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坤观察这云昭的反应，似乎并不太满意。
云昭在做出点头和摇头的举动后便迟迟没有答话，不回答，伏坤看出，他在思考，云昭的思考于他而言不是好事。
伏坤知道云昭无法接受他的说辞，所见与所知相差过大则会有矛盾的产生，所以云昭会困惑，会逃避。
他最终没有接上伏坤的话，像是故意要另辟蹊径一般，问了伏坤另外一个困惑。
云昭低头看了看他被禁锢住的手腕，开口道：“这金线……”
伏坤皱了皱眉，罕见的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了嫌恶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听见云昭问道：“这金线不是你的能力吧？”
云昭松开了握剑的手，表明自己暂且不打算与伏坤争个对错。他能感觉的到，越是顺着伏坤的思路走，越会迷失判断，无法自己思考。
他刚刚短暂的转换了自己思考的方向，最终才得以摆脱困顿与挣扎，他知道这是逃避，且越发的形成了惯性。
可是没有办法。
“我现在弄不明白，也不求能立马弄明白，我不想随意批判你的对错，所以此剑离手，以表我已无意与你相争。”
伏坤紧皱着眉，盯着那金线发愣，罕见没有再说话，好像被云昭刚刚那一句问话刺到了某处。
居然没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缠绕在云昭手腕上的金线缓缓松开了。
“那么希望你能找到正确的路，你走吧。”
云昭见伏坤往回走，没再回头，知道他是不打算再说，于是缓缓观察着，步步退出了首辅的府邸。
伏坤身后之物绝不简单，云昭明白，现在与之抗衡绝非明智的选择，没有料到金线出自与他手，先前确实莽撞了些。
原本看伏坤的表情，云昭并不认为这场交谈会这么轻易的结束，都已准备舍弃一只手臂。
看来这金线不太一般呐。
云昭理了理脑中凌乱的思绪，准备往监天司那边赶去。
待云昭走后，伏坤走到这间屋室的最里处。室内结构，原本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屋，竟是处处充满机关巧件。金线连接在其上，一直蔓延至屋室最深处。
从外望去，完全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唯有黑洞洞的一片，幽深压抑。
这小小的室内光景几度变化，最终出现一个类似于机关臂状的东西，缓慢的延伸只伏坤身前。
机关臂上放着一样东西，即使身处无光的环境，也在自发的闪现出点点亮，皎洁的好像月光。
伏坤走至跟前，将机关臂上的物件拾了下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
他像是喃喃自语般，不知对着何人道：“产自鲛人的宝物，这枚鲛珠，是一件你会需要的东西。”
云昭回到监天司的时候，司内的人还忙着铲除砖缝里生出的草，处理谢昀遗留下来的绿化问题，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热闹。
云昭许久之前就知道监天司出了老大的动静，环顾了一圈，司内的建筑或多或少的都有几分破损，想必也是鲛人和彤棠闹出来的，毕竟这二妖有这么多本事。
连监天司内最深处的那间石室里的雕像也是碎裂，导致了他的云雾带回到了他自己手中。云昭准备上前去看看那间石室具体的现状，走到地方，还未近前，就被一片碎渣碎石给唬住了。
没有想到毁坏的会是如此彻底。
恰巧一只紫色老貂路过。
本想假装漫不经心走开的，却还是被云昭注意到了，叫住。
云昭语气罕见的出现了几分不可置信：“当初情况到底有多危机，连你也没能拦住，这间石室竟是烂成了这样一座废墟。”
只不过樊瑾似乎没怎么出手，衣衫并不凌乱，上面也并未沾染上灰尘，依旧保持着原先的优雅。若不是从石头渣和被劈碎的草木间看出她出剑的痕迹，云昭甚至要怀疑这天师根本没有到场。
樊瑾面上不显，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是挺危机的，虽然鲛人最后逃掉了，好在也还是抓住了其中一位作乱者。”
这紫貂终于还是掩埋了自己是劈碎这石室的罪魁祸首。
“是饕餮？”
“是。”
樊瑾稍微有点心虚，清了清嗓，接着道：“抓住她还是很不容易的，何况这还是我昔日的朋友，于心于力，都挺艰难。”
“辛苦。”
樊瑾优雅的摆了摆手，却是发现了点端倪，她眯了眯眼，云昭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对面也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将袖口掩了掩。
但樊瑾已是回忆起这相似的伤，那日被鲛人附身的彤棠，受不知名的金线缠绕后也是如此。
樊瑾是知道这金线的来历，心中已有猜疑：云昭那时不在监天司，应是去找伏坤了。看来他已经察觉到了内阁首辅的问题。
