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睁大眼睛，身边是一片扭曲的虚幻，可她手上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萧逢青握紧她的手，将她从坍塌的灰暗森林，拉入一个纯白的世界。
他们在高空中下坠，萧逢青将她抱进怀中，一手翻出法剑插|进身侧的高墙，下落之势立刻减缓。
在即将落地之时，却有一群飞鸽袭来。
林岚看到它们张开尖利的嘴，曾经在她的世界里象征和平的白鸽，却有着锯齿般的喙，就连翅羽的末端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萧逢青足尖在高墙上一点，已然拔出法剑，剑光犹如天罗地网，朝着鸽群兜头迎上。
顷刻间，便将白鸽斩杀殆尽。
可此时下坠之势已经无可挽回，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落地的最后一刻，萧逢青将她护在怀里。
剧烈的震荡中，林岚听到少年胸腔中发出一声闷哼。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她的鼻间尽是衣料的气息，和自然而然浸染过来的温度、声音、触感全部混杂在一起，融合成了她对萧逢青的另一重认知。
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难将他和任务中所描绘的反派联系在一起，书面冰冷的叙述和面前活生生的人，似乎早已无法重叠。
林岚缓过一口气，以手撑地，翻身坐到一旁，问：“你还好吧？”
“还行，”萧逢青皱着脸，看起来不像特别没事，“只是旧伤未愈，又丧失了本命剑，遁术带不了人，累你陪我摔一回。”
“是多亏你把我拉过来。”否则这一下落就不知道会掉到哪里去了。
林岚打量着四周：“这就是你看到的秘境？”
目之所及是白茫茫一片，有十分高阔的拱门与亭台，似乎都只是装饰性建筑，没有任何实用意义。
因为视野开阔，很轻易就能望见地面上游走的其他生灵。
林岚眺望到远处有一只白虎，对方只是与她相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卧倒在地，似乎正要假寐。
还有一群豺狼，成群结伴地从一处拱门下穿过。
“它们生在这里，平常吃什么呢？” 林岚疑问。
本来作为一个充满玄幻气息的秘境，是不该有这种问题的，但考虑到蘑菇森林是依靠捕猎外来者繁衍的，这里也应该有相近的法则。
“不知道，反正兔子吃人。”萧逢青终于缓过那阵疼痛，同样坐起身来。
林岚在心中问系统，过去十二次循环里有相应的秘境记录吗？
【有啊。】
林岚不可思议，那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
林岚发送了一个问号。
我不问你就不说吗？工作的积极性呢？
【我只是个系统啊，主观能动性这种东西不该是人类才有的吗？
【而且这部分资料不算太多，因为这个秘境在以前只是一个很边缘的东西，萧逢青从未掉进去过，因此我们收集的也都是外部资料。】
那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关键节点？
【命运的转折并不在于某个固定的外部环境，一切皆是心灵的变化。】
太高深了，还是说点有用的吧。
【你们要去探索维系多重空间的核心，其他一切皆是虚幻。不要畏惧表象，因为外在的变化都是秘境为了吞噬你们而造就的剧本。】
还是很谜语人。
【没办法，之前记录的执行干员就喜欢这种风格。】
你们做事就没有点标准流程吗？平时接洽工作就不觉得阻力有点大？
【宿主这边的建议我会如实上报，请问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内容吗？】
万象境没有人工服务吗？
【暂时不提供该项服务呢。】
林岚关闭了本就不存在的对话框。
她曲起手指，敲了敲瓷白色的地面。
表象？
支撑表象、幻化表象的是什么？
规则。
一个词跃入林岚的脑海。
“我们得破解这里的谜题。”她说。
“但这会让秘境崩塌，”萧逢青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一边说道，“这次是因为我恰好就在另一处秘境，并且与你相邻，才能及时拉住你，假如这处秘境再次崩塌，很难说我们会掉进哪里。”
“但是秘境崩塌的那一刻，我们彼此之间的壁垒消失了……”
林岚总觉得这是破局的关键。
那种古怪的被窥伺感再次出现，但是一闪而逝。
忽然，她腕间的手镯发出迷蒙的白光。
“是师姐！”萧逢青的眼睛一亮，“她在找你。”
林岚看着腕间的玉镯：“我需要做什么来回应她吗？”
“不用。”
萧逢青指尖再次亮起一枚光点，虚空书就一道符咒，光芒一闪后消失无踪。
很快又一道相同制式的符咒在他面前闪现。
“师姐让我们待在这里别动。”萧逢青说道。
