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庭回到船底后,把长刀递给了叶鸣笙。
叶鸣笙本想问他“此事如何”,但是见到宋煜庭递过自己的刀来,一时之间什么也问不出口,只得混着半梦半醒的感觉把刀接过来。
宋煜庭坐到他身旁,还没等叶鸣笙反应过来问他,他就先行开口把自己和赵密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还提到了赵密房中搁置兵刃的地方。
他说着,叶鸣笙就望着自己的长刀出神,他的手轻轻抚过刀柄,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你应当把你的宝剑拿回来的。”
宋煜庭一愣,随即笑道:“你的我的不都是一样,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去拿便是。”
叶鸣笙无声地弯了嘴角,他思索片刻,又把长刀交到了宋煜庭手里。宋煜庭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给我了?”
他又拿起这把刀好生端详了一番,心道:“我天天看他挥刀习武,这刀……定不会认错。”
叶鸣笙看向他,开口道:“这刀还需你拿着。”
宋煜庭道:“为何?”
叶鸣笙道:“你给赵密说你要去拿自己的兵刃,最后拿了这把刀出来,那赵密一定就会认为这是你的兵刃了,若是你把它给我,反倒会引起赵密的疑心。”
“保险起见,你拿着它。”
宋煜庭闻言点了点头,心说是这么个理儿。
他拎起衣摆,把长刀从头到尾擦试了一遍,看着叶鸣笙道:“放心好了,这刀我拿着不会有任何闪失!”
两人目光相接。这些天来,两人都戴着面具,除了睡觉时将面具解下能看看对方的脸,其余时刻都只能看向彼此的眼睛。
宋煜庭一直觉得叶鸣笙的双眼生得极好看,叶鸣笙也觉得宋煜庭的眼睛很好看。他的目光总是那般炙热,有时灼得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但是又像被人下了蛊,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眼睛。
每次目光相接时,宋煜庭都害怕自己那点心思被叶鸣笙看个精光,每次都是他先败下阵来,这次也不例外。
他有些心虚地错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霍、霍前辈呢?”
叶鸣笙笑了,露出来的双目弯了起来,宋煜庭微垂着头,好像在看怀中那把长刀,其实注意力全在余光里叶鸣笙的身影上。他听见叶鸣笙的声音传来:“霍前辈就在你身后呢。”
宋煜庭一惊,猛然回头,只见霍草药就卧在他身后不远处,许是察觉到了宋煜庭的目光,此时也抬起头来看向他们这边。
宋煜庭不由大窘,若是把面具摘了,就能看到他红得能滴出血来的脸。
“我、我们去找霍前辈……”
他话还没说完,霍草药早已先行来到了他们两人身旁。
叶鸣笙抱拳微微颔首:“霍前辈。”
宋煜庭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跟着说道:“霍前辈。”
霍草药道:“不必多礼。”随即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他见宋煜庭状态似乎不对,开口问道:“宋少侠,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煜庭努力将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压下去,说道:“没什么。”虽嘴上说着没什么,还是把今日的事情讲给了霍草药听,看他有没有什么看法。
霍草药听完后沉默良久,“赵密这人,江湖上都知道他是武痴,便觉得他城府不深,可是这个‘痴’字是对武,自己的船上莫名多出两位武艺高强之人,他会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们吗?”
宋煜庭和叶鸣笙闻言心中皆是一沉,他们总觉得自己已经想到诸般可能,但是应对之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个是最好的,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走一步看一步”。
叶鸣笙道:“前辈的意思是,寻兵刃这件事煜庭就有可能暴露了吗?”