又或者说，他其实早就察觉了，只是一直在包容，直到有了一个契机，让他认为这份矛盾已经到了无可忍耐的程度，于是心中的困惑和不解爆发，而去索要一份答案。
但看目前这样子，好像他没能找到解决之道。
樊瑾倒是有几份能够提供的建议，可惜云昭不会知道她明白这金线的来历，此刻提醒也许会引起猜忌，于是也只是装作没看见般，接着话题聊。
“饕餮目前被我们收容在司内，上面已是同意由监天司负责此事，套取线索，但最后附加了一份期限。大约十日后，还是需将饕餮转交给朝廷处置。因而目前需要加急处理，之前看守饕餮吸食怨气也有你，亲眼所见，想必比我要更了解鲛人与饕餮关系，也更加容易获取信息。何况司中混乱，这边也需要我去处理，就由你先去与饕餮谈谈吧。”
简言之，你去审饕餮，我要干点别的。
云昭倒是很少听见樊瑾说这么多话，仅仅是为了解释为什么要把审问彤棠的任务交过他，感到有点稀奇。
他点了点头，调转了脚步，想了想，又朝樊瑾问道：“你在逃避与饕餮的交谈吗？”
樊瑾一愣，笑了笑：“也许吧。”
她本意并非如此，只不过有些事情的真相，她希望云昭能够知晓。而让他去与彤棠，与彤棠身后的鲛人，那些事件和真相的亲历者交谈，便是一种办法。
只不过，逃避，也许也有一点吧，混杂在其中。
樊瑾见云昭的背影逐渐消融在夕阳的余晖下，正是一位夕阳红老妖感慨昔日往事和今日美景时，猛然想起，她忘记告诉云昭一件事了。
她故意派谢昀去看守的那间屋子，恐怕此时已经成为了园林观景区。
到那里的人要不以为是自己走错了，要不就是找不到妖在哪里。
反正总需要好好扒拉一下生长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枝叶，才能找到正悠闲躺在那里嚼树叶的彤棠和一旁极度紧张的天师小伙。
不过樊瑾的担心可能是有些多余了。
云昭在过往的日子与饕餮斗的次数连当事人都数不清了，他对那只妖气息的感知几乎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无比顺利的找到了关押彤棠的那间囚室。至于扒拉那些枝叶，云昭懒得干。
他直接甩了几剑过去，反正这么近的距离，他单凭气息也能感知到彤棠在哪里，不怕砍到。而谢昀更不用担心了，哪里枝叶最茂密他就在哪，砍到也不必担心，他会自己长回来的。
彤棠正悠闲的嚼着叶子，突然感觉身旁有剑气擦身而过，因为没有感到杀气，所以身上的甲片也没有长出来。
剑光劈开了生长在这屋室内的枝芽，之前长成了森林的室内突然显得空旷万分。
她感觉自己嘴里的重量一轻，呆呆的望着自己叼着的那节只剩一半的树叶子，发愣。
嗯，怎么说呢？这人还怪好的，还给自己留了一半。
谢昀站在一旁，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觉站在这里不太合适，猜到云昭此前而来，是要审问饕餮，所以只是简单行了个礼，悄摸摸溜走了。
屋内只剩云昭和彤棠。饕餮的心态真是很好，即便天师要来审问她，这妖都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
她边嚼着树叶，边打量着云昭，总感觉这人今日有些古怪，情绪不太对。
垂眼打量，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云昭手腕上的伤痕。她有些惊讶，这伤口的样貌，显然也是回忆起了，那日鲛人附身，她被突如其来的金线缠绕，陷进皮肉后所形成的伤口，只不过云昭没有彤棠那么严重。
“嚯，这是谁这么有能耐？居然能伤到你。”
彤棠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不出所料，云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彤棠也知道，天师此番前来并非是要与她闲聊，或是解答她的困惑的。
身为监天司的人，他自然是要探查鲛珠的下落。
果不其然，她听见云昭道：“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包括鲛珠的下落。”
彤棠摆了摆手，显然是一副不准备说的样子。
她体会过司内审问的手段，虽然是有点痛，好吧，放下面子来说，挺痛的。并不是为了什么骨气，彤棠并不想做一个小馋猫，把今天司内的百种刑罚都尝个遍。
她也很想回答呀，可是回答不了，因为彤棠不知道，不是洛镜没有告诉她，因为洛镜也不知道，洛凝拿到的鲛珠为假。
是如此，那真鲛珠的下落，她们这些妖哪知道呢？
[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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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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