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驶离酒店有一段距离，远离了拥挤的人群，畅通许多。加上确定了终点方向，严冽开车的速度快了许多。
半个多小时，便到了闻音居住的小区。
闻音所住的小区有些年代了，那还是她出生前两年就已经完工的小区。算算时间，已有三十年了。
不过，因为住户基本都是附近公立学校的教职工家庭，整体素养水平偏高，大家一起将小区保护得不错。
虽老但不破。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开发时间略早没有安装电梯。
“进来吧，不用换鞋，我基本没有客人要招待，所以没准备。”
一口气爬到三楼，闻音打开自己家门，给身后的严冽让出一条道，并招呼道。
“好。”严冽点了点头，边慢慢往里走，边细细打量着眼前简单的两室一厅。
闻音换好鞋，将小斜挎包挂到挂钩上，才开口询问：“喝水吗，还是果汁？”
严冽回头看向她，温和应道：“水就好。”
“那你随便坐，我去倒水。”
“嗯。”
闻音走进小厨房，先洗了把手。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备用的玻璃杯清洗了一下，方才从水壶里倒上水出来。
她将水杯放到几个沙发中央摆着的茶几上，挑了个独立的小沙发椅坐下，正准备直奔主题，却听严冽先一步开口说：“你的家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闻音粗略环视了一下自己住了快三十年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屋，问道：“哪里不一样，你想象的我的家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你会和别的自由职业者一样，养一两只宠物，或者种一些花草之类的。”
“那个呀，因为感觉不管是宠物，还是植物，照顾它们应该都要花不少精力，就懒得养了。”
严冽没有立即接话，屋里变得异常安静。
片刻，他突然开口道：“闻音，我们结婚吧！”
“啊？”语气之郑重，内容之突兀，让闻音的脑袋瓜在接收到信息的那一刻一下子就宕机了。
“我们结婚吧，我们可以一起养一两只小宠物，种一些漂亮的花草。我会努力照顾好它们，也会努力照顾好你。”
“严冽，你知道，其实、我以前、有一点迟钝。后来……又变得过于敏锐。”
许是被严冽认真的样子吓到，脑子重启的闻音在组织语言时也变得小心谨慎。
“上大学的时候，可能也有人喜欢过我。但基本在我感到有那个意思的时候，便被我主动回避了。”
“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联系，是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你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我觉得我的感觉没有错，你并不喜欢我。”
“或者说，你对我的喜欢并不像那种喜欢。所以，为什么呀？”
所以，为什么呀？
严冽沉默了，像是在思考。大约半分钟后，他给出了答案。
“我觉得我们很合适。我们彼此了解，各自收入不错、情绪稳定，结婚后应该可以好好过日子。”
“合适……”
闻音小声重复、慢慢咀嚼着这个简单的字眼，其周围的空气好像莫名多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情愫在跟着流动。
“确实是我们这个年龄段，选择结婚的一个重要因素。”
“但是，”下一秒，她的语气又变得很坚定，连带着空气中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愫也消失不见了，“我并不想结婚，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生活。”
“我没有养宠物花草，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养不了它们，而是因为我并没有那么需要它们。”
“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算是对“我们结婚吧”的明确拒绝。
严冽似乎并不意外，像是早料到了这个答案。
又一阵沉默后，他突然开口问：“你还是忘不了叶司玦吗？”
闻音有一点儿意外，严冽一向点到即止的性子还会继续这个话题。
“嗯。”
短暂的讶异后，是平静的回答。
平静得好像一潭湖水，你往里边扔了一块石子儿，却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严冽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泛起涟漪，还是涟漪太小，以至于他没有发现。
但，他不忍再往里边扔石子儿去验证了。
他伸出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缓缓地抿了一口……
好一会儿，才将水杯放回原处，继续开口道：
“闻音，或许我真的不懂什么叫喜欢。但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着才是……你、不要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
“我并没有刻意地去记得他，也没有刻意地去遗忘他，我只是自然而然地还记得他而已。”
“至于困在过去，我有好好地念完大学，也有认真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并为之努力。”
“我并不觉得自己还被困在过去。毕竟，前进的人生也不一定只有靠结婚生子来证明，不是吗？”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字字句句却如千金石一样砸在严冽的胸口。
“是我狭隘了，”他笑了笑，再开口言语中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看来真正被困住的人是我，不是你。”
某种程度上来说，闻音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所以，对方一旦示弱，她便也跟着弱了。
“你爸妈，催你结婚了？”
虽还是差不多的语气，但明显比先前少了攻击性。
“也不算催吧，就提了两次，是我自己也觉得该结婚了。”
