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知霭并没有睡安稳。
她担心阿啸,也担心明日的陆家之行回事鸿门宴。
陆俭应该还没有蠢到会在明日她到陆家时直接对她动手,这样无异于直接和霍玄琚撕破脸,并非是陆俭所想要的,但要说陆家完全没有准备,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知陆家到底会如何对付她。
若是只有她倒还罢了,只怕阿啸还在他人屋檐之下难以躲避,陆庭羽翼未丰尚需陆家扶持,要从陆家完全脱离出来谈何容易,她也不愿去断了陆庭的前程,只是阿啸的事实在是棘手,也不能让阿啸单独搬出来住,无父无母更谈何保全?
这样忐忑不安的心绪,一直到第二日出了宫门,亦未能纾解,待到了陆家之后,苏知霭才收敛起来,既不敢让或许可能躲在暗处的人瞧出来,也不敢让阿啸看见。
可阿啸昏睡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来。
乳母战战兢兢地对苏知霭道:“这几日也是时好时坏的,前儿还能坐起来玩了,结果昨日夜里又发起烧来,早晨才退了热,闹了一夜这才安睡下。”
这乳母倒是从老家带来的,陆善质从小就由她奶大,可以信得过,苏知霭听她这样说,也不敢去打扰陆善质了,只是给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陆善质。
出宫时霍玄琚还特意派了擅长小儿病症的太医过来,令娥带着人上前诊了脉,苏知霭便能轻轻问太医道:“如何?”
太医已听乳母说过陆善质的症候,琢磨了一阵,道:“倒是没有大问题,只是女公子自幼体弱,近来天又冷,怕是不好养这病,须得万分当心,否则这情形便危险了。她年纪小,若这样每到冬季就犯病几回,日后也会落下病根的。”
苏知霭也最怕这个,从阿啸出生起,她见阿啸孱弱不堪就怕阿啸病得多落了病根,所以一直精心养着,但还是无法避免。
等太医开了药方出来,苏知霭让人去抓药,又问太医:“没旁的了吗?”
“没有,”太医摇着头,却又斟酌着说道,“娘娘让伺候女公子的乳母和仆婢们仔细着些,病从口入,只要在吃食上尽心,或许能好得更快些。”
苏知霭听后便懂了。
陆家不会直接将阿啸弄死,毕竟没有这个必要,况且阿啸明面上还是陆家的子孙,陆庭的亲女儿,但为了引她出来,所以一定是动了手脚的,这一点她早就猜到了,而太医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太医不敢得罪陆家,只能在她的追问之下隐晦其言。
陆庭这里并不比陆家主支们过得随心所欲,院中没有设小厨房,一日三餐都是由大厨房做了再送过来的,阿啸一直吃的也是这些。
让乳母和婢子们自己辟个小厨房做饭菜倒容易,但院里人手杂乱,除了阿啸的乳母和零星几个他们来洛安之后自己买下的婢子,其余的苏知霭一眼看过去都是生脸,恐怕都是陆家的奴仆。
这一时半会儿要如何才能防呢?
也无法立即从外面找来可靠的仆婢将陆家的人尽数替换去。
苏知霭心疼地擦拭掉阿啸额头上睡出来的汗,心里直想,若是她能留下来就好了,她陪在阿啸身边,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害阿啸。
这时她倒是坦然了,既然他们是为了逼她出来才害的阿啸,那么她已经出来了,他们想做什么便冲着她来也好,这样就不会再去害阿啸了。
只盼着他们不要再动她的孩子了。
苏知霭坐着陪了阿啸大概快有一个时辰,都要到晌午了,阿啸才终于醒过来。
昨夜病得厉害,但是睡了一觉,她已经略有些养了精神,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转到一旁的苏知霭身上,阿啸惊喜地张大了嘴巴。
“阿娘!”阿啸喊了出来。
她做梦都想苏知霭来陪自己,也求过陆庭,可是他们都不答应,这下好了,睁开眼睛竟然就看见苏知霭坐在自己身边,简直和做了美梦一样美!
陆善质揉揉眼睛,希望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苏知霭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便伸手过去轻轻掐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笑着说道:“真的是阿娘来看你了。”
“阿娘还回去吗?”阿啸连忙问道,“阿娘能不能一直陪着阿啸?”
苏知霭狠下心摇了摇头。
她不想离开阿啸,也不想拒绝阿啸的请求,这只是一个幼童最简单的愿望,别家的孩子都是父母陪在身边的,但她却不能做到。
陆善质脸上有明显的失落,冲着苏知霭晃了晃三根手指:“那么就陪三日,也不行吗?”
