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子的确不错。
海货河鲜一应俱全，最妙的是还有湖里的蟹，都是当天凌晨捕捞后直接空运过来的，哪怕是出水即死的长带鱼，身上的折射的光都是七彩的。
不需要什么调味，蒸煮后点一点豉油和蒜，口重的来点辣椒圈，一顿饭下来都身心熨贴。
严靖之喜欢吃鱼、柳菀喜欢虾蟹贝类、宋菘什么都吃。
大家的味蕾都被满足了。
其实严靖之还是想跟柳菀聊聊天的，夹着一个宋菘，能说的就少了很多。不过宋菘讲了自己家亲戚的一些事，也算活跃了气氛。
严靖之听到“胡家人又想来打秋风”的事，放下筷子，静静听着。
胡白玉也是跟丈夫白手起家的，一伸手，手上的老茧依稀可见，都是当年日子不好的时候亲自干活磨出来的；关节也粗大，这是冻疮好了又复发，几次后搞变形了。
胡白玉娘家在宋菘小时候也是多有关照的，曾经好几年替姑娘姑爷养孩子。等宋鹤云发达了，他第一时间也反哺了岳家。
只是吧，共苦时的情分抵不过同甘后的贪婪，胡家想要的越来越多。
“我姥爷还在的时候还能弹压一下我姥我舅舅，这不是去年我姥爷走了吗。”宋菘也是没办法：“我老舅其实在老家也挺不错的，但我姥姥，唉，老太太就是觉得一个好了必须另一个也好，两个孩子必须差不多才行。”
所以时不时地，老太太就要头疼脑热一番，把胡白玉叫回老家后拉着女儿的手，就开始絮叨什么弟弟家里过得艰难，做姐姐的必须带着弟弟过日子，否则当娘的死了都闭不上眼。
“我舅怎么就艰难了呢，老家房子不限购，他跟我舅妈我表弟加起来20多本房本，车有5、6辆，公司靠着我家也不愁挣不着钱，相当婆罗门了。”宋菘被柳菀塞了一块蒜蓉生蚝，嚼嚼嚼之后吞掉：“好吃——然后上次我爸妈自驾游的时候他俩路上吵了一架，为啥呢，是我姥姥又开始说什么心口疼，一定要我妈给我表哥找个合心意的好媳妇不可。”
“做长辈的，帮着张罗张罗也不是不行。”
严靖之又夹了一筷子鱼：“不过你爸能吵起来，你姥姥提的要求怕是有点高。”
柳菀微信突然弹进来几个消息，一分钟后打来一个通话，被她迅速挂掉了。
严靖之没来得及看名字。
“何止，”宋菘掰着手指数：“第一，必须年轻漂亮，身体也要健康，超过25岁的不要；第二，要聪明，起码一本以上，还得是第一学历；第三，性格要好，得柔情似水，照顾家人；第四，工作要体面，要有起码的社会地位，不能做全职家庭主妇；第五，家里资产要和我家差不多，如果岳父岳母以后不能干了，那被动收入每个月也得有10万；第六，要有情商，辅助丈夫搞商场上的关系；第七，肯生孩子，三个打底，起码俩儿子，给老胡家传宗接代。”
严靖之：……
胡家的事情宋鹤云也跟他抱怨过几句，那外甥是个没工作的，不学无术不说，长得也不大好，性格更是暴躁，曾经动手打过好几任女朋友。
就这还敢提这种要求呢？
“哦对，还漏了一条。”宋菘补充：“要云京户口的，这样以后孩子能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
严靖之拿起螃蟹，拆开：“你舅舅家这是奔着着端茶倒水的武则天去的啊。”
宋菘“噗呲”一声笑出来：“可不。”
“你要说要求高，的确高。但云京，人多得是，这么密的筛子下去也的确能筛出符合要求的。”严靖之把蟹黄拔下来，又掏出蟹肉，堆在柳菀面前那一小碗秃黄油拌饭里：“你舅舅家愿意付出什么代价迎娶这样的仙女啊？”
“我表哥早就做婚前财产公证了，绝大部分财产在我舅舅舅妈名下，甚至车都是写我姥姥的名字。”宋菘一摊手：“就打算晃晃钱袋子，分币不出。”
“怪不得阿姨最近愁得慌。”柳菀吃了一口拌饭，被腻到了：“我上次去你家送梨，她还问我同学有没有单身的。”
严靖之瞥她一眼，给她倒了些醋。
宋菘捅了捅她：“你就没什么感觉吗柳。”
柳菀：？
听瓜还能听到自己身上？！
附近几桌已经不说话了，竖着耳朵听这桌的八卦。
“你妈不至于，她可能就是病急乱投医。”严靖之说：“她也是难，娘家不能不顾，你们家老太太也……有点糊涂。”
“可不，前两天还想把我表哥弄到云京来‘学习业务’。我爸那个脸，“?”一下就红了，嚷嚷着我妈再这样就离婚。”宋菘一点不顾爸妈的脸面，举起手指天，现场演起老父亲：“‘胡白玉，你可长点心吧！咱俩就弄这么大点家业，你把你外甥弄进来，你还想给你姑娘留点傍身钱吗！’”
“这话很重了。”严靖之皱眉：“你妈会伤心的。”
“可不是，我妈‘哇’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嗷嗷哭，我爸也没招。”宋菘无奈道：“所以我表哥还是会来一段时间，住我家呢还要。然后我爸带着去见见世面，看看能不能给他拓展到‘人脉’。”
严靖之擦擦嘴，像是在想什么，突然换了个话题：“总办呆得要是有点无聊，不如我让李浮白带带你。”
李浮白手上全是对公的大客户，有很多都是宋家现在不太能够到的。
“好呀好呀，谢谢严总！”宋菘笑容都明媚了。
这顿饭是宋菘结的帐，回去的时候哼着歌，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路上，柳菀打开微信，回了几条又按灭，专心听宋菘讲话。
她手机斜着角度，旁人看不到，玻璃窗上却有倒影。
严靖之看到了名字。
Vencent Lau.
