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铃叮咚作响,连槊带着秦姝进了一家咖啡厅二楼,一股浓烈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一个身着豹纹外套的男人斜倚在卡座里吹了声口哨:“哟,连槊,好久不见啊!来我这一趟,你可是稀客啊。”他目光扫过秦姝时突然坐直,尾音暧昧地上挑,“还带了妞儿?”
肩头搭过来的手臂被连槊利落卸下,“李洛白,”连槊指节叩了叩大理石台面,“《浮缘图》。”
他指了指秦姝,示意李洛白:“秦姝,过来协助调查的。她见过书灵的样子。”
李洛白慢悠悠从吧台摸出本泛黄古籍,正是那本《浮缘图》。
“书印松动了。书倒是不费力找回来了,费劲的是这书灵跑了。”他忽然将书拍在秦姝面前,古旧羊皮纸竟渗出淡蓝色雾气,“第八章的书灵,是不是钻进过你梦里?”
“书灵?”秦姝下意识后退半步。
腰窝撞上连槊横过来的手臂,男人身上冷杉气息压住了翻涌的墨香:“她看见过书灵实体。”
“难怪要带活饵过来。”李洛白指尖划过书页,突然揪住一缕正在消散的银丝。
“《浮缘图》的第八章《山河游》的书灵最擅长造梦,要是让它在外游荡超过四十九天......”他打了个响指,音量突然变小,轻点这本书,“所有被它碰过的人,都会变成画中魂。”
连槊将冒着热气的拿铁推给秦姝,杯底与檀木桌碰撞发出闷响。
“二十年前俞方舟自杀案致书灵离体,之后二十年,这本书就再没人能借出过。除非找到命格相契者,书灵才会出世…”他话音一顿,看向秦姝,“而你,是它时隔二十年重新选的锚点。”
俞方舟…命格相契者…书灵…
沉默在氤氲香气中荡开,秦姝攥紧手里的银匙,“当啷”撞响在杯沿。
“你们是想让我当诱饵?”
“要我配合可以。”
她忽然勾起唇角,目光扫过连槊颈间的白玉吊坠,“但我要知道二十年前俞方舟自杀的全部档案。”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俞方舟趁工作人员不在,浑身湿透闯进缘生阁,带走了《浮缘图》。”
连槊指尖缓慢摩擦咖啡杯沿,水蒸气突然凝成微型幻象展现在三人眼前。
暴雨中的男人正疯狂撕扯《浮缘图》的书页,他硬生生扯下第四章《枕黄粱》,跌跌撞撞抱着书跳进后海自杀身亡,书页上的墨迹全部变成血红色溶于水中。
“打捞队找到尸体时,书页正在他胸腔里生根。”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叠照片,挑出其中最具典型的照片摆放在秦姝面前。
“这是当和案件相关的照片。”这里面多数是尸检照片,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这些照片如果流露出去,想必社会各界人士都会为之一震吧!
秦姝后背泛起冷汗,这些图片诡异地出奇——五官的皮肤全都溃烂**,可胸膛处的皮肤如白净的玉脂,心脏所在处竟从长出了一颗树来!
心脏仿如一片沃土,枯枝绿叶则顺着骨骼间隙处布满体内,从模糊血肉中生根、发芽、生长、开花……这还是被书灵附体时间较短的,较长的则全身毛发旺盛,覆盖整具身体,要是不修剪这些毛发早已辨不清面容。
真是令人吊诡,根根发丝处都能成为枯枝落叶的寄生之地。
这一幕如果对一个普通人而言可以说是十分猎奇了。
“看见这些树枝了么?但凡被失控书灵寄生过的人,胸腔里都会生根。”
秦姝看着这些照片,语气哽咽道:“俞方舟体内有树根,那他……就不是自杀!”
