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郦太后挑了一下眉。
但她嘴上只是说着:“又是他们多嘴了,哀家哪有什么事?”
贾安是玲珑心肝的人,见状便不再多问什么,只等着郦太后开口。
郦太后先是仔细问了问霍玄琚的事,贾安都一一认真答了,又听郦太后问道:“近来陛下身边是不是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
贾安一时也咬不准郦太后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答得很利落:“德妃娘娘忙着宫务,陛下又不要她来伺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还请太后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陛下的。”
“你打小儿就伺候着琚儿,有你在,哀家倒是一直放心的。”郦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忽然直直看向贾安,“兰林殿那个怎么样了?”
这一问,使得贾安的心里有了底。
郦太后竟到底还不算是太蠢,照顾霍玄琚也好,牵制陆媛如也好,她没有想着给霍玄琚再重新安排几个妃嫔,而是想到了兰林殿。
贾安道:“还关在里面,她先前倒好像是服了软,说是想见陛下,但是陛下不见。”
“服软?她这个人,要服软得等到下辈子去了,这样拧巴又强硬的性子,不应该来宫里。”郦太后连连摇头。
贾安早有预料郦太后会这样评价,他早就想好了后头的话,便立刻说道:“其他倒好说,只是淑妃娘娘是有孕之身,这么一直关着,是不是对皇嗣不太好?”
郦太后一听到皇嗣就沉默了,霍玄琚的子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虽说现在已经有一个了,但那还是个襁褓中的奶娃娃,养不养的大还另说,自然是多几个更好。
贾安见状便知道郦太后的心思动摇得不能再动了,又道:“其实淑妃娘娘早就是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了,不然陛下也不会把她留在身边,这回的事情奴婢都看在眼里,陛下心里早就一清二楚了,他是等着和淑妃娘娘挑明,再加上想看看淑妃娘娘究竟有没有念他的好,这才纵着淑妃娘娘伤了他。”
郦太后重重一叹,问他:“那么哀家该怎么做?”
“陛下不是不想把淑妃娘娘放出来,那夜的事情瞒得紧,就没几个人知道,外面也都只以为是淑妃娘娘惹怒了陛下,这才被关起来的,所以陛下要放淑妃娘娘出来是方便,但陛下眼下不理不睬,归根结底还是他在淑妃娘娘那里没有台阶可以下。”贾安走到郦太后身侧,弯着腰轻声说道,“太后娘娘既有这个心,便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下旨解了淑妃娘娘的禁足。”
然而郦太后听了一时又有些犹豫:“若放了她,她万一又去做什么傻事,琚儿可不就要怪哀家了?”
贾安道:“那当初不放她,她就不做傻事了吗?淑妃娘娘既然能再入宫,那就是已经不想寻死了,她的心大着呢,可惜有陛下在一日,便能一日镇着她。”
有了贾安的话,郦太后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看来把苏知霭放出来,既能牵制陆媛如,又能在霍玄琚那里卖个好,当然对于她来说,最主要的还是牵制陆媛如,蕙草殿实在太不像样子了,如今就连皇子也抱到了陆媛如那里,再下去可怎么得了。
贾安看着郦太后脸上的神情渐渐舒展,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
苏知霭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多久了。
寝殿内一直是昏暗无光的,门窗总是紧紧闭着,厚重的帷帐堆叠垂挂着,一旦到了夜里,这里更没有灯光。
她只能在黑夜里独自躺着,听着周围监视她的人的呼吸声。
只有到了早晨,殿内才会开了窗子通风,天光才会从帷帐外透进来一点点,苏知霭每每便总是贪婪地看着外面。
她知道这是霍玄琚对自己的惩罚。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这样活着了,但有的时候又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有希望能出去的。
特别是猜出自己怀孕之后。
苏知霭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很快她又意识到,她眼下必须要好好留着它,或许它能让她出去。
为此,她甚至让人去请霍玄琚过来。
然而霍玄琚却没有理睬她。
苏知霭拉不下脸再去求他第二次。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躺多久。
她可以起来,却害怕那些人盯着她身上每一处的目光,也不想动,甚至可以长久地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躺在那里。
直到某一日,郦太后的懿旨来了兰林殿。
寝殿重新光华普照。
宫人为她在镜台前梳妆打扮,苏知霭任由他们摆布着,自己一直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从关进来的那日起,她就没再照过镜子。
如今镜中的女子,容貌依旧美艳,然而却形销骨立,使得鲜妍不再,像是宝珠蒙上了一层灰尘。
许久之后,苏知霭听见自己生涩地问道:“令娥去了哪儿?”