“不行,”苏知霭咬了一下嘴里的嫩肉,“不过阿娘答应你,只要你赶快好起来,阿娘过几日一定会再来看你。”
“真的吗?”阿啸眨巴着眼睛,眼中闪着泪花。
苏知霭重重点头:“阿娘不骗你。”
她也不知道霍玄琚还肯不肯放她再出来一次,但面对阿啸,她实在是不能狠下心肠,这已经是她能做最大的让步,就算霍玄琚不肯,她也一定要出来。
还有陆家那边,会做出什么举动她不得而知,但是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啸是她的心肝,是她最无法割舍的人。
苏知霭又亲自喂阿啸吃了点东西,一时阿啸喝完药又犯了困,她才安顿她睡下,便见令娥过来道:“娘娘,小陆大人在外面候着。”
苏知霭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叮嘱了乳母几句,便出来了。
不同于上一回来陆家看陆善质时全程都没有出现,这一次陆庭就站在廊下等着她。
苏知霭走过去,陆庭朝她一揖,便道:“陛下要臣来带话,催娘娘赶紧回宫去。”
闻言,苏知霭哑然失笑。
她欲走却又忍不住对陆庭说道:“我答应了阿啸等她好起来之后要再来,阿啸如今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陆庭默了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娘娘,是我没有照顾好阿啸,对不住。”
“不用说对不住,”苏知霭垂眸,朝外面走去,“只要在陆家,又如何能避得开呢?”
陆庭没有说话,目送着她离开这里,一直到她和身后那一群宫人侍卫们都不见了,庭中寂静,他才蓦地回过神一般,往里去看陆善质了。
***
此后数日,苏知霭一直都将一颗心全部都放在挂念陆善质上面。
先前那个跟着她一同出宫去的太医,每日都会去陆府给陆善质诊脉,而后再入宫面见苏知霭,向她一一回禀陆善质的情况。
苏知霭知道这是霍玄琚所示意,不过日日都能听见陆善质的消息倒能让她安心不少,否则便是寝食不安。
不知是有了太医的照料,还是陆家达到了让她出宫的目的,抑或是陆家暂时不敢动手,陆善质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然而这日太医刚走,苏知霭还没来得及为着陆善质开心,便见令娥匆匆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苏知霭的心没来由的一跳,她看出令娥有事要说,便领着令娥到了内殿,道:“说吧。”
令娥道:“是盛大人,他说要见娘娘一面。”
自从那夜事发时,盛逢朔出人意料的出现,这之后如此长的一段时日里面,苏知霭都没有再听到过什么有关于盛逢朔的消息。
霍玄琚有意不让她得知,她也有意不再去探听。
总之盛逢朔从前是霍玄琚的左膀右臂,之后也还是,即便她做了那么多,还是无法使二人之间生出嫌隙。
有了那夜救驾之事,他应是又官复原职了。
苏知霭默了片刻,道:“不见。”
她一直与盛逢朔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何必见面。
她也不明白盛逢朔为何忽然要见她,难道她是什么心思,他还不明白,还没有死心吗?
令娥又道:“盛大人好不容易递了消息过来,他一定要娘娘去一趟,奴婢看他不似有假,况且盛大人……也不是那样的人。”
苏知霭轻声一叹:“说了地方吗?我如今可不容易随意行动。”
“盛大人说了,”令娥顿了顿,“无论娘娘愿不愿意见他,明日一早,下朝之后他自会找到机会来找娘娘。”
苏知霭哑然失笑,盛逢朔根本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不过他倒也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不比太过担忧,唯一一点也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见到他罢了。
翌日,估摸着早朝已经结束,苏知霭便借口要小憩,自己带着令娥去了内殿休息,将其他人都留在内殿外守着。
没多久工夫,盛逢朔便赴约而来。
他在宫中做了多年禁军,对禁苑的一切都无比熟悉,兰林殿自然也不在话下,禁军又是他统领的,要寻到空隙进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盛逢朔从东面一扇半开的窗牖外跳进来,身形矫健伶俐,丝毫不见狼狈,不过他也并没有近前,只是立在窗下,看着不远处的苏知霭。
苏知霭正坐在北边靠墙的一处软榻上,虽然已经注意到他进来,却目光微垂,似乎只是在看着地上砖面所雕刻的莲花。
二人沉默了半晌,盛逢朔才终于叫了她一声。
“娘娘。”
苏知霭慢慢起身,往他这边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两人之间依旧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盛大人急着找我,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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