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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从考场出来,小初第一眼就看见了焦急等在人群中的余萧弋。

天气太冷,周围大多数人都穿着冲锋衣或者羽绒服,只有他,穿搭精致地站在一棵树叶凋零的柿子树下,怀里还抱着某品牌面包店印着巨醒目Logo的纸袋,远远看过去,和他周围的环境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小初很怀疑,这是面包店的阴谋,设计这种不带拎手的纸袋,就是要每一位进店的客人免费做他们的广告宣传位。

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应该拉着他去找品牌方谈谈广告费?毕竟他往这一站,整条街都像是被瞬移到了巴黎。

余萧弋也很快看见了她,并迅速跑上前来,“怎么样?考四个小时一定累坏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买了三文治。”

“太需要了。”小初迫不及待从纸袋里拿出吃的,又拉着他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了几步,就那么就着风咬了一大口下去。

“慢点吃,都是你的。”余萧弋又递过一杯热饮,“还有这个,热朱古力。”

“谢谢。”小初接过来,先抱在手心暖了会儿手,然后才想起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之前又不是没看见你认真备考,放心,你肯定过的。再说,考都考完了,再想也无益,静等结果好了。”

小初挑挑眉,突然很想知道,究竟什么事是可以让他余大少爷情绪失控的,他总这么从容淡定,是从小特别做过这方面的训练吗?

但他也没说错,最近这半年,她的确花费了巨大了精力来准备考试,可以说,市面上的题,就没有她没见过没做过的,各位大神老师的专项课,她也全部都跟着过了一遍。

至于今天的主观题考试,逻辑表达和法语言输出更完全是她的舒适区,所以考试还剩四十分钟,她就已经完成了全部题目的作答,后面的时间都在检查错别字和做一些小的修正。

她承认自己的确在某些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但她也从没有因此轻视过一场考试,每次必定全力以赴。

至于结果,她倒是都OK。

这一点,和余萧弋的观念还挺重合的。

又或许,是他和她都很清楚他们的人生容错率要比普通人高很多?就像,她毕业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持证去做个月薪几千块的实习律师,所以考试的结果,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她不想在别人的谋生手段上表现出傲慢的姿态,但她的出身已经注定她没办法和大多数人感同身受,所以,幸好她要面对的人是余萧弋,否则,她恐怕无可避免要小心翼翼地说话,尽量照顾到对方的感受。

她猜着,当初方协文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应该挺局促不安的。

相比之下,余萧弋就没有那么多脆弱敏感不容侵犯的神经,否则,第一次上门就被对方家长点名要求表演才艺,估计他早掀桌走人了。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方协文的司机已经在路边等。

余萧弋突然问小初:“我能请教一下吗?那个柿子树叶子都掉光了,为什么柿子还留在树上呢?这不浪费吗?”

“啊?”小初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了看,一时也卡了壳,她之前都是来去匆匆,从没像他这样如此认真地观察过生活。

“那是留给过冬的鸟吃的。”司机突然接话过去。

小初瞪大眼睛:“刘叔我年纪小,您可别骗我。”

司机哈哈大笑:“我骗你干嘛。”

余萧弋感慨,“北京在生态保护方面的理念还是很超前的。”

司机点头:“那确实,前些年网上不是总传北京雾霾吗?实际上自从有了那个蓝天保卫战计划,北京的空气质量已经好多了。前两年吧,我也不记得是哪年的数据,一年有290天都是蓝天,现在只会更高,你就看今天这天儿,多清澈,就算冷,也冷得磊落。”

三人一起抬起头来。

透过国槐交错纵横的枝丫,澄净的蓝天仿佛刚出窑的瓷器,喜人极了。

余萧弋马上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司机这才问,“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

小初睨他:“我爸该不是让您一整天都盯着我们吧?”

司机笑:“不是盯着,是陪同。”

小初抿抿唇,“那就先回清华园,然后再麻烦您送我回趟朝阳,再然后我们还想去趟……”她顿住,问余萧弋,“你想去哪?今天大概只能浅浅逛一个地方了,要么就去地坛?”