楼嘉铭。
楼二找柳菀的确是有事。
他学的是商科，入学以来第一个作业就是要做区域经济研究报告。原本他想拿些港城的数据，却被老师一下子否掉了。
“你本身就是港城人，我相信你拿到的会比别人准确很多。但港城，太小了。”老师的否决不留情面：“经济规模很大没错，但按照面积不过弹丸之地，区区一座城，远不能称之为区域——人已经到了云京，不说放眼国际，也要有比之前有更长远的眼光和更大的胸怀吧。”
一席话刺得楼嘉铭面皮烧红，原本怒火中烧，压下情绪来仔细想想又觉得没错。
港城的确富贵、的确发达，资本的能量也的确大，可在地理上确实是称不上区域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楼二选了东南亚作为研究对象。
很快，他又遇到了难处。
“学姐，我在官方报告上看到的数据总觉得……不太对。”楼嘉铭在数据分析的第一关就遇了难，不想找家人帮忙，最终想到能求助的就是柳菀。好容易等到回电，他也不客气了：“每个国家加起来的数据和它联盟报告的总数——差好多啊！点解啊？！”
“嗯，各国提报数据的计算方式不一样。”
柳菀回家后没开灯，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个笑话，就是印度的GDP为什么那么高。”
这个楼二倒是有听说过。
“牛粪GDP嘛，我晓得的。”他笑了一声：“学姐，你的意思是数据……有问题？”
“这算一种默认的潜规则，如果你有听我们专业的课就会晓得了。”柳菀说了一下大概背景：“那边小国较多，之所以有联盟，主要还是因为时代和地缘政治的原因迫使东南亚国家团结起来，实际上，它们政治、经济和文化上不甚相同，并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中心。现在很多国家都想成为那个中心，在各个方面都相互较劲，使点小手段……很正常啦。”
庆大小语种专业的老师们有很多都是在那边有长期生活经验，和它们政府打过无数交道的。
这些生活智慧会被老师们带进课堂里，言传身教给学生们。
“图书馆有个系统，可以搜到相关贸易白皮书。美国、我们国家、俄罗斯和欧盟对其进出口数据在里面能找到，那个相对来说是更准确的。”柳菀提供了一个解题思路：“毕竟其他国家没有必要帮它们描眉画眼。”
“帮了大忙了学姐，谢谢！”楼嘉铭松了口气：“等我写完报告请你吃饭好吗？”
“你有钱吗？”柳菀揶揄他：“别到最后还是我请。”
“我有的学姐，我妈有讲过，如果作业写得好会额外奖励1000块。”
楼嘉铭说：“第一个学年如果成绩好，就把信托还给我——我觉得我拿得回来啦。”
为了佐证自己的确改邪归正，楼嘉铭还跟柳菀讲了些最近的生活日常：港城小少爷坠入凡间，每天和同学一起上学、做作业和吃食堂。云京的口味楼嘉铭最开始不习惯，吃久了有觉得大开大合的北方口味也不错，非常够味。
“而且我以前觉得自己很高大，在港城我真的在同学中是一等一的身强力壮诶。”楼嘉铭讲述了一次难忘经历：“结果上次我去庆大的篮球队，丢，一个个都有两米！我简直小矮人误闯巨人国来的！”
“你哪有小矮人啊？”
柳菀回忆了一下：“你比我高一些，18……起码有5'11"的。”
港城惯用英尺，她换算了一下。
“嗯，我的确有，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嘛。”楼嘉铭语气很轻松：“学姐我去写报告了，挂了哦——我写完真的要请你吃饭的，记得啊。”
“记得了。”
柳菀将手机放到一边，伸了个懒腰。
“啪嗒”一声，灯忽然开了。
柳菀吓得坐起来，看到的是……严靖之。
男人站的地方是从书房方向来的，书房后面不远就是消防通道——平层的消防通道是不锁的，为的是防止火灾等意外，一旦有危险业主随时可以逃命。宋菘平时懒得找管家协调电梯，经常从那里跑上来找她。
严靖之刚刚送她们到楼下，并没有说别的，柳菀就以为他回去了。
“刚刚去了宋家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想来看看你。”
严靖之走过来，坐在长沙发的另一端。
“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柳：阴阳老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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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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