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鹤去包子铺转了一圈,和厨娘谈了一会儿生意,便揣着给花生、花苓和冬歌的小物件,啃着大肉包子,慢悠悠地走回赵府。
赵府后门处的街道特别安静,官兵巡逻的脚步声极其清晰,街道旁好几户人家都被太子造反牵连,白雪掩盖一地血色。
溪鹤心底生寒,四下张望,却见被血染红的街边旧墙,突感不适,恶心涌上口腔。
身后忽然掠过一道黑影,一股血腥气在空中弥散,几队官兵穿梭在无人街道,似在搜寻。
“黑影,不会吧!”她不敢再乱瞧,垂眸快步朝赵府奔去,刚要接近赵府西北侧门,便见一熟悉身影搀扶着一人立于墙角。
冷剑袭来,悬在喉间。
她还未看清眼前人,恶心感窜入脑中,急忙趴在墙角呕吐。
吐尽酸水后,试探性问道:“我什么都没看清,你不要杀我,我有钱,我给你钱,你要多少?”
身后人语气平静得可怕:“抬头。”
这语气……溪鹤心头一颤,缓缓抬眸,入眼修长双腿,劲瘦窄腰,看清脸后震惊,真的是他——李廷渊。
“恩人?你还活着?”她惊喜道,却在看清他胸前浸血的伤口时转为担忧:“你受伤了?”
李廷渊眸光晦暗不明,半边身子被染红,他搀扶的黑袍青年紧闭双眸,袍下穿着一件……囚服?
溪鹤抿唇,不敢多言。
李廷渊冷冷开口:“你知道我的身份?”
“嗯。”弱弱答道。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微动,扔掉搀扶的黑袍人,突然压过来,血腥气笼罩着她:“你在赵府?”
“是,我和瑾娘——”
话还未讲完,李廷渊身子一软,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肩上,嘴中热气滑过她耳畔:“带我进赵府。”
“不行。”溪鹤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李廷渊低笑着眯眼,再睁眼,眼中神色变得可怜,手轻轻捏着她的肩:“我不是你的恩人吗?”
溪鹤点头,又坚定摇头:
“你身份特殊,我不能连累别人。”
“我可以找地方给你住,还有大夫。”
“而且赵老头不在赵府,你进去也见不到他。
“更何况,赵府门前有官兵布防,你长得又招眼,穿的也招眼。”
“而且你为什么大白天穿黑袍,还别着长剑,谁都能瞧出你们有问题。”
小嘴叭叭,李廷渊也没反驳,手指挑着她纠缠在一起的簪发,语气随意:“我有‘东西’交给他。”
溪鹤惊喜道:“东西!我可以转交的。”只是几个字,悄悄交给赵老头,应该不会牵连赵府。
李廷渊温热指节摩挲她的眼角,逗得她急眨眼,真是执拗的姑娘。
他割破倒地之人的衣角,写下血字递给她,倾身在她耳边轻言:“偷偷藏到赵……赵老头书房的挂画之后,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藏?我……瑾娘也不能吗?”
“我只信你。”二人贴得极近,热气洒在她头顶:
“今天的一切,只有你我知道,绝对不能被第三人知道。”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你也不想瑾娘陷入危险,对吧!”
溪鹤还是被蛊惑了,攥紧血字点头。
这时,官兵声音传来:“血!这里。”
李廷渊眉头微蹙,暴戾杀欲渐现,手按上剑柄,却被溪鹤小手压住。
“别杀人,我有办法。”
她踮脚脱去他的染血斗篷,揉作一团揣在怀里,走前小声说道:“恩人,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死。”
李廷渊听到几声急促的风啸声,这才放开长剑,抱手说道:“无事,我自有安排。你?”
“放心,小事。”溪鹤说完这话,轻盈跳过倒地黑袍人的躯体,做贼似地跑走。
倒地之人猛睁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沉声道:“护好她。”
几道身影掠过高墙。
“有鬼啊?”少女尖叫声音传来。
官兵赶来:“可见到什么?”
溪鹤眼泪鼻涕乱流,一副受到惊吓模样,缩在地上,颤抖地指着钱府高墙乱吼:“有鬼,有鬼。”
官兵望去,见墙头擦着鲜血,真欲前去察看,这时几道黑影掠过,所有人急忙追去。
“真有鬼啊!”溪鹤一骨碌爬起,扫了一眼后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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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渊立在墙后,过了一会儿,十几道身影跪伏在他身前,皆血气萦绕,皆称道:“公子,首领。”
为首之人对着李廷渊俯首:“公子,追捕之人已处理干净。”
被称作首领的黑袍男子忍着疼痛,撑墙站起,含笑瞧着李廷渊:“啧啧啧,美色好使啊!她是谁?赵家人?你怎么认识她的?一个暗卫就能搞定的事,干嘛逗人家姑娘,我看她很信任你啊!”
李廷渊冷眼瞥他:“看来少受几道刑。”
首领“啧”道:“几年不见,愈发像你娘了。”
突然又换一副严肃表情,对着跪地下属说道:“暗桩如何?”