余萧弋点头:“都可以,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很多。

小初心中一动,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

不知道他昨天说的“我们不会分手”是基于什么得出的结论,连她都不敢保证,他真去了美国,面对几年的异地生活,她会不会变心。

前一段时间他只是跟史密斯出去了一周,她就已经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

几年……他们又不是圣人,谁能保证爱情能永远不褪色?

她爸说得一点错没有,她还真是给自己的人生找了个大麻烦。

她应该更克制一点的。

但,能让她克制住感情的人,还值得她爱吗?

上了车,小初才想起来问他:“你还真让姥爷陪你去逛清华园了?”

余萧弋挑了挑眉,“对啊,他不仅带我逛了园子,还带我吃了食堂呢。”

小初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没顺便跟你痛说一番革命家史吗?”

余萧弋笑:“说了一点,姥爷挺健谈的,思路清晰记性也不错,在他们这个年纪应该算挺难得了。”

小初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但你不觉得让一个思路清晰的人停下来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对抗退化的身体机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吗?”

余萧弋愣住,他倒是从来没有在这个层面上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总是会在某些时刻,给他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感,甚至有种浑然天成的悲悯。

就比如她昨晚说的,将来要多赚钱支持祖国的航天事业,这种话,在他的圈子中,他从未听任何人提及过,尤其在他们这种对世界和社会的认知还很局限的年龄。

每次聚会,大家聊得最多的还是酒,珠宝,股票,游艇会,时装周,艺术节,旅行见闻,电影和音乐。

一切浮于表面的优雅谈资不过是为套取内部消息和资源互换做铺垫,就算真的给知名高校和科研机构捐款,就像余珺彦之前的提议那样,本质上也是某种沽名钓誉,以及更深层的利益输送。

他才不信他们真关心什么医疗和环保事业的发展,果真如此,把持在二叔手里的私人基金会,会捅出那么大的篓子来?

本质上,不还是钱吗?

可他明明已经有了足够的钱,却还想要更多。

简直贪得无厌。

想到这,余萧弋的眉心微蹙,怎么也没有赶走萦绕在心头的那一丝阴霾。

三条人命。

除此之外还不知有多少因此而身体机能受损的无辜的人。

“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当我瞎说的好了。”小初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

“没有,你说得很对,以后我们有时间要多陪陪他们,我感觉姥爷平时应该也挺寂寞的,今天跟我聊了很多。”余萧弋顺势抓住小初的手,看向窗外,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方太初,我喜欢北京,喜欢你的家人。”

小初说:“他们也喜欢你,不然你以为姥爷跟谁话都那么多?”

车子稳稳停在巷子口的银杏树下。

金黄色叶子随着风一直在纷纷扬扬,将秋的意蕴渲染到了极致。

余萧弋站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

直至小初笑出声来,“一棵会落叶的树而已,有这么好看?”

“人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总是更容易产生浪漫的联想,这样没有错吧?”

“对,比如我,一株你没见过的北方植物。”她俯身,捧起一捧树叶扬向他,“所以,你是不是快对我祛魅了?”

小初扬完就跑,可还是被他从背后追了上来,紧紧搂在怀中:“我觉得这话应该反着听,是你快要对我祛魅了吧?”

“谁说的,我这么专情又长情。”小初才不认。

余萧弋的声音有些脆弱:“要不是我见识过你是怎么突然就不爱你那个前任了,我可能就信了。方太初,你信我,在感情抉择上,你绝对比你想象中还要理智。等哪天你不想要我了,我猜你大概哭都不会哭。”

两人并肩走进楼道。

小初仍漫不经心的,“好,那我一定哭给你看,让你小看我。”

“我的话重点在这个部分吗?”

他在她腰间轻掐了一把。

小初笑,快他一步敲开了家里的门。

门一开,姥姥姥爷就迎了上来,“外面冷吧?快洗手吃饭,今天有不一样的菜谱,我们俩在网上查了教程,也学人家煲了一款靓汤,小余来尝尝正不正宗?”

“是不是啊!”小初睨了跟在她身后伪装乖巧老实的余萧弋,酸道:“还为他查了教程?也不怕手机上的字太小累到眼睛?我要吃醋死了!”

