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格蕾塔的话,撒旦用几乎算得上冒犯的口吻怀疑地重复了一遍:“跳舞,和你?”
格蕾塔依旧很有风度地颔首解释:“是的。纪念日那天,国王陛下会在下午坐车巡礼王都,并在中心广场发表演讲,分发食物,到了晚上将莅临我们学院表达慰问。因此校方决定举办一场纪念日舞会,指名由您和我来跳第一支开场舞。”
这所贵族学校汇集了全帝国势力雄厚的新旧贵族和能力卓越的后辈,是帝国的未来,国王巡礼莅临至此无可非议。
而撒旦·兰德是国王极为喜爱的皇室小辈,伊芙琳家族则在宫廷中颇有威望,让他俩跳开场舞再合适不过。
阿兹拉尔半敛下眼眸,想了想:这不就正是原恋爱线中的第一个重要节点吗?
正常情况下,撒旦会在和伊芙琳排练舞蹈的过程中感到悸动,对她产生进一步好感。但如今,因为不知哪里来的bug,导致撒旦对女主毫不来电,两人越行越远,从而导致世界不断重启。
要想探究症结,就要从现在开始。
撒旦听到格蕾塔的解释后,沉吟着皱眉问:“这是谁的指令?”
“达斯先生的。”
达斯既是学校创办人之一,又身居内阁中的要职。他的话差不多算是陛下的旨意,即使是撒旦也不能违抗。
虽然他看起来很想提出异议,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格蕾塔可以决定的事情。
“我知道了,伊芙琳。看来你果然如传言那般很有被选入内阁的潜质,言听事行,奉命惟谨。”撒旦还是没忍住刺了她几句。
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感到不爽,就从不掩饰对他人的嫌厌和恶意。
“只是做了我应做的。”美丽有礼的少女平静地回答。
—
因为纪念日舞会的事情,这天接下来的时间撒旦看起来都兴致缺缺。
直到坐上回府邸的马车,阿兹拉尔才找到了时机,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了,还在想舞会的事?”
撒旦一只手撑着面颊,眼睛望向窗外,只有嘴巴明显向下撇了撇,在唇边出现像热牛奶表层薄膜般的小褶皱,彰示着主人心情的恶劣。
“听说伊芙琳在学院里很有人气和威望,待人友好,处世也不错。”阿兹拉尔用恰到好处的疑问语气问道:“你是怎么和她交恶的?”
撒旦飞速地瞥了他一眼。
“你对她的评价还真高,这可挺难得。”撒旦古怪地说:“你以前对其他人可没这么关注。”
因为要完成任务…而且伊芙琳是女主啊…
“因为她和你一样,在学校里总是大家话题的中心,所以我或多或少听闻了一些。”阿兹拉尔说。
“一样…那他们说我什么?慷慨大方,勇敢友善?而你也知道,这些只是出于对皇室的维护而进行的美化而已。”撒旦犀利又毫不在意地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对伊芙琳,对皇室里每个人当然也是如此。”
“哦,那么你是很了解她的真面目了?”
撒旦嫌弃地从鼻腔里滑出一声轻哼:“我干嘛要去了解她?皇室贵族都是这副德性。”
从这个回答来看,撒旦之所以在诸多时间线中没有动心,似乎是因为他笃定了格蕾塔就是那类虚与委蛇之辈。
而原恋爱世界里,撒旦应当是对这位好脾气又谦逊坚强的女主有一定好奇,并怀有隐秘的爱慕心理的。
阿兹拉尔思索着,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偏离了原轨道,对撒旦的思想造成了影响。
他不动声色地进一步试探:“这也不定然是这样。若这么想,哪怕是平民商贾也会在人际交往中有所粉饰…啊…不会是小兰德殿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阿兹拉尔尽量用淡定的分析口吻来减少话题的八卦感:“因为心有参照,才会将伊芙琳和暗恋对象进行对比?”
“没有。”撒旦回复得很果决:“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问题就不是出在移情别恋这种可能性上。
阿兹拉尔知晓今天不应再就此讨论下去,便只“嗯”了一声。
但是撒旦却出人意料地将话题延续了下去。
他将原本撑颐的那只胳膊肘弯曲,半枕着,看着阿兹拉尔,声音平静:“所以呢?”
“什么?”
“所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风将他的几缕鬓边卷发吹起,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说出口的话却让阿兹拉尔内心一凛。
“你不是那种八卦的性格,为什么突然提起伊芙琳这个人?”
小王子现在怎么这么敏锐了?
阿兹拉尔硬着头皮道:“只是偶尔想要八卦一下?”
撒旦只是继续凝视着他,因为头搁靠在高软的垫子和手臂上,眼神显得有些睥睨。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撒旦忽然说。
“从时间和年龄上来说,如果我还和以前一样才更诡异吧。”阿兹拉尔勉强露出一个笑。
不知为何,此刻的撒旦周身仿佛有一种看不见但实质存在的压力,让阿兹拉尔不觉得紧张。
如果让书中角色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会怎么样?会一切重来吗?
许久,撒旦才很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
那种让阿兹拉尔奇怪地感到威胁的压力倏尔消失了。
“小兰德…”
阿兹拉尔伸手想要帮撒旦梳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却在半途中被他抓住了手。
撒旦将阿兹拉尔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像是在仔细地打量着它,同时语气低落地说:“我以为,你会知道我心情不好的真正原因,就和以前一样。”
阿兹拉尔不由自主地僵了一瞬,手心能感受到他裤子柔软布料和突出的膝盖骨。
“或者,你会耐心地询问我。”他用更轻的声音说,低垂的睫毛蛾翅般扑闪。
“而不是提什么伊芙琳,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与她有关呢?”
阿兹拉尔沉默了,只看着撒旦像在玩玩具一样摆弄着他的每根手指。
“你应该知道的呀,阿兹拉尔。”
“和谁跳舞都让我讨厌,我只是不喜欢被命令着做事。”
“为什么别人一句话我就必须要像杂耍班一样登台跳舞,成为别人品评的对象?为什么那些女仆就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虽然有点奇怪,但有时候这简直让我窝火。对于我的无理要求,她们应该激烈地抗议才对,而不是说‘好的,殿下’。”
“抱歉。”阿兹拉尔说,他的手向上翻转,握住了撒旦的手。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撒旦道:“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我们都长大了,你不可能还和从前一样…但我还是会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
“抱歉。”阿兹拉尔又说了一遍,然后向前倾身,紧紧地抱住了撒旦:“对不起,小兰德。”
“都说了不用道歉了。”撒旦将身子坐直,埋首在阿兹拉尔的脖颈处,闷闷地道。
阿兹拉尔没有回答,但他心知肚明,这几句“抱歉”怀着多么复杂的心情。
撒旦的直觉没有错,他确实和童年时的阿兹拉尔完全不同了。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将撒旦当成真正的朋友。
撒旦只能作为恋爱线的一个因子,和格蕾塔,班杰明这两个因子纠缠在一起,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下去。
他明明最讨厌被强制,可阿兹拉尔的任务却是逼迫他、刻意引导他、蛊惑他,去做他可能根本不真心期望去做的事。
是他先背叛了撒旦·兰德。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开始后悔,要是当初没有因为任务简单而以轻松真诚的心态和撒旦相处就好了。
那么此时他就不会感到如此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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