“俞方舟是被书灵所控,跳河自杀也许并非他愿,但我们搜寻多年,《枕黄粱》这一章的书灵再未发现过踪影。”
连槊补充道:“俞方舟失踪的三天后,他女儿俞以沫也被发现溺亡在护城河。”
这一切都像一个未解的离奇悬案。
“法医在俞方舟的身体上发现多处外伤,是有人殴打造成的。警方初步猜测是俞方舟的女婿秦无澜所为,秦无澜失踪多年,岳丈和妻子都离奇身亡,女儿也不知所云,这更像是一场骇人听闻的悬案。”
秦姝强忍住情绪,时隔多年,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这件事的更多细节,好像打翻了尘封在心里的一坛老酒,苦涩如潮涌来。
李洛白突然抛过来一张泛黄照片。
画面里一身黑长衫的老者端坐木椅,身后一位穿中山装的男人怀抱襁褓,一旁还有相貌与秦姝有五分相似的女子,背景则是青砖灰瓦的老宅。
秦姝的心脏猛然抽痛——那屋檐下的石雕貔貅,与她儿时老宅门前的如出一辙。
连槊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俞家最后那个外孙女儿,户籍档案显示她六岁时被领养,改名……时锦书。”
秦姝手一抖,咖啡洒出了一点在照片上。褐色液体顺着俞方舟的衣襟蔓延,竟渐渐显出一行朱砂小字:丁亥年惊蛰,秦宅。
照片上的朱砂小字,瞬间照亮了她的内心,唤醒了她深藏已久的记忆。
她情绪的细微变化,都被连槊敏锐的捕捉到了。而这一切的来源都在这张照片上。秦宅……秦姝……他猛然将这些人串联起来!
可还来不及细细梳理,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连槊往楼下望去,一人身着皮衣从摩托车上下来,正朝这边过来。
“看来有人比我们着急。”李洛白吹了个口哨,转着车钥匙往门外走去。
咖啡厅的玻璃门大敞,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刹那间,咖啡厅陷入黑暗,灯光滋啦炸裂,化成碎片顷刻间落下。
要不是连槊一把拉过站在灯具下的秦姝,她险些就被碎片刺穿。
“来就来!你还把老子的灯灭了是什么道理!!赔钱!!!”李洛白看这一幕,差点气的跳脚。
秦姝还没来得及回应,连槊已经拽着她冲向咖啡厅的后门。
“砰!”前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撞开,偌大的纸人虚影倒映在地,霎时间一股腐朽的墨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门口飘进来一个巨大的纸人。
李洛白见此,拿起杯中的茶匙朝纸人猛扎过去,茶匙穿纸而过。
纸人顺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逐步渐进的过程中,巨大纸人已分化成了无数个小纸人。这些小纸人呈包围势态,步步逼近靠近他的脚跟,就要往他身上爬去。
连槊一把扣住秦姝的手腕,拉住她:“跟紧我,别回头。”
他看向李洛白,那边纸人正一点点将他围住,李洛白往左躲,他们就往左围。似乎在上演一出你逃我追的戏码,纸人亦步亦趋,把李洛白逗的不亦乐乎,“这纸人动作倒是灵敏,但脑袋瓜子不咋灵活啊!”
纸人仿佛没有注意到秦姝他们,全都围着李洛白,数量越来越多,渐渐逼近。
“喂喂喂!”
眼看李洛白被纸人团团围住,就要爬上他的脚后跟,见秦连二人关键时候要吵起来,忍不住喊道:“二位大哥大姐!现在不是你们聊天的时候啊!”
秦姝没有理会他,她的目光任然锁定在连槊身上:“连槊,我知道你想利用我,但我也有我的目的。如果你还想合作,就不能把我蒙在鼓里,这是我们合作的前提。”
连槊沉默片刻,点头:“好,我答应你。但现在,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你们快帮帮我啊!这玩意要跑我衣服里了,我怕痒啊——”李洛白的惨叫声传来。
秦姝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手松开。
她侧身看向陷入纸人困境的李洛白:“李洛白,这些纸人没有攻击性,它怕火,你拖住它。”
秦姝话音刚落,手中已多了一张黄符纸。轻轻一抖,符纸的一角被焰火点燃,纸人纷纷一愣。
李洛白看的一愣,不止他,连槊也在暗自惊奇秦姝的能力。
“去!”
秦姝抬手一挥,符纸像安了定位一样直奔纸人中窜去,小纸人们四下逃窜躲避。被火光照耀的墙壁上倒映着纸人四散而逃的晃影,整个场面荒诞不已。
门外一人背靠墙,指尖一抹猩红明灭。徒手掐掉香烟,目光朝楼上咖啡厅看去,将皮衣往肩上一披,“时间到了!”
