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机弹出一条短信：
“秦女士，您借阅的《浮缘图》已到期，工作人员将于今日申时上门取书。”
发信人处赫然写着“缘生阁”。
她下意识看了眼挂钟，距傍晚五点只剩二十分钟。窗外东北角那栋青砖小楼还亮着暖黄灯笼——正是借书时那间神秘的书店。
那家书店叫缘生阁，背靠钟楼，传闻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听说在这个书店借的书从来都是工作人员发短信或者亲自上门取书的，而不是借书者自己去还的。
两个星期前，秦姝从缘生阁借了几本书。
莫非这些书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她盯着眼前这本书发呆，思绪飘到了那天结束的场景。
秦姝借的这本书叫《浮缘图》。当时在店里，一眼便看中了这本古书。不是别的，就是隐约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隐约中在召唤她，叫她带走他！
她借了这本书，店员对她透露，缘生阁里的书都是书选人，不是人选书！
回家后，她把这本书的内页展开。
“哗啦！”
展开的古画突然无风自动。画中景色此刻扭曲成狰狞的漩涡，触及纸张的指尖仿佛要被吸入另一个世界。
秦姝猛地合上扉页，一股眩晕感侵袭而来，下一秒她就晕倒在沙发上。
秦姝在失重感中睁开眼，蓝白校服蹭过脸颊。熟悉的塑胶跑道气息混着青草香，广播里正在播报：“请高三（7）班方阵到检录处集合......”
人声鼎沸，入目的全是穿着蓝白相间颜色校服的学生。
这是在学校？
“秦姝你发什么呆！”有人突然拽她起身，“老班让你当旗手呢！”
手里被塞了根旗杆，旗杆在风力的加持下得更加用力地握住才能保持平衡。
天空如被水墨染青了一般，天青色的烟云卷着雨滴倏然落下，雨点细细的打在身上。
向前的大部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众人纷纷向前跑去。雨越下越大，秦姝借旗子披在身上来躲雨。旗子柔软的面料在风中凌乱，风托举着旗面翩翩起舞。
“啊——”伴随着惊呼声，旗面扬起，披在身上的旗布将她猛然卷入了半空中。秦姝在失重的情况下，只能尽量稳住摇摆不定的身体。
秦姝扭头向下俯瞰，人群都朝着看台方向涌去，仿佛根本注意不到上空中还有个人。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无数根冰棱穿颅而过，她大喊着“救命啊——”
有老师喊着话筒指挥秩序，声音响彻整个体育场，顿时将她的呼喊声淹没在风雨同行的空气里。
秦姝被迫随风飘荡，时而狂风，随旗面一样翻来覆去地，裹在身上的旗布像大海中浮浮沉沉的小船，晃晃荡荡地让她顿感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脱离船只坠入无尽大海。
可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怎么动都不会掉下去。风停息了一阵，雨点仍在下，没那么寒风刺骨。秦姝躺在旗面上，只觉得此刻就是与旗融为一体，在风雨中凌乱漂泊。
她闭上眼睛，动用其他感官来感受这一刻无比的逍遥自在。这种将自己交付给浩瀚天地的感觉只靠风便可以怡然自得。
不对！她早毕业了！
而且她不是在晕倒了吗？
这种飞翔在空中的感觉怎么会这么真实？
恍惚间，她听见旗子上的水墨丹青大声咆哮:晚笑平山河，素昧任我游。
风蓦地加大，带来刺耳的穿透声，直接掀翻裹在她身上的布料，猛然而来的失重感让她直直坠了下去。
双腿倏地一蹬，将秦姝从沙发惊坐起。这才发觉，背上惊起一身冷汗。
视线落在书案上闭合的古书，古书忽然无风自动，纸卷翻飞，最终停留在《山河游》那一章，左下角丹青晕染处赫然写着那首诗:
听雨喧楼阁，凭风绕仙台
晚笑平山河，素昧任我游。
此时，《浮缘图》隐约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她正要上前去查探一番。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让她警惕起来。透过智能门锁，三个穿靛青制服的男子站在院外，为首那人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下颚线却凌厉如刀。
“秦小姐您好，我是缘生阁的工作人员。您借的书已到期，我们是来取书的。”
她打开门，将他们请进门，“书在书房，稍等。”
取书时异变陡生！
暗蓝幽光从书页缝隙缓缓渗出，在檀木书案投下粼粼波纹。秦姝刚要伸手，那光竟如活物般缠上指尖，耳畔骤然炸开少年清啸：“晚笑平山河，素昧任我游——”
“秦小姐？”
门外催促声惊醒恍惚。她抄起古书疾步而出，一缕蓝光暗中从书页跃出，钻进秦姝指尖。
“多谢。”男人接过书的刹那，蓝光暴涨。身后年轻职员突然低呼：“老大，共鸣反应这么强，莫非她……”
“噤声！”男人厉声喝止，古书在他掌中发出悲鸣般的震颤，他压住古书的躁动，“今日申时三刻有暴雨，秦小姐记得关窗。”
三人转身离去，秦姝神情凝重。
冷汗浸透后背时，手机再度震动。缘生阁的新消息在屏幕幽幽亮起：“特别提示：若三日内出现幻听、梦魇、见他人不可见之物，请立即联系本店。”
雨点砸在窗棂的瞬间，书房传来重物坠地声。冲进去的刹那，秦姝瞳孔骤缩：那本被收走的《浮缘图》，此刻正在地板上缓缓展开虚影，墨色涟漪中浮现出三个血字：
找到我。
秦姝后背抵住书柜，她摸到书柜第三格处存放的符纸，正当她要动手时，刹那间，三个血字在雷光中炸成齑粉。
窗外暴雨如注，一阵白光乍现。东北角的青砖小楼还亮着灯，看来书店还没有打烊。
反正离她家挺近，不如现在过去找那人问个清楚。
秦姝披上雨衣就出门而去。
秦姝火急火燎的跑到缘生阁，原以为能赶上书店打烊的时间，真到了门口，门上只挂了个CLOSED的灯牌。秦姝正站在钟楼阴影里，气息有些急促。
手机一震，又是老爷子的电话。
“有进展了吗？”电话那头传来老爷子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秦姝看着眼前打烊的书店，天暗的早，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周围除了雨点滴答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电话那段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嗤笑：“姝丫头，可别让我等太久。老爷子我这身体可等不起呐。”
“嗯。”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传来“嘟嘟”声。
一切回归宁静。
门上的霓虹灯牌一闪一闪，她这才注意到打烊的牌子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有事请联系本店，电话号码***”
她打了门上的联系电话，很快，电话接通。对方传来声音：“喂，您好？”
“您好，我想问一下，如果想再借一次之前借过的书，隔多长时间比较好？”
客服没有立即回答：“这个说不准，您上次借书可有出现梦魇、幻听、幻视等异常现象?”