姥姥听了上来就捏了捏小初的脸,“也有你爱吃的,好不啦。”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家常饭,姥姥姥爷就回房间午睡去了。

小初收拾了一堆东西,包括昨天她说的那件香槟色的礼服,准备拿到朝阳那边的房子去,接下来她从香港回来肯定大多数时间还是要住在这边的,又不知要多多少东西出来,房间太小,她得先清理一部分。

还有港港。

港港她肯定要抱回来的,他之前说过的,即便分手,抚养权也归她。

余萧弋过来问要不要他帮忙。

小初收拾东西之前其实早在脑子里理过一遍了,他来帮忙反而会打乱她的节奏,但她又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说,“你去阳台帮我把抹布拿过来好了,应该就在那个挂钩上夹着。”

余萧弋听话地退出去了。

没过一分钟,又空手回来了。

小初疑惑,“怎么,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抹布是什么东西吧?”

“那倒不是……”余萧弋挠挠头,“主要我没找到那个晾杆的遥控器。”

“你说这个呀。”小初笑出声,“来,跟我来,我教你。”

到了阳台,她轻咳一声,才喊道:“小初,小初,晾杆下降。”

下一秒,晾杆竟然真的自己降下来了。

“声控的?”余萧弋思考了一秒。

“对呀,这又不是什么高科技。”

“我知道。”

——他们家又不是没有。

“我好奇的是,它的口令是……你的名字?”

“对呀。”小初眨眨眼,“亦方的智能家居产品,代码还不是随便我改。这一套算是给姥姥姥爷的专属定制吧,主要是要让他们感觉我一直都陪在他们身边。”

“还有这个。”她又拉他来到客厅,“小初小初,开始清洁。”

洗地机开始工作。

姥姥姥爷听见声音在房间里喊:“早晨卫生已经做过一遍啦,怎么又清洁?”

“哦,知道啦!”小初和余萧弋对视一笑,赶紧让机器人停止了噪音。

余萧弋这下倒有点好奇了,“还有什么,都展示出来让我看看。摄像头该不会也是你的名字吧?”

小初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开关灯,开关空调啊,那个智能的我还是可以帮忙的。哦,怎么能缺了这个。”她对着桌面上做成小兔子形状的智能音箱喊了句,“小初小初。”

里面立刻传来她的声音,“在呢。”

“请汇报今天的天气。”

“好的,北京市今天最高温度是摄氏零上十三度,最低温度是零下三度,西南风三级,姥姥姥爷出门一定要多穿衣服哦,千万别把自己冻感冒了,不然小初会心疼的,我爱你们呦。”

余萧弋彻底呆住了。

这就是顶级理科生独属的温情和浪漫吗?

“怎么样,好玩不?”小初笑。

“还是你的语音包?”

“这个也很简单啦。”

余萧弋抱起那只小兔子,“这个我要。”

小初勒令他:“你给我放下,你怎么看见什么都想要。”

余萧弋不撒手:“我不管,我就要。”

小初快无奈了,“哥,我这每个指令后面都有姥姥姥爷这四个字的,你听我的,它真不适合你。”

余萧弋想了想,“那你给我改一个适合我的,比如后面加上,哥哥或者老公什么的。”

小初立刻瞪他一眼:“你小点声!”然后到底有所缓和,“我考虑考虑吧。”

“那什么时候能给我?明天行吗?”

小初咬牙切齿,“果然所有的甲方都该死。”

两人收拾好两大包东西,直奔东四环,临到家门,余萧弋倒有点紧张了,“你说,会不会我们一推开门,你爸就在客厅坐着呢。”

小初好笑地扯了扯他卫衣领口的带子,绕在指尖把玩,“放松,方总现在正陪他老婆吃饭逛街呢,没时间分给你。”

“那就好。”余萧弋做了个深呼吸。

他们进门的时候,整栋房子都安安静静,管家和保姆们大概提前得到了消息,都悄无声息地躲回了房间。

方家的宅院是偏中式的风格设计,在保留了一定的传统元素和色调的基础上进行了比较大胆的、更符合现代审美的改良,给人感觉非常温润舒适,又极具纹理和质感。

“你们家好漂亮。”余萧弋感叹。

“真的假的?小余总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还能发出这样的感慨?”小初指挥他,“袋子放门口就行,回头阿姨们会帮忙整理的。”

“当然真的。”余萧弋把目光落在玄关处的一副巨大的壁画上,“就感觉屋子的主人很有审美,而不是一味地将值钱的东西都摆出来的那种堆砌感,你懂吧?”