这些陌生的宫人回答道:“淑妃娘娘安心,她没事。”
但就是不说令娥在哪儿。
苏知霭竟不敢再问。
她害怕,但是她只能照着她们说的,将令娥的下落往好处想。
等一切完毕之后,苏知霭被带到了永寿殿。
她大抵可以猜出为何是郦太后放出自己,本也该说些什么的,但如今已经没什么心力与人去周旋,只得等着郦太后先说话。
郦太后没提以前的事,仿佛那些都不存在一般,只是和蔼地问她:“最近身子还好吧?”
苏知霭有些木然地点点头:“回太后娘娘的话,都好。”
“如今有身子了,就更要注意,千万不要马虎了,事事都要当心,明白吗?”
苏知霭应付了几句,听着人说话,又自己说着话,她渐渐开始恢复过来。
“听他们说你每日都是恹恹的,也不动弹,吃的也不多,这样可不好。”郦太后又语重心长道。
苏知霭垂下眼,嘴里答着:“知道了。”
可是她今日才被放出来,先前除了躺着又能怎么样呢?
苏知霭终归是神魂慢慢归了位,与郦太后一问一答说了些话之后,她便假装道:“倒是还没瞧见过德妃娘娘,之前她来看过臣妾,臣妾一会儿也要去她那里走一走。”
听见她说起陆媛如,郦太后便摆手:“不用,她忙,宫里那么多事,还有皇子要养,你去了也是没工夫,宫里就我们两个是闲的,你常来永寿殿便是。”
苏州霭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郦太后怕是和陆媛如有些不对付了,这才急着把她放了出来,否则以她捅伤了霍玄琚的行为来看,郦太后恐怕是想把她关一辈子的。
不过,霍玄琚在郦太后心里原本也并不是很重要就是了。
许是提起了陆媛如,郦太后的神情渐渐紧绷了起来,她既没有掩饰,苏知霭看在眼里便开始盘算起来,哪知郦太后确实也没想藏着掖着,很快便问她道:“怎么哀家为什么要把你放出来吗?”
苏知霭这回也不装了,但态度还是谦恭的,细声道:“因为德妃。”
郦太后道:“好,若你说不知道,哀家反而不放心了,既然你已经看明白了,那么哀家也不妨和你直说了,德妃从前是最沉静又与世无争的人,但人是会变的,如今她的心野了,陆氏一族又独大,有诸多事情是哀家不放心的,朝堂上的事情哀家管不着,所以只将你放出来,也好给德妃醒一醒神。”
闻言,苏知霭垂眸,不说话便算是默认了郦太后的意思。
倒是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那日是经过陆媛如的提醒,她才发现自己应该是有了身孕,虽说发现也是早晚的事,但陆媛如为何要忽然多此一举,到底是真的一时不慎说漏了嘴,还是另有它意?
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陆媛如真是有意的,那么必定是来者不善。
苏知霭后背一凛,一股寒意慢慢攀了上来。
这可不是当初的乔家和郦家,从前是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而如今两边倒转,是她在明处,而陆家在暗处,且就算是乔家和郦家两个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陆家。
陆家诗书传家,积累深厚,虽几代为官,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朝野中颇有清誉和声望,当初父亲决定扶持霍玄琚之后,经过几番挑选,才终于选定了陆俭做他的老师,这么多年以来,陆俭一直站在霍玄琚身边辅佐着他,如今更是官至太傅,对于霍玄琚来说,陆俭是他的恩师,是他可以依靠的人。
“哀家把你放出来,也不要你如何感恩哀家,那些话就算哀家说了,你也是不会听的,所以你与琚儿两个人到底怎样,哀家也不管你们了。”郦太后继续说道,“至于德妃那边,哀家更不要你怎样,让她记着有你这么个人就成了,你懂吗?”
苏知霭点点头:“臣妾明白了。”
郦太后一时又感叹:“看着倒是乖巧听话,怎么内里是这么个性子,罢了罢了,你下去罢,记着哀家说的事。”
她说完,又给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退下之后很快带上来了一个人。
苏知霭定睛一看,正是令娥。
令娥也同她一样消瘦了许多,一看这段时日就没少受折磨,苏知霭一见到她,便不管不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查看,只见令娥所穿的衣衫倒是干净,苏知霭拉开令娥的袖子看了看,暂时也没发现皮肉上有什么伤。
苏知霭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听见郦太后道:“人给你弄过来了,哀家想着还是从前伺候的人用着顺手,你带回去便是。”
郦太后把令娥重新送回她身边,苏知霭说不惊喜也是假的,然而她也清楚这是郦太后的示好,亦是交换,她放出了她,又还给了她令娥,苏知霭便不能再拒绝了。
哪怕她原本还想先安静一段时日,看看陆媛如和陆家的动静。
苏知霭当即带着令娥跪下:“多谢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全都已经记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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