霍草药摇摇头,“暴露不敢说,但是我总举得,赵密不会这般轻易就相信我们,不然,他是怎么在渡江门中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那依前辈来看,我们该如何?”宋煜庭问道。
“速战速决,越迟变故越多,我们要早些行事才好。”霍草药回道。
宋煜庭就在等他这句话,这些天来他早已等不及,一心牵挂着找“铁伞仙”一事,却又不肯将船上众人就此放弃。
宋煜庭道:“那就速战速决。”
夜晚,待众人睡着,鼾声此起彼伏之时,霍草药悄悄顺着木梯走了上去。他走后没多一会儿,宋煜庭和叶鸣笙便睁开了眼,叫醒了老李和武幺儿。
他们两人摘了面具,武幺儿乍一看眼前这俩帅小伙儿,根本不会联想到那两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上,没认出他们是谁。
老李却不同,他在江边见过两人面貌,立马开口问道:“两个年轻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武幺儿这才知道是宋煜庭和叶鸣笙二人。
四人凑到一处,在黑暗中说着悄悄话,宋煜庭和叶鸣笙把今日白天和霍草药一起商讨的计划与两人说了一遍。
再过两日,赵密要找宋煜庭和霍草药两人晚间一同吃酒。彼时船会靠岸,渡江门的弟兄们都会到岸上玩乐一番,船上只剩下赵密和几个汉子,有人会来船上送上美酒佳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时机。
几人商量好在那晚动手。
而武幺儿和老李要做的,就是在这两天内想办法告知众人此事,让众人做好下船的准备。
武幺儿点点头,武幺儿道:“两位啊,你们能为大家做到这份儿上,实在是感激不尽。”
宋煜庭道:“我等既身为江湖中人,本应行侠义之举。”
老李听完后一直未说话,也没什么反应。淡淡的月色下,他更加消瘦的面庞对着面前两位年轻人,沙哑的声音小声传来:“我听你们这计划可是很凶险啊,你们还年轻……若是那时候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先逃出去,我们这些人都年纪大了,你们不能把一辈子耽误在船上……”
“放心吧,阿伯。”
往后几天,众人还像往常一样围在台前,两个两个地上去比试。许是知晓了将要离开这艘船的消息,众人的精气神儿看上去都好了不少。比试时也不再是将对方置于死地的那种较量。
因为名义上入了渡江门,宋煜庭和霍草药不再围在台前,而是随着赵密一同来到了亭子处。赵密还是颇有趣味地看着台上打斗,霍草药在一旁沉默不语。
宋煜庭腰间挎着叶鸣笙的长刀,面具遮盖下的脸上并无表情,一双眼睛看着台上,时不时地再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叶鸣笙。
叶鸣笙也戴好了面具,和武幺儿、老李站在一起,三人都不想被挑上站上比武台,索性直接缩到了角落里,身边挤着一群人。
可即使这样,叶鸣笙每次抬眼望向宋煜庭时,他都能感觉到宋煜庭面朝自己,双眼紧盯着自己。
两日眨眼就过,终于到了几人约定好行动的日子。
是夜,这艘“鬼船”悄无声息地靠了岸,几条足有三人宽的木板被缓缓放倒,搭起了岸边和船上的通路。
一行施着胭脂粉黛的青衣女子迈着小步自岸边款款而来,为首的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为同行的人照亮前路。身后的人手上都端着不同的佳肴,她们走上船来,直奔赵密的屋中。
门被轻轻推开,侍女们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门来,将菜肴放在三张小桌上。
赵密看了看桌上菜色,觉得颇为满意,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他先夹了一筷子尝尝,随即一边点头一边说道:“霍兄,宋兄弟,你们快尝尝,这可是当地有名的菜品。”
宋煜庭和霍草药就坐在赵密两旁,两人身前都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各种菜肴,还有一壶美酒。
宋煜庭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却是半分食欲也没有。可既然赵密已经吩咐了,他只得拿起筷子来夹了两口。
船底暗舱中,叶鸣笙将面具摘下系在腰间,他静静靠在一旁,等着宋煜庭和霍草药的信号。
叶鸣笙慢慢踱步到木梯处,顺着这暗舱中唯一的缺口抬头望去,只见黑夜漫漫,那少许光亮应该是桅杆处悬挂的灯笼映照出来的。
他回过身,只见自己身后早已站满了人,老李和武幺儿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再往后,是不知在这船上待了多久的人们,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死气沉沉地随处卧着,而是静静站在叶鸣笙的身后。
虽然身处黑暗,但是叶鸣笙却能看清每个人脸上坚毅的神情。平日里围在台前,他并无什么感觉,直到此时,叶鸣笙才觉得自己身后这帮人是这般的高大。
在这没有光的地方,众人从未吐露的心声却震耳欲聋,化为了划破黑夜的炬火。
席间,霍草药喝了不少酒,看上去已经酩酊大醉。他一手拄着头,看似迷离的眼神穿破宋煜庭脸上的面具,与少年的目光相会。
宋煜庭缓缓放下酒杯,一只手默不作声地抚上了腰间的长刀。
霍草药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好不容易地够到了桌角上的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朝着赵密走去。
他来到赵密身旁,在自己的酒杯中斟满酒。一把抢过赵密的酒杯,也在那个杯子里斟满酒。霍草药把酒杯递到赵密面前,赵密伸手接过。
霍草药道:“赵大侠……赵兄弟!”
“我霍草药漂泊半生入了你这渡江门,兄弟的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先敬你一杯!”
赵密哈哈大笑,把酒杯放到唇边,宋煜庭和霍草药两人都看着赵密的动作,可是赵密并未仰头饮下。
宋煜庭桌下的手倏地抓紧了刀柄。
赵密微微一笑,说道:“霍兄说敬我,自己不先干了吗?”
霍草药笑了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他抹了抹嘴,道:“应该的。”
随后,赵密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宋煜庭握住刀柄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霍草药又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吃菜,赵密又喝一杯酒,继而看向宋煜庭,眼神中尽显傲慢之意,开口说道:“宋兄弟,你不来敬我一杯吗?”
宋煜庭满脸赔笑,倒好一杯酒,对着赵密举杯,道:“多谢赵大侠!”
赵密干笑两声,或许是喝醉了的缘故,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他也举起酒杯,对着宋煜庭晃了一下。
只听“嗒”地一声脆响,赵密手中的酒杯落到了地上,白瓷破裂,摔了个香消玉殒。再看赵密,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
霍草药在满桌菜肴中缓缓抬起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毒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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