一男子报道:“太子府安插的暗桩皆回信,除了赵府。”
李廷渊眸光微冷:“赵府?”
男子报道:“是!赵府暗探传回赵世勋离府消息后,便隐去行踪,不知是否叛变。”
首领脸色瞬变,望向溪鹤离去方向,说道:“那位姑娘也是赵府之人,恐怕……”
李廷渊道:“唯她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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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溪鹤把血字藏入书房,每日便过得浑浑噩噩。
总算等到瑾娘归来,她急忙跑去去告知此事,比起李廷渊,她更信任瑾娘。
赵宗瑾刚收拾好物件,便见溪鹤急匆匆入门,她先开口道:“鹤娘,我有事告诉你。”
关了房门,对溪鹤严肃道:“我们今夜偷偷祭奠霍家人,好不好?”
“好!”想到霍家人,溪鹤郁色难藏。
赵宗瑾又说道:“还要祭奠一个人。”
“谁?”溪鹤想不到还有谁?
“李廷渊。”
声音炸响,溪鹤不敢相信,急问:“祭奠他?他多久死的,他不是……”还让自己传血书吗?
赵宗瑾惋惜道:“昨日,赵世勋刚归家便告发李廷渊踪迹,李廷渊被射杀,尸体已经送入宫了。”
溪鹤脱力坐下:“告发……赵老头告发……”
她捂住狂跳的心,李廷渊的话音在脑中回鸣,不可置信地问道:“前世,也是如此吗?”
赵宗瑾知溪鹤心软,更何况李廷渊与她有救命之恩,言道:“鹤娘,前世我未曾了解政事,不知李廷渊竟是赵家告发,那时,我一直居于后院。后来,也无人再提太子一党相关的事。”
溪鹤低头沉默,她最终没有讲李廷渊让自己送血字的事情,她伤心地想,就让这件事被掩藏吧!
我也是害死李廷渊的一把柴火,反正恩人都不在了,还是赵老头告发,瑾娘也不会被牵连。
更何况,溪鹤脑中回荡着恩人最后对自己讲的话,不要告诉给第三人,那便不讲了。
瑾娘,对不起,我有事情瞒你了。
李廷渊……恩人……我会记着你的,记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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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赵府,夏日风光无限好。
今日正是赵宗瑾堂弟,赵宗瑜兄长——孙大少爷赵宗琨的婚宴。
六年前,永宁王登基称帝,赵府借势青云直上,如今府内冠盖如云,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宴厅远处的一处庭院景石,三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在此偷看。
“溪鹤,姑爷真的在这里吗?”花生鼓着圆嘟嘟的脸,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试图在众多宾客中找出未来姑爷。
“看,文家人来了。”说话的正是冬歌,身姿小巧轻盈,一张瓜子小脸上嫩红小嘴,唇珠微翘。
“终于来了。”说话之人正是溪鹤,声如清泉淑玉。
她拍着冬歌的肩膀,喜悦开口:“冬歌,我们中只有你见过文家人,而且你对宾客名录倒背如流,现在全靠你了。”
冬歌看着溪鹤,八年时间,溪鹤早已褪去幼时稚气,雪肌檀唇,鬓发丰艳,异族骨相,汉家风韵,还带着几分山间野性,和多年前的黑瘦丫头判若两人。
她无奈叹气,微微点头,仔细辨人。
“快看,走在最前方的那位公子便是文氏主家的公子——文修楷,年纪虽轻,却学富五车,名动天下。”她不吝夸奖。
溪鹤揉着冬歌的脸,着急说道:“不管他,不管他,你快看看,那人来了没?”
花生也焦急:“就是嘛!到底那个是未来姑爷啊?”
溪鹤抱着花生往怀里揉:“才不是姑爷,花生不许叫姑爷。”
花生圆嘟嘟的脸蛋染上几分热意,笑嘻嘻地抓溪鹤身上的柔软。
二人你推我捏,最终花生求饶:“不叫了,不叫了,哪来的姑爷,不稀罕。”
冬歌在文家人里扫视几圈,就是瞧不见要找之人,她拉开一旁推推搡搡的二人:“你们姑爷好像没来。”
溪鹤和花生一同开口:“不是姑爷。”
冬歌推着二人肩膀离去,边走边讲:“好好好,不是姑爷。我瞧不见他,你俩若是没事就回你们院子做清闲人,我还忙,我是二姑娘的丫鬟,此时应在前厅伺候,要是被发现在此偷懒,我的月钱又得没了。”
溪鹤和花生也只能作罢,转身替冬歌捏肩,溪鹤一副讨好模样:“好好好,冬歌大人辛苦了,我们二人来日定好好伺候冬歌大人。”
冬歌气笑:“快走吧!不要勾引我玩乐。”
溪鹤与花生笑嘻嘻地勾肩搭背钻入竹林,抄小路赶回院子。
冬歌目送二人离去,正欲离开,背后升起寒意,眸光微动。
目光追去,倏然凝滞,远处竹林山石旁,一灰衣男子抱臂而立,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着肘侧,分明是闲散姿态,却教人害怕。
她眉头微颦,低头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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