小初听了他的话也环视了房子一圈,神情骄傲,“我妈设计的,你也知道,她是艺术家来的嘛。哦,这房子里还有她一间画室呢,待会带你参观一下。”

余萧弋感慨,“你爸妈一定非常契合。”

听到这句话的小初瞳孔收缩了一下,没说话。

两人换了鞋,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小初决定先带他看一下黄亦玫的画室。

一推门,余萧弋就被里面的艺术氛围深深感动了,竟一步都不肯往里走了,生怕自己怕坏了整个空间的和谐感。

其实要说这里是个画室,还不如说是一间迷你的艺术画廊,房间里所有的家具,摆设,花卉植被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由竹子制成的小沙发上是厚厚的白色纯棉沙发垫,扶手上还搭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针织盖毯,阳光穿过白色纱帘打在竹木茶几上的颜料盘上。

花架上是一副未完成的美人肖像,美人低首垂眉,头上插着上好了颜色的蓝紫色鸢尾花,寥寥数笔,已经将她欲语还休的温柔和悲悯勾勒成型,余萧弋联想到了观音。

“你妈妈现在的内心一定是非常平静且幸福的。”

小初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看她的作品。”他指了指墙上那些已完成的画作,“那上面都有她自由的灵魂。”

“真看你不出啊,余萧弋。”小初挑了挑眉,“对艺术这么敏感呢?”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懂。”

“走吧,再带你参观一下我家的书房。”小初将画室的门掩住,带他绕过长长的走廊。

她家的书房也很大,里面的书品类很丰富,她爸妈有个习惯,无论去哪,都喜欢逛逛当地的书店,带些新鲜的养料回来,多年过去,一不小心,这里也成了一个包罗万象的小图书馆。

“随便看。”

余萧弋点点头,便真的顺着书架摆放的方向浏览了起来,小初跟在他身后,与他相隔一步的距离。

他在看书,她在看她。

她实在没想到,有天会给这里带来这么一抹新鲜又陌生的气息。

“好像艺术类和心理学类的书籍最多是吧?”

“差不多,因为这两个都是我妈妈的专业。”小初的目光转向另一个书架,“我的书也多啊,数学类的,法律类的,漫画,推理小说,各种杂志什么的,不过,我妈妈这些心理学类的书我也看过大半。”

小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倾诉欲,“你猜猜,我大多都看什么内容。”

余萧弋摇头,“唔知,因为我个人感觉心理学还是比较形而上学的,没有太多逻辑的部分,按说应该不会太符合你的口味。”

小初说:“那是你不了解我。”

顿了顿,她才又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爸妈之前分开过十年吧。”

余萧弋默然。

小初耸耸肩:“他们俩的感情线就是我过去的二十年最没理清的逻辑,所以,逻辑不是在什么时候都管用的。”

余萧弋走近她,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却又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小初反而安慰他,“我没什么事,就算有,也早好了。他们都挺爱我的,即使在他们分开的那十年,给我的,无论物质还是精神上,都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我看书上说,一个人的人格往往是为了逃避一段痛苦而发展出来的,所谓的“自我”其实就是为了不去感知到那个痛苦而建立的外壳。但我仔细回想,他们好像也从没在我的情感生活里失联过,当我难过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她们都给了我非常耐心的倾听和安慰,所以,你看。”

她笑,“我是个连‘童年创伤’四个字都没资格说出口的人,他们只是离婚了,并没有因此不爱我,我应该庆幸是不是?太执着在某种程度上就矫情了,是不是?”

余萧弋说:“不是的。”

他知道,她并没有期待他一个答案。

她自己心里早已经有答案。

小初挣开她的怀抱,她果然像他说的,没有哭,她俯下身,打开书柜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抱出几本旧相册来,朝他眨眨眼,“要不要一块看看,他们俩的罗曼史?”