那人便朝楼上走去。她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颇具英气,随着一声钟响,踩点踏进了咖啡厅内。
纸人见主人出现,纷纷躲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
“书灵在你们手上吧!”她目光随意游离在三人之间。
这个穿豹纹的像个二傻子,后门那个男的把手背在身后,书肯定在他身上,这人看着不好对付啊,他旁边那个女的嘛……不知底细。
她很快拿定主意:先把这个二傻子搞定,威胁那两个人把书交出来。
李洛白此时心底暗暗叫苦,连槊秦姝离那么远,他跟这人离这么近,要动手肯定是先朝他来。
她正准备动手,李洛白瞅准时机,像猛虎般一把扑住,狠狠制住她的双手。
李洛白趁机对连槊大喊:“你们先走!我来对付她!”
身后传来李洛白的惨叫身,秦姝听到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一排蜡烛。
此时连槊一手护好古书,一手牵着秦姝冲出后门,往停车场而去。
雨点淅淅沥沥打在他们的身上,冷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咖啡馆的纸人没有攻击性,恐怕是对他们的试探。但也有可能在他们二人的路上设下埋伏。
秦姝提醒道:“前面左转,有一条小巷,可以避开主路。”
连槊侧头看她一眼:“以前来过?”
“嗯。小时候,我经常在这附近玩。这里的每一条路,我都记得。”
他不再多问,按照秦姝的指引冲进小巷。
巷子狭窄而曲折,这一侧没有多少路灯,两侧爬满了藤蔓,宛如一只只延伸出的黑爪攀在墙上,在阴暗的小巷里显得格外阴森。
突然,前方巷口被一道黑影堵住。那黑影高大而扭曲,却没有完整的人形,一股股黑烟从他体内四溢而出,浑身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腥臭味扑鼻而来。
连槊的脚步一顿,他松开秦姝的手,正准备抬手在空中画符,“退后。”
秦姝却没有后退,她抬手按住了连槊的手腕:“让我来。”
说罢,她的手指就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利的弧线,指尖带起一片淡金色的光晕。
秦姝平静抬眼,嘴里喃喃念叨着低沉咒语,自唇间泄出某种古老神秘的力量。
咒声不断,指尖猛然窜起一团金色焰火,焰火升到空中瞬间化作一条金色巨龙,巨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直扑向那道黑影。
黑影想要往后缩躲,却直接被巨龙吞进身体里,瞬间,黑影的身体被火焰灼烧,发出一声凄厉嘶吼。
片刻后,经历巨大动静的巷子又回归宁静,打在藤蔓上的雨水滴滴落下,黑雾化作缕缕雨丝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好迅速流利的动作!
连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他看向秦姝,又什么也没说。
连槊一言不发,回顾刚才,得知她十有**是俞方舟的外孙女儿、秦无澜的女儿,还会术法符咒……虽然他托人查秦姝的事还没有下落,但显然,此时他心中对秦姝的身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秦姝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的目光扫过四周:“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书灵的力量在增强,它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连槊点了点头,“先回缘生阁!”
在他们身后,金色巨龙依旧在空中盘旋,天色阴沉,龙吟声依稀回荡在雨雾里。
在咖啡厅的后门外,连槊和秦姝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逐渐变成一个移动的小点。
然而,远处的一栋高楼顶端,从巨大的落地窗往下望去,秦姝他们的画面竟然一览无余,将金龙咆哮尽收眼底。
一个头戴神秘血红色傩面具的人冷冷注视着下方的动静。
片刻后,微微转动纤长手指上的扳指,他低声自语:“当年俞家竟然没有绝后,俞方舟的外孙女儿摇身一变成了时家的大小姐,秦无澜啊秦无澜,你可知这么多年你的女儿也逃不脱这命运的掌心?”
他又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个书灵失踪就引得各方出动,这么热闹啊!”
“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是时候出手了?”面具下传来另一股声音,嘶哑低沉。
“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这人的声音幽幽回响,一个身体来竟有两个人在说话。
“你不怕她司籍血脉恢复,来找你算账吗?”傩面具的嘴一张一合,面具下的人却紧闭双唇。
那人点燃一根香烟,双眼微眯,露出一抹细笑:“就凭她?秦无澜还在的话也许还能一较高下,他女儿嘛……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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