟子随侍你身边。”
白时寻很是乐意,不过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墨门功力,而是经常靠近应心瑭被她碰一碰的满足。
很神奇,靠近她身边被她碰一碰,心跳如鼓欲念蔓延,可魔印却被这份满足死死压制,半点动弹不得,半点伤不了他。
姜遣万分不乐意,他不希望应心瑭承受魔印的魔气,还随侍道门男修。
“宋师叔,我有办法助白前辈,至于应心瑭,功力太浅,聊胜于无。”
宋且下颌一把黑须,在他吐气时还保持着规整。
战一宁也不同意,忎峄门哪有将女弟子往道门男修身边送的道理,成何体统。
宋且下巴一绷,战一宁这么说也就算了,姜遣身为小辈,胆敢质疑他的决定。
“姜遣,你以为这是朝堂,你以为你还是国师。此事就这么定了,没有什么比白公子恢复神通更重要,他是唯一能压制那个女魔头的人。至于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术法,也不过是治表不治里。”
宋且看向姜遣,很气。
因解救殷果更重要,他还没来得及教训姜遣。
“姜遣,你头发怎么短了一半,还编发缠着红发带,不成体统。出门在外,不记得保持宗门弟子的风度吗?”
应心瑭也不明白,姜遣怎么在于师姐来了以后,还维持着编发。
她都改成团髻了,姜师兄早改就不用当众被宋长老骂了。
姜遣默然不语,辈分在这儿,他说了不算。
至于编发,那是应心瑭亲手给他编的,他不想拆。
白时寻在宋且批评师侄时,眸光微闪。
相对于急功近利的宋且,姜遣确实察觉到端倪。
应心瑭功力尚浅,不可能在他被魔印折磨时轻易压制。
他也不能让人知晓,他想要一个人的欲念,完全盖过了恢复神通。
“要麻烦应小友了,偶尔去看看我就好。”白时寻谦和说道。
还没等应心瑭恭敬应下,宋且又训斥道:“你身为小辈,能为前辈出力,就是为消灭剑魔立功,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不要有什么怨言,该好好修炼才是。”
白时寻听到“为消灭剑魔立功”,目光在宋且身上顿了两息。
应心瑭惊了:……我没不乐意啊,为什么你又这么说。好像助公子恢复神通,都是你苦口婆心大仁大义劝说我才成,合着就你功劳大?明明就动了动嘴皮子而已。
说就说吧,你是长老,为什么一定要先给我扣个不配合没涵养的帽子,再教训我一番啊。
这可真难受,不答应吧,正中宋且所说,答应吧,就是自己听了宋且的好言相劝。
哼,既然是为了公子,那本少仙就——在心里少骂你两句。
“你这是什么态度!身为儒门弟子,要努力上进修行,争取成为上人;要参悟四经五德,做到教化一方;要践行君子之道,舍弃小我之利。要……”
应心瑭还不知道,自己常年混迹里巷,强硬不服的心气,就在飞扬眼尾不减。
被宋且抓个正着,她压着性子求教问道:“弟子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宋长老您说得这样?”
“放肆!”
宋且发怒起身,威压直冲小弟子而去。
姜遣错身挡在前面,腰腹胸口剧痛,喉咙硬生生咽下去一口鲜血,躬身施礼说道:“宋师叔,应师妹长在胡国,自小不受礼乐教化,回去自当认真修行师叔所教。今日白前辈因意外受伤,我们还要启程。”
“那就留应心瑭在这儿,助你恢复一下。”宋且看向白时寻说道。
从来没有弟子,在他教化之后,敢问到底应该怎么做到,简直大逆不道。
白时寻早已起身,只是刚才面对应心瑭,和宋且威压释放方向相反,移到缩在角落之人身边时,看应心瑭有没有受什么伤。
“多谢宋长老关怀,我有伤在身,就不相送了。”
宋且还没教化完,继续说道:“白公子,不要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都是为了你好。那女魔头不知潜伏在哪里,寂灭剑异动,说不定就是她要出来找你算帐。你道法自然崇尚逍遥不问世事,也该为自己这条命做个打算。当年你就被她重伤折磨,如今你就这点神通,难道不怕?她可是个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祸害,当诛心灭魂。”
“怕,真的很怕。白某自是要好好恢复神通。”
白时寻难得受教,看向宋且隐着“你以后自求多福”的意味。
宋且捋了把修整黑须,宽慰道:“听得进去就行。”
姜遣不动声色跟着宋且离开洞府,听宋且说道:“墨门无良修者教出来的劣徒,市侩放肆,毫无礼数。回去你身为真传师兄该好好教导,毕竟她是你战师叔看好的剑道弟子。”
“弟子遵命。”姜遣吞下血气,恭敬回道。
若他不挡这一下,应心瑭半条命都没了,宋且对于小弟子的无心言论,也太过计较。
他跟着宋且走,回头看了一眼,瞥见白时寻带应心瑭出来洞府,看向溟海不知在说什么。
白时寻拉着应心瑭出来,放出黑蝴蝶设下结界,看一双俊眼明显压着水雾,摸了摸团髻柔声道:“宋长老向来喜欢说一堆正确的废话,你敢问他怎么做到,可真难倒他了。他自己这么多年,在半步真人境界打转,还不如司星序觉悟高。你这么问,他哪知道怎么才能做到。”
“我师父师叔从来没跟我说过要怎么样要怎么样,还一点不教做到的能力、办法和路径,也从没呵斥我随心所问。”应心瑭还生气呢。
还有,她刚才分明察觉到极强的威压,姜师兄没什么事吧?