余萧弋抿抿唇,“好啊。”

两人随意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从编号为“1”的那本翻起。

这本里面大多都是方协文和黄亦玫在复旦读书时候的照片,两人一块坐在相辉堂前的草地上弯着眼睛笑,小初知道那个地方,因为他们在朋友圈宣布复合的那张照片背景,也是这里。

照片里的两人都很年轻,脸上的笑容很纯净,但还是不难看出当初她妈妈的家庭条件要比她爸好很多,学生时代的方协文极为拘谨和羞涩,和现在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又往后翻了几页,干妈谢令妤口中那个引起诸神之战的爱神终于出现,照片里的黄亦玫身穿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大蓬蓬裙,即使相机的像素不高,仍然可以看得出她颠倒众生的风华。

下一张,就是方协文手捧玫瑰给女神献花的场景,旁边应该有好多人起哄,照片里的两个人表情都很羞涩。

“我之前怎么没注意这几张照片!”小初拿手机将这两张照片拍下来发给谢令妤:【干妈,我找到了你的一号作品!】

没过五分钟,谢令妤就回了过来:【你倒提醒我了,我好像还有这部作品的影音版本,改天找给你。】

【好啊。】

再低头,余萧弋已经翻到了她三岁生日那天他们一家的合影,那个时候的丢丢还活着,她爸妈也还没有婚变,至少,从照片上看,两人看向对方的眉眼里还是深藏着爱意的。

谁能想到,就在这张照片后的不到一年,两人的感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那时候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记得她爸抱着她哭,眼泪不停不停地落在她脸上,说,小初,爸爸只有你了。

她其实并不是很理解他当时的绝望,但却能天然地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哭,她也跟着掉眼泪。

直至在他怀里睡着。

“方太初!”

小初的思绪被余萧弋的声音蓦地拉回现实。

“怎么了?”

“你看这个!”

他颤着指尖,把一张已经有点泛黄的照片递到她面前。

小初垂眸过去。

照片里的她穿着条白色的小公主裙紧紧搂着一个比她高一点的小男孩,大笑着,看得出是很开心了。但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张照片到底哪里特别,除了,小男孩长得还算清秀。

应该是她幼儿园时期哪位同学吧。

“所以呢?”小初不解。

“这是我!”余萧弋快激动疯了,“我们两个在小时候见过面!”

“啊?”

小初不可置信地拿过那张照片,端详了半晌,才笑着问了句:“你怎么越长越难看了。”

“……”余萧弋咬咬牙,很快又说:“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计较你的冒犯了。”

还挺会自我催眠。

“我倒是还和小时候一样美貌,对吧?”

余萧弋点头,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你看,还是你先楼的我,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小初说:“可我还是没想起来这张照片是在哪拍的,你有印象吗?”

“这不重要。”余萧弋照着那张照片亲了亲,“你这个时候认识叶子瑜了吗?”

小初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下意识答道:“当然没有,他是我初中同学。”

“所以,我才是你初恋。”

“……”小初拿起一本相册就照着他拍了下去,“不然你也是我初恋!我跟叶子瑜什么事都没有!连手都没牵过!”

“哦,没牵过就没牵过,你这么气急败坏干什么?”余萧弋也不躲,就那么笑盈盈任她打。

谁气急败坏了!

等她打完了,他才将她搂进怀中,下巴抵在她颈窝里,声音有些闷,小初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哭。

“你看,我们俩就是天定的缘分。”

小初看了看手表:“所以余同学,你今天还去地坛吗?再不去太阳要落山了,晚上舅舅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好啊,走,现在就去。”余萧弋忽地一下起了身。

小初愕然。

“后面的照片不看了吗?”

“留着以后慢慢看好了。”

“哦。”

小初眯了眯眸子,总觉的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了。

两人总算在日落前赶到了地坛公园。

因着天气冷,公园里的人倒不多。

小初因此很顺利地将余萧弋按坐在了地坛最浪漫的“那片海”前面的墨绿色长椅上。

余萧弋一脸懵,指了指前面的一堵灰色的水泥墙,“什么意思,要我面壁思过吗?”