“有，就在今天晚上工作人员上门取书之前。”
“再借同一本书的话也是需要看缘分的，馆藏书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波，下次这本书是否还在店里也难说。您今天才经历了这些，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这边建议您如果没有大问题的话一个星期以后再来一趟，说不定能遇上自己的机缘呢？”
“好的。”
“女士，这边需要登记一下您的来电记录，请问您贵姓？”
……
再次来到缘生阁，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踏进书店。柜台后的姑娘依旧低着头，键盘的敲击声和空气里的檀香交织成一片轻微的白噪音。
“您好，请问这本书……”秦姝轻声开口。
“《浮缘图》？”柜台后的姑娘眼皮都没抬，敲着键盘，“不外借。”
“新规，G6-3268号藏书仅供馆内阅览。”
两周前她借走过这本书，这才没多久这书就不能外借了？还真是不碰巧了。
她忍不住皱眉，快步走向楼梯，朝着放置《浮缘图》的书架走去。这时，三楼拐角传来一阵细微响声，秦姝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瞬间定格在了那人手上拿的书——就是她要找的《浮缘图》！
那人是个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带着兜帽的男生，背对着她，秦姝眼神一紧，心跳加速，立刻向楼梯奔去，喊道：“请等一下！”
听到秦姝的声响，黑衣男生身形一滞，原本迈下楼梯的脚步悬在半空，僵了一瞬。
他猛地回头，兜帽因这剧烈动作滑落，露出一张被阴影笼罩的脸。这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裸露的皮肤下骨头突出，瘦的很不正常。
可是等她冲上三楼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秦姝焦急地扫视四周，借阅登记系统上显示的是空白，书店监控画面也定格在十分钟前。
那人是偷书的？
她正准备转身回前台询问，突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消防通道。大门闭合的巨大声响伴随着低沉的男声：“秦小姐对《浮缘图》很执着？”
秦姝下意识地转过身，那人身形高挑，冷冽的眼神透过阴影直射过来。
她一眼认出，这是上次见过的那名工作人员——连槊。他的胸前挂着一块工作牌，上面写着“连槊”。
秦姝迅速回忆起他之前那冷淡的神情，看他攥住的手腕：“放开我！”
“这事儿不关你事。”他松开手，语气一变，冷冷地盯着她，“你最好不要再插手。”
这人说话说一半，秦姝心底就更加疑惑：“为什么现在《浮缘图》不能借走？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槊盯着她一会儿，仿佛在衡量是否要说什么，最终他只是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通道尽头。
“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他的话像是最后的警告。
秦姝犹豫了，但她很快咬紧牙关，决定追下去。她紧跟着连槊，刚跨出通道的门口，就看到他朝停车场走去，停在那辆黑色卡宴旁。
她跟了上去，心里有些不安。
“等等，你不打算告诉我《浮缘图》的事吗？把书偷走了的人是谁？”
对待固执的人最好办法的就是选择忽视。连槊根本不想理她，仍然无动于衷。
秦姝咬着下唇，步伐加快。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书店员工，连槊，你到底在掩盖什么？”
秦姝拦在连槊身前，直直看向眼前具有压迫感的男人，把话挑明。
“连槊，你以为我只是个好奇的读者吗？你错了。我不相信任何一件事是偶然，尤其是这本《浮缘图》，我总觉得这事和我有关。”
连槊微微皱眉，觉得她不听劝也不关他的事，他绕开秦姝，往一旁走去。
“如果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会插手，直到你不得不告诉我。”
他脚步一顿，眼神扫了过来，幽深的眸子对视，他似乎想从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探究出什么。
连槊最讨厌有人用这种语气“威胁”他，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太狂妄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书灵失踪的厉害性，还要跟上来。要是出了什么事，连槊还得负责捞她的安全。
这样的人就是个麻烦！
可她继续说：“更何况我看到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连槊面色僵了一秒，“抓紧时间，要跟上就麻利点儿！”
秦姝唇角一勾，在副驾驶座上坐下，心中百转千回。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秦姝低头看了眼手机，信息屏幕上仍旧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
“爷爷说，工作那边有什么事就找徐馆长，都已经替你打点好了……”
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新消息：“过段时间清明节，我和爷爷都会来西安扫墓……”
发信人赫然写着：时樾。
忽然，连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戴上耳机，低声说了几句：“嗯，《浮缘图》的事先别告诉连总，我正在追回的路上。”
一旁的秦姝看向窗外，其实早已竖起耳朵。
连总？连总是谁？
连槊眼神撇到秦姝向窗外看去的身影，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等等，我交代你一件事。嗯，我发信息跟你说。”
“帮我查一个人，秦姝。”他把信息发给对方，便收起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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