“我想也是。”林岚望向天际，那里有一道熟悉的流光正向他们飞来。
萧逢青话音未落之时，这道修士遁光就已出现在视野之内，而当她自己的话说完，见微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先别说话。”见微一露面，就向前一步，半蹲下来，双手各自抓住他们一条手臂。
下一刻，眼前纯白色的世界就如玻璃般碎裂开来。
三人一同坠入了虚无。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林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沙漠中。
“这是哪里？”
不远处传来悠长的鲸鸣，林岚眼睁睁看着一条巨鲸从沙漠上浮起，自背上喷出一柱气浪，随后又钻入细沙中。
熟悉的荒谬感，看来还是在秘境里。
紧接着，她发现周身的流沙正在不断下陷。
“不要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她听到见微朝她喊道，林岚连忙爬起身，逃向一旁。
萧逢青扶住她，见微就在一旁，看到两人安然无恙，便道：“我们边走边说。”
她迈步向前，不假思索，仿佛知道应该往那边走。
“师姐，只有你一个人吗？”萧逢青问。
毕竟一切的起因都是一则求援消息，此时没有看到其他人，不免要问一声，莫非是救援失败了？
“求援消息是假的，”见微说，“是这个秘境模仿陷落的人向外发出的诱饵，我猜到这个秘境正在不断扩张，你们停留在外面很可能也会被卷入进来。”
她揉按着眉心：“这个秘境是邪道的余留，靠着捕食修士与生灵存续，大约再过不久，它就要开始伪造奇观与异宝，诱使大量修士前来探寻了。”
身为一个秘境，它脑子未免有点太好使了。
林岚腹诽。
又听见微继续道：“倘若它位处偏僻也就算了，等我们出去，通过宗门传讯于天下同道，让大家勿要靠近，没了供养它自然而然就会溃散。
“坏就坏在不远处有几座凡人城池，里面人群聚集，再晚上几步，兴许就要被它吞没了，届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它，破解它，将一切防患于未然。”
不是……这个拯救世界的任务怎么还有套嵌的？所以现在是这两位负责保护世界，她负责保护他俩吗？
真的假的？
林岚内心震撼时刻，就看到见微严肃地看向她：“林姑娘，秘境诡谲，一会儿请务必紧跟我们，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定竭尽所能护你周全。”
“……多谢。”
但你活着也很重要。
林岚自己濒死还可以赌一把系统传送，脱离这个世界，见微要是死了，萧逢青又得黑化进度往前推不知道百分之几了。
这可是亿万生灵命运所系，万望珍重。
林岚在心中朝她默默合了个掌。
“我们要怎么做？”萧逢青问。
“找出它的枢纽，”见微从背后拔剑，自下而上挥出一道剑光，将一头从沙中探出的巨鲨纵切为二，“然后毁掉它。”
她反手收剑归鞘，脚步不曾有过半分停顿，从巨鲨之间走过，鲨鱼的残尸渐渐没入流沙之中，待到他们完全穿过这段沙路时，已经消失无踪。
她真的需要我保护吗？
林岚再次向系统确认。
【不要妄自菲薄，不是世间所有事都要靠武力来解决的，万象境里有一位S级干员的能力还是特别幸运呢。】
啊？S级？这么幸运吗？
怎么没派他来试试？
【由于排期问题，他幸运地没有接下这个任务。】
林岚：……那含金量很高了。
萧逢青走在林岚身后，他刚刚挥剑斩杀了一条偷袭的食人鱼，问：“这片沙漠一望无垠，目之所及都是一样的黄沙，我们要怎么找到它？”
“你没发现吗？”见微回头看向他，“这片沙漠没有太阳。”
怎么会……
这里分明阳光普照。
林岚抬起头，却没有看到本该高悬的太阳。
那么光照是从哪里来的？
她试图从自己的影子上来判断光源的位置，却发现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影子。
林岚惊愕地抬起头，见微和萧逢青已经一前一后地各自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
又来？
世界如同沙堡，从天边开始溃散。
她听到见微的声音：“我们需要在秘境间穿梭，在每一重秘境崩塌的时刻，才有可能触摸到真实。”
我就说。
林岚心里嘀咕。
萧逢青还不信。
【这是一个B级秘境。】系统突然说道。
对，你说过。
为什么现在还要重复一遍？
【你不觉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太简单了吗？】
林岚回忆起那片死亡蘑菇林。
我觉得……也没有特别简单吧。
最后一丝细沙流尽，他们再度坠入虚无。
她看到了……
蝴蝶，无尽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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