“我这个人……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想要追求的东西。总是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现在就觉得到该结婚生子的年龄了。”
“能够按部就班、顺顺利利地读书、工作、结婚、生子，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呀！”
“所以，其实不管什么样的人生，只要自己觉得满意、喜欢，那就够了。人与人的追求总是不一样的。”
“嗯，闻音，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发自内心的开心、自由地活着。”
说话时，严冽原本靠在沙发背上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正了许多，更显真诚。
“我知道，你一个人也一定能做到。但是，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不要吝啬麻烦我，我想、我们至少应该算朋友。”
“好。”闻音微不可察地怔愣了片刻，会心一笑，答应下来。
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直紧绷严肃的人一下子看起来轻松柔和了许多。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边起身边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嗯，路上开车小心，我就不送你了。”一并起身的闻音随口嘱咐说。
“好，早点休息！”
“嗯，拜拜！”
不是很客气的、简单随意的对话，第一次，让严冽感觉到闻音似乎真的对他卸下了那层时有时无的防护罩。他想，他们应该真的算朋友了。
思及此，他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回头朝几步之外望着他的闻音也道了一声“拜拜”，才转身拉开房门，抬脚离开。
随着房门被小心合上，闻音转头收拾好水杯，便去洗漱了。
十一点，对于一些人来说，夜晚的生活可能才刚刚开始。
但对于闻音来说，时间已有些晚了。毕竟一个人生活什么都好，就是生病有些麻烦。
所以，她严格遵循着小区里老年人的作息。十点左右睡，六、七点偶尔赖床到八、九点起。
然后在房间里练练操、打打拳，坚持锻炼身体，有太阳的时候再在窗前晒晒太阳，努力不让自己生病。
“咔哒！”
半梦半醒间，突然一声脆响，将闻音惊醒过来。
“扑通、扑通……”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剧烈跳动，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不安的信号。
她迅速坐起身，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快速打开了客厅的监控。
只见，监控里，一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衣黑裤的人影正轻手轻脚地关上外边的房间门。
闻音的心因此跳得更加厉害了，似是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急速下床，轻而快地跑到卧室门处，小心地将卧室门反锁上。
然后，划动手机，拨打了严冽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但在接通的瞬间闻音又立马将其挂断了，改为发短信。
“严冽，我家进小偷了，你帮我报一下警，我不太敢说话，怕打草惊蛇。”
“好，你别害怕，我马上过来。”
回复也很快就进来了，接连两条。
“你把电话接通，我要时刻知道你的情况。”
闻音没有再浪费时间回复，等严冽电话的同时又去看监控。
这一看，纵使闻音再怎么冷静自持，也吓得差点将手中的手机直接扔出去。
因为，监控里的那个人影正站在她的卧室门口，和她、仅仅有一门之隔。
“不是小偷，不是偷东西的，而是、冲着她来的。”这是闻音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两间卧室，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房间，可能是熟人，是谁，会是谁……”
还不等她有所猜测，门外又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是那人在小心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用身体死死抵住门，紧紧地摁住门上的反锁键，是闻音在受惊过度、脑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能够做出的唯一的本能反应。
但，也因此暴露了她。门外的毒蛇发现了她，于是呲着牙向她发起了攻击。
钥匙转动门锁的动作急躁且没有章法，反映出了操纵钥匙的主人正处在一个暴躁易怒的边缘。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闻音努力思索着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自救方法？但她的脑子就像短路了一样，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更好的自救方法。
突然，门外没了动静。
闻音赶忙去看监控，但由于摄像头的位置限制只能看到那人影的背影。
他仍在门外，直挺挺地伫立着，宛如一个耐心的狩猎者，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自乱阵脚。
就在这时，严冽的电话打了进来，闻音忙不迭地滑动接通。
差不多同一时间，摁在反锁按钮上的手就被门外突如其来的一阵接着一阵的大力撞击撞得生疼。
是那人影在踹门！
闻音条件反射地缩回手，也就这一空当的功夫，那人影就趁机扭开了门锁，暴力撞开了门。
力气之大，连带着门后的闻音也被搡到了地上，手机也落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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