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个秘境它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有点落于窠臼了哈。林岚想。
【如果你认为它不是这个意思，希望你现在已经有了相关线索。从没见过有人喜欢给自己平白无故上难度的。】
宿主与系统之间的交流完全处于意识层面，快时能以纳秒计算，而眼前的景象也不过维持了几个刹那。
蝶群中有五只蝴蝶尤其绚丽，是能让人一眼看见的出挑。
林岚看到其中的一只向她飞来，在她视线中不断放大，直至那瑰丽多彩的翅膀蒙上了她的眼睛。
她再次失去了意识，直到双臂拉扯的实感传来，她猛然惊醒。
见微和萧逢青一左一右地扶住她，此时正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我刚才看到了……”林岚刚开口，忽然感到左臂一紧，她转头望去，见微面色肃穆地向她摇头。
一道传音送入她的耳中，是萧逢青的声音：“先别说话。”
这么严阵以待？他们这次是到了哪里？
林岚环顾四周，在无尽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了一排排姿态各异的……神像？
这是神像吗？
林岚仔细观察这些塑像，古旧的油彩并没有剥脱太多，但她无法将眼前的雕塑与过往知晓的任何神话对应起来。
也兴许是不同世界的信仰体系本就不同？
可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些神像悲天悯人的神情中，似乎藏着戏谑与恶意，配合着幽暗的光线，显得尤为诡谲。
而且这些塑像实在太高了，祂们分列两边，如同古罗马斗兽场的座次，层层叠叠，依序上升。
神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们，就好像看着困兽与囚徒。
“……和血魔的邪庙有几分相似。”萧逢青的传音再次流入耳中。
林岚其实有些不习惯，这和平常说话大不一样，好像他正凑在她的耳边似的。
有些太过亲密了。
林岚不期然地想起萧逢青将她拉入纯白世界的那一幕。
确实，太亲密了。
念头一晃而过，她又听到见微的传音，他们大概都是群发的：“你知道他师承何处么？”
萧逢青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他自称是‘嗒索’的残支，但是我没听说过这条脉络。”
林岚看到见微的头猛然向后仰了些，仿佛是恍然大悟。
“是‘答娑’，答娑教，西域传来的分支，这就对了，我曾看过相关的书简，记载的风格正是如此，时间过得太久，刚才一时还记不起来。
“当年他们传入中土，曾经的建教之地正是西陵州，只不过没想到确切的位置是在这里。
“他们在数百年前被正道剿灭后，从此销声匿迹，现在竟然又开始冒头了。”
萧逢青略一回想，说道：“手法的确一脉相承，难怪执着于击杀外来者，它是想拿我们来献祭。”
一如血魔所为。
坏了，林岚心想，我成童男童女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萧逢青问，“教派已经覆灭，仍然献祭生人，滋养秘境的目的是什么？”
见微道：“还未可知。”
林岚不期然想起了蝴蝶。
突然，所有神像的眼睛动了。
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林岚感到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黑暗的隐秘处，传来机括活动和轨道滑行的声音。
林岚看到高台之上的神像动了起来，他们体形各异，姿态万千，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盯向他们。
身动、手动，就连身边的飘带都在游动，唯有眼睛，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
这实在诡异极了。
萧逢青和见微同时拔剑，背身而立，将她护在中间。
林岚仰着头，透过萧逢青的肩侧，看到神像狞笑着，由端坐变幻进攻的姿势，在定格之时分出一道虚影，朝他们飞扑而来。
见微念起咒文，两指一并，在剑身上飞掠，留下一道秘文，随后挽起剑诀，剑气如同瀚海波涛，气浪翻滚，瞬间从包围中撕开一个缺口。
传音炸在耳边：“跑！”
过道有两端，但缺口只有一个，连方向都不用选，直接发足狂奔就是了。
看来当前局势确实很紧张，在这认识的……或许还没过一天一夜，反正在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她看过见微打了那么多次架，从没见过她这么认真的开过大，更没见过她喊他们撤退的。
戏眼不会在这儿吧？
林岚警觉地想起系统的话，回头看去，只见那道纤长的身影撕裂重重魔影，足尖一点，便向他们飞掠而来。
与此同时，过道两边神像也依次动了起来，分影的虚像纷纷落下，逐渐凝实，朝他们追杀而来。
萧逢青拉紧她的手，将她用力往前一拽，避过一道长戟的劈砍。
相当惊心动魄。
虽然这时候胡思乱想不是很合时宜。
但是林岚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地想起……楼道里的声控灯。
太像了，而且一看反应速度就知道，这声控灯灵敏度还特别高。
比那些老小区里的好用太多。
萧逢青将一条伸向她的青色手臂斩断，凄厉的叫声在庙中响起，回荡在过道中，几乎要将她的耳膜震碎。
腕间的玉镯浮起朦朦白光，不知为她挡下多少攻击。
“快！”萧逢青焦急的声音传来。
她几乎是被拉着往前飞奔。
林岚感到疲累至极，可这条道路几乎看不到尽头。
她想起虚无中看到的蝶群。
我们正身处于某人的梦境中吗？
这一切荒谬的，不合常理的，阴森鬼祟的，的确像极了一场噩梦。
终于有一尊神像将他们拦住了，相差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已经陷落包围。