白时寻蹭着团髻上垂下来的细长发辫,捏过来用发梢挠了下少女挺翘的鼻尖。
“下次,宋长老再跟我说,白公子你要想办法将寂灭剑毁了,你要赶紧恢复神通,你要想想当年怎么对付天魔女的。我也问问他,麻烦宋长老你给我列个**教程,怎么才能做到这些,我一定照做不误。”
应心瑭听了想笑眸中水雾即散,怎么会有人总说这些正确的废话,就算别人不烦,他自己不累吗。
眼前秀雅的手指一圈圈缠绕在细长发辫上,应心瑭轻轻地扯过发辫,从白时寻圆柔指尖绕出来,扔向后肩。
想起公子发现有毒虫却不说,直接手指抠进她腰封里拿出来,应心瑭觉得白时寻玩她发辫的举动,好像不太合适。
但她第一次和周孟夏见到公子,公子就逍遥不羁露着双腿赤脚拨弄野水,她也不好在无极之野说不可以这样玩她发辫。
白时寻愣愣地看着指尖绕走的发辫,密长眼睫闪了闪。
心瑭对他有点疏离了呢,怎么回事?
怕是被宋且吓得,谨记男女有别,长幼有序,尊卑有伦。
真是的!
“公子,我帮你压制魔印吧。我还要回胡国一趟,不能尽快在宗门见你。”应心瑭跟着鲲鹏高飞一回,自觉经隧不能承受罡气风流,用魔印淬炼适应再好不过。
“好。”白时寻应下,总要让心瑭给宋且一个交待。
他倒是有些明白了,应心瑭腕上魔印不显,应该是有功法一直压制着。
这么说,她的墨家师父知晓她的身世。
兼爱天下,知道捡来的是魔女也养大。
当日,未时。
宋且带殷果回宗门,于清淙等人在胡国云下书院,与胡国国君和公主谈书院招收弟子事宜。
姜遣不希望应心瑭承受疼痛,助白时寻压制魔印,再到云上查看,有无当年白时寻和剑魔一战的蛛丝马迹。
应心瑭回到胡国惦记着邻居姐姐的成亲礼快到了。
她真的是她的例外,在师父走后,她陪她许愿师父回来,经常帮她补衣服,每年都记得她的生辰日。
她问她能不能请仙送亲,空盏满酒。
应心瑭已经可以低空飞行好一段路,决定亲自御风飞行送亲,可是空盏满酒她不会,儒门不教这样的术法,换成仙露相赠好了。
一连三日,周孟夏等六人跟着于清淙**。
叶行还没说要走,完成这次任务再跟于师姐说一声,也算有始有终。
应心瑭什么也没干,她等着亲自给例外之人送亲,可是回到胡国之后,夜夜做梦惊醒,头发热浑身无力,连日向于师姐告假。
又是夜半入梦时,她喝下向莲熬的药,依旧看见有人从高台坠下摔得粉身碎骨,尸首淌得满地都是。
收尸之人一捧又一捧,怎么都收不干净。
那具尸体摔得面目全非,不知长什么样。
姜遣第四日从云上下来,听闻应心瑭连日生病不起,半路接过向莲端的药碗,走到云下书院简陋的屋舍,敲了敲门。
门一推就开了,他看见往日活蹦乱跳的人,脸如落墨的纸张,印堂发黑,单薄易碎。
“应师妹。”
姜遣坐在床边,放下药碗,手掌贴在光洁额头上。
不是神魂受损,也不是术法伤体,怎么跟普通人似得发热喝药?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姜遣俯身问。
“从九霄之上摔下来,吓得。”应心瑭无奈道,实在是没别的原因。
姜遣更无奈:“你自己也说,压力有时候不会变成动力,只会让人抱恙生疾,如何这么急切飞高飞快。”
“往上没事,往下不行。我总梦见,戏台上那个刺杀大王执笔为剑的书生。姜师兄,修真界说那之后很多人上了封仙榜,你知不知道那个书生怎么样了?怎么好像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呢?”
“他,他是逆臣。你怎么会梦见他?”
姜遣垂眸,他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收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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