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能带我去远方,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可是,我的布包里只装着几个百香果和一件厚褂子。我茫然的站在火车站售票厅前,看着面前匆匆来往的人群。三男一女围住了我,声称要带我去好玩的地方。我没有过多的抵抗,被拽着上了车。
我不知这趟车去向何处。我就这么的离开了,感觉像做梦。
望着车窗外慢慢后移的风景,我不禁抿嘴露出了浅淡的笑。
浑浊的空气在拥挤的车厢里凝固,所有的人已经适应,任由这种气味从身体里吸进呼出。我被两个人夹在座位中间,看他们打牌。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安静的吃他们给买的饭,也由着有人偶尔把手搭在我的腿上并揉捏着。我的腿比那只手腕粗不了多少,那只大手足以掐住我的腿让我动弹不了。我抑制不住的颤抖大概是传到了他的手上,所以他轻蔑的看着我笑笑,拿开了手。
火车走走停停,似乎每一个城市都会停一会儿。过了晌午又到了下午,像是已经过了很远的路程。我呆呆地望着窗外听着广播,大约在明天早晨五点到达终点;我也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凌晨一点钟左右到目的地。火车在旷野平畴和山峦溪流间穿行,斜阳无声沉落慢慢红妆裹身,大地的色彩变得愈加浓重了。又似乎在一瞬间,天空彻底暗了下去,窗外的田野和一切都看不见了。
车厢里的人们在沉闷的空间里已经疲倦,并随着夜幕降临逐渐有了困意。几个人都闭上了眼睛,很快像是都睡着了。我的心颤抖着好久了,努力保持安静的样子,忐忑的等待。等窗外的夜色更深,窗内的酣睡声更重时,我强压着狂跳不已的心,悄悄伸手摸出身边人身后包里的钱。
一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邻座对面的女人看到了我在做的事,四目相对我惊惧到脑中一片空白。或许是她看懂了我哀求的眼神,或者是知道我的处境,又闭上了眼睛转脸朝向另一方。
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时,两男一女下车聚在站台上抽烟,留下一个人看着我。我感觉得到他们并不担心我会逃跑,我的样子呆憨而怯懦,他们还打趣我是哑巴。但是我已知道,像这样的停车时间比较长的站不多,我再不逃就没有机会了。我向对面的人说想喝水,说了两遍他才半睁了一下眼睛,仍当是没听见。我的心又开始狂跳,犹豫一会儿拿着杯子站起来,见他没反应,便往靠近另一个车厢门口的饮水机方向走去。
没有人注意我,他们都没有往车里看一眼,围在一个小摊车前边吸烟边说着话。
车将要开启了,他们放下从小摊上拿起的东西,返回至车门上车。
他们发现我不在车座上,目光四处寻找随即看到了我,并向这边走来,目光狠厉令人害怕,我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栗。车门即将关上时,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摆脱身旁试图拉住我的手冲下车,向着相反的方向拼命奔跑。
与车尾交错而过,我仍不敢停止奔跑,直到站台的尽头。
我停下来,转身看向渐远的车身和光线幽暗的车站,然后没有过多思索跳下站台,爬起来继续前行。
浅秋的夜里风已带着丝丝寒意,石子磕破肌肤有些疼痛。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冷风侵袭的黑夜,早已习惯了被恐惧裹挟。当火车的声响逐渐消失的时候,周遭也安静下来,只有阵阵风声和虫鸣。轨道两侧野草丛生,经过一个夏天的自由生长已是和成人一般高了,壮硕而不羁,在轻风拂过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透过摇曳枝叶的缝隙,远处城市沉寂斑驳,像伫立在夜色中的梦境,看得见却遥不可及。
我该去往哪里?
远处霓虹闪烁的地方能让我活下去吗?
我往前走着,紧张的感觉褪去后巨大的悲伤骤然侵袭过来,让我在铺满石子的路上踉踉跄跄。漆黑的夜令人难过极了,没有路没有故乡,也不知道有没有能活下去的远方。
隐隐约约有水流的声响,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眼前是一座桥,铁轨躺在上面张开了两条无畏的长腿伸进了无底的黑洞。我停下来犹豫着,看不到尽头的尽头是什么?当打算再往前走走试试的时候,抬起的脚一下子踩空,顺着坡滚了下去。我的身体碾压着沙土和枝条,直到滚到山坡下。好在坡并不高,我忍着疼痛挣扎着站起来,顺着水流声往前走。当站在河边才看清对面是一座大山,绝望从我的大脑闪过,无措无助。我大哭起来,仍不敢出声,大概脸已经憋的变了形。深蓝的天空中星光闪烁,却没有一个星星给我引路,我被困在这里了。我喘着粗气,也许是因为委屈和疲累,也许是因为恐惧。我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任凭嘴角浸入咸咸的眼泪的味道。
但是,就算我的眼泪流干了也没有用,我是被抛弃在这个世上的。泪在脸上流淌的太久,刺的脸都有些疼了。我没有擦,任由它慢慢风干。
惘然四顾,再也没有走路的力气了。扶着石头起身走向桥底,依靠在石柱上,双手抱着胳膊闭上眼睛,很快自己的灵魂也进入了黑暗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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