“你别管,就乖乖坐在这啊,等会给你惊喜。”小初说完就大步跑着绕过了长椅背面的一片茂密树林,并很顺利找到了最佳拍摄机位,给他留下了一张氛围感十足的“看海”照片。

这张照片哪都好,就是看得人莫名觉得孤独。

后来余萧弋自己看了也说:“好神奇,要不是亲眼看见了那面墙,我会真的以为这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只不过,刚刚应该我们两个人都坐在那,找个路人帮我们拍张合影的,我一个人坐在那,总感觉像是被你抛弃了。”

小初说:“隔着这么远,你也不怕手机被路人卷跑了。”

余萧弋笑:“管他呢,赌一把。”

小初忽地想起了他那句——我all in,赌你半点心。

可现在,她似乎,也已经赌瘾大发,早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两人牵着手在公园里漫步,费了点力气,总算找到了余华和铁生认养的那棵树,并拍照留念。

走到这两人真的是已经累到一步都不想走了,索性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余萧弋拧开一瓶水递给小初,“刘叔能找到公园这个门吧?现在想想,还是你爸想得周到,要是我们两个自己开车,还得原路返回。”

小初喝了口水,才想起问他:“《我与地坛》看完了吗?”

“看了两遍了。”

“是吗?”

余萧弋认真地点点头,“你不觉得,这本书里面的关于‘死亡’的思考写得特别好吗?或许某天,我们都会被年少时扣动的扳机击中眉心的。”

小初抿抿唇,没说话。

半晌,余萧弋才又说:“所以,我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

“我不想在三十岁或者更老的时候,为年少无知时候做错的决定悔恨终生,我想一开始就选对,一直选对。”

小初摇头:“没有人可以一直选对的。”

“可以的。”

小初笑:“我爸妈分开那些年,我妈还曾爱过另一个男人,很爱。除了那个男人,她还有很多追求者,直至现在,她的初恋还因为错过她后悔了一辈子,一直没结婚。”

余萧弋思索了一下:“也能理解。”

“所以,如果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是对的选择,那我爸算什么?退而求其次的将就吗?”

“所以,你因此怨过你妈妈?”

“没有,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比谁都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即使那个人不是我爸。”小初将水瓶递给他,“你喝吗?”

余萧弋就着她的瓶口抿了一口水,然后才试探道,“那你爸呢?”

“他就是世界上另外一个我,所以,我对他发脾气,其实是在对我自己发脾气。我也不是怨他,我是在怨……我也不知道该怨谁,搞砸了这一切。”

即便是最好的爱情,也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腐烂的是吗?

余萧弋试着用她的思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妈为什么没跟她很爱的那个男人在一起?”

“他死了。”

“啊?”余萧弋愣住。

“他们认识的时候,那男的身体就不太好,可能他本来以为没事的吧,结果他运气不太好,没多久,就病入膏肓了。”

“你妈难过死了吧?”

小初叹息了一声,“她很痛苦,但也很坚强。可能美女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和关注太多了,缺了某个人,也影响不到根本吧。还有,她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的痛苦放大强加给别人的人,所以我并不是很懂,她在内心究竟是怎么自我和解的。跟你说,我爸妈之间,离不开对方的那个人也是我爸。若将来,我妈走到我爸前面,我估计他也活不了了。”

余萧弋问:“所以,你像他们谁?方小姐你也是美女。你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和关注也不少吧?”

小初站起身:“走吧,刘叔到了。别说这么深奥的问题。”她笑得漫不经心,“我谁也不像,抱歉我是个理智大于感性的人,实在搞不懂这些人爱来爱去几十年到底在爱什么。”

余萧弋却听懂了,“所以等我们异地之后,你会忘了我?”

“我会尽量不让自己想起你,但不代表我会忘记你。”

“你会跟别人结婚吗?”他红着眼睛看着她。

小初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我又没不许你和别人结婚。”

余萧弋忽地扣住她的手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情绪,“你的人生就没有什么值得你执着的东西吗?”

“有啊,我爸妈,我,我对这个世界的价值。”她顿了顿,反问他:“你呢?”

“我?”余萧弋的声音无比清晰,“方太初,余萧弋,余萧弋的自我价值。”

小初定住。

在北京的最后一晚,黄振华请吃了老北京涮肉。

小初兴趣寥寥,余萧弋吃得倒挺开心,也不知道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或许就像当初那杯豆汁儿一样,只要是她给的,他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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