高大的塑像站立起来更是充满压迫感，鲜艳的彩绘晃得她阵阵晕眩。
两名剑修战斗之余还需分心护住她，实在难抵压力，已落下风，何况神像虚影源源不断。
正在此时，林岚感到有天光照入，抬头看去，神庙的屋顶被掀开了，一个独眼巨人低头看来，祂的半只眼睛，就占据了整个破口。
而在那之前，她从缝隙间看到，外面的世界飘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球。
一瞬间的万籁俱寂，林岚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噩梦，是无尽的噩梦。
假如能醒来就好了。
假如能醒来就好了！
林岚又看到了蝶群。
绚丽的鳞翅将她包围起来。
纷乱的片段挤进她的脑海，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真实，记忆和眼前，只记得最后一个画面是见微和萧逢青焦急的神情。
【刚才出现了报错。】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什么？
【我们最初的猜想可能有些偏差，当前看来，会出事的不是萧逢青的师姐，而是你——受他牵累的救命恩人。】
林岚：……
这是在消遣她吗？
你这个测算也太不准了，眼下萧逢青身边拢共就她们两个，二选一还能算错。
【是运行逻辑的区别，一般情况下，萧逢青身边的人出事概率，是按照他当前心目中的重要性进行排序的，但就现在看来，也很可能是按照极效打击的顺序来排列的。】
翻译一下，林岚说。
【意思就是，用最少的成本，对他造成最大的影响。萧逢青的师姐修为比他高出太多，他的命格对见微影响有限，比较难杀，你就不一样了，你没修为，能够采取的手段就十分多姿多彩。】
简而言之，降本增效。
林岚有些麻木。
【也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我现在死了吗？
【不幸，还没。】
我真喜欢你，说话特别吉利。
林岚发现自己和系统的互相讽刺，竟然已经成为了某种固定相处模式。
啊，好恶劣的职场环境。
她问，我现在在哪里？
【秘境的核心。】
林岚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被一群大大小小的彩绘石柱包围。
其中五根石柱尤为高大，上面的浮雕与彩绘也格外繁复华丽。
【那是墓碑。】系统纠正道。
好吧，挺有个性的。
林岚说。
念头才刚闪过，毫无征兆地，她感到石柱正在看她。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
她注意到石柱之间有一方倾斜的平台，大约有半人多高，一张书桌大小，似乎也是石料雕刻而成。
上面摆放了一卷残破的古书。
作为当前可能获取到的唯一线索，林岚只能顶住那种诡异的注视感，穿过那片石柱去探查古书。
她感到自己一边移动着，那种有如实质的视线也都跟随过来。
林岚一阵头皮发麻。
她在心里呼喊。
系统你陪我说说话吧，这地方也太邪门了。
【……看来你心理压力确实很大了，自从进入任务以来，这是我首次从你那里接到这样的诉求。】
唉，你一吱声我就感觉好多了。
虽说地方透着股邪气，但是她距离石桌并没有很远，对话一来一回，就已经站到了古书前。
这本书是翻开的，上面的字迹尚算清楚。
但是林岚看不懂。
……系统，麻烦帮忙翻译一下。
【需要文言文解析和内容提炼吗？】
太需要了，谢谢。
不过转眼之间，林岚感到此刻她与系统之间的合作关系，真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大致意思是说，恭喜你，开到大奖了，成功入选了秘境的——他们说是守卫，但就实际含义而言，我认为应该是傀儡——之一，以后可以一辈子给这个秘境当牛做马了。】
林岚向系统发送了一个问号。
恭喜？敢问喜从何来啊？
【大概是觉得你一介凡人能成为秘境NPC，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是种很荣幸的事吧。】
真是……傲慢。
“我拒绝。”林岚木着脸说道。
令人心梗的招聘信息。
对她毫无尊重，甚至不愿称她一声尊敬的候选者。
林岚拒绝的话音一落，不知哪里刮来一股妖风，将古书的书页吹过几张。
【它在问你是不是确定，如果非要跟它犟着来，就把你扔去喂蘑菇。】
系统感慨：【啊，经典威胁，不加入，就等死。
【我这边运行的后台已经大致测算出后续的走向了，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提议，就会被抛进秘境，在噩梦中成为养料。
【如果你接受了这个提议，就会成为邪修的傀儡，帮助秘境绞杀外来者，萧逢青将不得不与你为敌，直至杀死你，或被你杀死。
【但从概率上来讲，萧逢青是不会死的，所以会死的只有你，和这个秘境。】
林岚：……
横竖都是死咯？
按你这么讲，我都死到临头了，为什么你说话还是这么轻快，我们关系有那么差吗？
系统宽慰她：【不至于，不至于，真到绝境那一步，万象境会捞你的，只不过这趟任务要是完了，你的退休待遇也就完了，做好开始长期打工的准备吧。
【不过往后的其他任务应该会循序渐进、轻松写意许多，也挺好的。】
听起来是不错。
林岚笑了一声，说：“我拒绝。”
她抄起古书就将书页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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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蝴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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