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花洒的水声渐歇,只余下零星的水滴敲打着瓷砖。
氤氲的雾气中,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光裸的足底踩在微湿的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足迹。
最终,停驻在镜前。
微微抬起的手,指尖还缀着将落未落的水珠,轻轻抹过蒙着雾气的镜面,拭开一小片清明。
林和色身体微微前倾,指尖穿过微湿的长发,就这那一小块清晰灵巧地一转一挽,便固定好一个松散的丸子头。
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几缕散落的碎发黏在颈侧,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
没忍住,用指尖戳了戳自己水润的脸。
有点Q……
这动作她做起来心里毫无羞赧,反倒理直气壮地想:这么好的一张脸,当然要她自己欣赏,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她往前凑了凑,虎口卡着自己的下巴,准备对镜再细细欣赏一番。
就在她贴近的瞬间,镜中的影像,嘴角忽然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而后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牵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林和色笑意一凝,自我欣赏的乐趣被打断,兴致缺缺地耷拉下嘴角:
“滚。”
镜中的影像却并没有因此收敛,反而因得到了对面的注视,放肆的直勾勾回望向她。
原本与她一般无二的精致五官,此刻在笑容的拉扯下开始扭曲变形,眼角不自然地吊起,嘴角几乎裂到耳根。
林和色什么也没说,只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轻轻叹息一声。
低下头,一点点挽起袖子。
镜中那扭曲的影像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非人的笑容里得意更甚。
一镜之隔,它料定猎物无计可施。
直到,它看见镜外那只刚挽好袖子的手,毫无阻碍的穿透了镜面……
沈津渡坐在客厅沙发上,指尖夹着的烟卷刚燃过半,就听见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停歇。
心道里面的人也快出来了。
最后吐出一口烟雾,沈津渡起身在烟缸里掐灭烟卷,准备去端早餐。
没走出两步。
水龙头的声又开始稀里哗啦。
沈津渡:“?”
水声响了半分钟之久,等他端着早餐回来,正好看见浴室的门被推开。
林和色周身裹着未散的热气,眉头却紧紧拧着,正用毛巾一下又一下的较着劲擦手。
“怎么了?”
林和色闻声抬头,一抬眼,就看见沈津渡大剌剌地歪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遇到点脏东西,这大清早的真害心情。”
沈津渡看她瞪着眼睛,连指缝都没落下的仔细样,笑:“看来真的很脏了。”
林和色轻哼一声,把放进放回挂钩上,随口问:“你坐这儿干嘛?”
“等你喽。”他回得理所当然,目光在她还泛着粉晕的脸上打了个转,眉梢微挑,“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有什么高兴的事?”
“别找事,我不刚跟你说遇到脏东西了。哪来的高兴的事。”林和色小眼神瞥了他一眼。
“谁说这个了。我是说你一大清早又是泡澡又是化妆,整个人活力充沛光芒四射的。”
林和色听他话音一顿,心头就莫名一跳,扭头看见沈津渡手支着额角,正眯着眼瞧她,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可太熟悉了——
每回他憋着点不着调的话时,就是这副德行。
她抱起手臂,静候高论。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拖着腔调问道:“……不会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吧?”
“化-妆。”
林和色对这两个字颇有微词,她本想捏着自己的脸让这个瞎眼东西看看清楚,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少折腾自己,多折腾别人。
于是,她腾出一只手掐着沈津渡的衣领,把人薅到自己跟前:“半大小伙子不会说话,难怪你没对象,看清楚,哪化了。”
沈津渡被拿捏,连忙举手投降:“林小姐天生丽质,是在下眼拙了。”
她手下的动作一松,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迟来的夸赞,都是违心之词——没诚意。”
“所以你真谈恋爱了?”
林和色还真没想到这男人能在这个问题上这么较真,本想故作严肃的脸还是没憋得住笑:“我跟谁谈恋爱啊,是你想谈恋爱了吧小月。”
“再说了,人就一定要谈恋爱?谈恋爱是人生的必修之课不成?”
林和色以此作为话题结束语,她也没想要对方的回应,自个拉开椅子坐下,将分好的小粥挪到自己跟前。
拿起勺子,低头轻轻吹散粥面的热气,然后小心地尝了一口。
温热的粥刚滑过喉咙,一个认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其实,某种角度来说,的确如此。”
林和色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意外地抬眼。
只见沈津渡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满是认真严谨:“你想,从古至今,诗词歌赋、戏剧小说,百分之九十都在谈论这件问题;从物种起源到社会发展,文明得以也是必须至今,离不开这两个字。”
他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所以,这不是个人选择的问题,而是人类社会运作的底层逻辑之一,也称得上是……必修课。”
林和色听得怔住,缓缓眨了眨眼,下意识地重复:“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林和色整个大脑全被这番理论入侵了,无暇思索其他。
洗完碗筷,拿着墙上的纸巾擦擦手,林和色便回房间拿了外套,一边往身上穿,一边就要去推大门。
“你这是?”沈津渡见她要走,问。
林和色脚步没停,大脑还是混的,只抬起手,指了指腕上的腕机,回答:“接了个活,服务人民,奉献社会去。”
这种懵逼不伤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林和色来到工作区,帮助基地医护救助伤员。学了简单的包扎技巧后就上位忙碌了。
受伤的是个小姑娘,特遣队的一员,外出寻找物资时不幸受伤,但幸运的救助及时没有感染。
林和色拆下旧绷带,喷隔离药,包扎。
她效率极高,动作精准无误,眉毛却拧着,满脸都写着“我不理解”,逗乐了被她包扎的伤员姑娘。
“你这是怎么了?”圆脸小姑娘拍拍她的肩膀,“怎么看着愁眉苦脸的?”
林和色用一种探讨终极命题的严肃口吻低声回应:“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人活着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
小姑娘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逗笑了:“哇,不是吧,这么深奥?你也太哲学了!”
这话引起了旁边几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林和色却环视了一圈他们,眼神格外认真,顺势就将盘旋在脑海的问题抛了出来:“那你们觉得,人生最主要的事,是什么?”
“活着啊,末世哪还能想其他的。”
“那如果没有末世呢?”
“没有末世的话……”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刚才还说着“活着就好”的姑娘们,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那当然是谈恋爱啊!谈它个十个八个的,把没见过的帅哥全谈个遍!”
“庸俗。”她身旁的同伴立刻挥手否决,眼中闪着光,“要我说,得先吃遍天下美食!没有好吃的,谈恋爱都得减分!”
“要天天躺着,摆烂到下个世纪”
“要去冒险……”
“要一步步成就自我,其他的都往后靠……”
五花八门的答案像无数道射向空中的烟花,各自绚烂,却找不到一个共同的落点。林和色站在中间,头都晕了。
她挑了最开始的一个,问:“那,谈恋爱要怎么谈呢?”
几个姑娘被她问得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没谈过恋爱?”
林和色实诚的摇摇头。
旁边几个姑娘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想解释,却发现这事儿说起来比做起来难。
憋了半天,还是圆脸姑娘一拍大腿:“你得先找个你喜欢的人,然后表白!”
“表白?”
“就是……就是直接去问他!”圆脸姑娘双手比划着,试图增加说服力,“你就说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点总结陈词的意味:
“如果他答应了,你们就是恋人关系了,然后就可以一起吃饭、散步、出任务……反正就是在一起了!”
林和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又问:“那,他要是拒绝怎么办?”
“拒绝?!”圆脸姑娘眉毛一竖,瞪眼了眼睛,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敢拒绝我?威逼!利诱!打死他!不跟我谈,他还想跟谁谈?!”
这番“悍匪”发言让林和色瞳孔地震,她沉默半晌,才小心地、带着点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震撼问:“这……也行吗……”
她这明显把玩笑当真的反应,吓得几个姑娘倒抽一口冷气,七手八脚地赶紧解释:
“开个玩笑,要是真被拒绝了,那就换个人喜欢呗!两条腿的男人不多得是?末世里活下来都不容易,谁还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不管结果怎么样,总之林和色吸收到了好多关于恋爱的新知识。
找个喜欢的、去问、不答应就换。
流程清晰,步骤明确。
那么,又有了一个新问题——什么是“喜欢”?
带着一脑袋由新问题衍生出来的更复杂的疑问,林和色结束了下午的工作。
回到住处推开门时,沈津渡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往门口瞥了一眼。
“回来了?”
“不要说话,你打扰到我烧烤了。”
沈津渡听着她带回来的新词汇,笑意难掩,问她:“好,那你在烧烤什么,说来听听?”
林和色郑重其事的摇摇头:
“这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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