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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靖之被柳菀挂了电话，悻悻站了一会儿才回到酒桌上。赞助商一直在跟余朗说着什么，年轻男人连连拒绝，等到严靖之回来人才分开。酒局结束已经是十一点多，严靖之坚持先送老师，然后才回酒店。
“找你问什么呢？”车上没外人了，严靖之问余朗：“把你吓得一直摆手。”
“赞助商那个老总一直说他真以为您是济州人，不知道哪里犯忌讳了，想找我请教一下。”余朗一字不差地回：“我说我担不起，我真不知道，老板家庭情况我不清楚，我新来的。”
严靖之对余朗的回答算满意，闭眼点点头：“明天的行程？”
“有个前沿概念讨论会，主办方请了陶教授发言。其他的内容不算有新意，议程和课题我这边刚拿到最新的。”余朗喝了不少，但神志清明：“咱们是中午的飞机，会场距离机场很近，您有时间休息。下午到云京，最近开大会，外地的代表团有很多被引荐来参观，总办请示问有几批比较重要，您要不要亲自陪？”
“放着吧，一会儿我睡前再看看。”严靖之回。
洗了个澡，严靖之一边擦头发一边办公，全部处理完已经是一点多了。干着干着他困意全无，靠在枕头上，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了挂他电话的小丫头片子。
脾气还挺大。
她之前从来不敢这么干。
严靖之也隐约猜得到为什么柳菀会变成这样。
时隔四年，她再一次更加大胆地向他表示爱意，甚至还上手了。如果他没阻止，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相比之前，他的拒绝其实比之前要更含蓄一些，多少也伤害了她的脸面，生气也是应该的。
脑子里还是漫起了她从背后贴上来的柔软触感，男人用力甩甩头，想把那些攀爬上来的旖旎情绪甩开，拿起手机。
他打开了小地瓜，搜了一下“女孩子生气买什么礼物道歉”。
上次提问后，严靖之直面了现在互联网上的一些低素质人群——某乎到后面回答已经完全不能看了，各种揣测下流到严靖之看了都觉得脏，气得他直接删了提问；相比之下，小地瓜犀利言辞也有不少，但都能保持基本的礼貌沟通。严靖之闲下来还会再看看，后面听说发帖可能会被推送给认识的人，考虑之后也删了。
但小地瓜很有意思，女性占比绝大多数，漂亮小姑娘也很多，小红心点出来都是几万几十万。不过严靖之觉得柳菀好看得多，也聪明得多，如果柳菀当时真去当网红，现在肯定也不少挣。
但网红的名气向现金转化，中途不可控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拥有高知名度后参加品牌活动挣出场费的话钱也不多；打广告卖货又会将口碑和自身形象强绑定产品出事必定被骂；创立个人品牌那更是要吃老鼻子苦，一个链条都要清楚明白，否则有得是坑要踩。
他真是不想让柳菀遭一点创业的罪。
想着想着，他搜到一大堆帖子，其中最高点赞就是转账，因为“嘘寒问暖不如一笔巨款”。
严靖之否了——他转过太多次，柳菀已经麻木了。
其他的严靖之也看了，大多数是建议对症下药投其所好的——健身的送Lululemon的水杯、喜欢甜食的送手工巧克力、喜欢宅家的就送柔软的家居服等等。
严靖之觉得都不错，但那些柳菀都有了。
柳菀物欲不高，惜物又恋旧，东西可以用很久，实在不行要扔了也基本上出一进一。
这点和他简直一模一样。
“你是女孩子，可以多买裙子打扮打扮的。”严靖之跟她这么说过。
“没有人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打扮啊。”柳菀说：“我有钱，那我想把它用在我认为更有用处的地方。”
然后，柳菀闷头就是看书、练舞，攒了钱后库库增持。
严靖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来，本打算躺下睡一会儿，不自觉地被一只圆头圆脑的大老虎吸引了。视频里，这只萌萌的老虎睁着圆圆的眼睛，在一众惊呼声中打滚。发出声音的基本上是女生，声音夹了起来，细细的又尖锐，说着“看姨姨！”“红糖宝宝你是一只小猫咪！”之类的话。
不是，谁家好人家管老虎叫红糖啊。
严靖之一脸黑线退出来，又刷了刷——萌宠视频明显多了起来，他挑了两个可爱的猫咪点进去看，闲来无事翻翻评论区，评论区无疑都是自称“姨姨”、“宝宝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和“它飞机耳了，它xxxxxxxx我不编了它明显是想去我家！”。
一扫时间已经两点，严靖之下定决心，再刷一条就去睡觉。忽然，他看到一条农村土狗的视频——封面上，土黄色的小狗高昂着头，棕色的眼睛闪亮，很像他记忆中那只叫大黄的狗。
那是柳菀大伯收留的流浪狗，用来看仓库的。严靖之刚接手厂子那几天，大黄堵着他不让他进门，还是柳菀当介绍人，好说歹说大黄才勉强同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黄都用警惕的眼光观察严靖之，有时候累了，大黄从他面前走过，用那饱含深意的眸子看他一眼，严靖之都要立刻弹起来继续干活。
严靖之有一种它真的是柳菀大伯留在人世的分身的错觉。
后来，大黄也认了严靖之当主人，也勤勤恳恳地在仓库干活。它一直陪着严靖之和柳菀，从搬家到市里再到转移至云京，大黄永远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老伙计——柳菀和严靖之适应新环境时，每每看到这条老狗甩着尾巴迎在家门口，都有回到家的安心感。
大黄是在柳菀上高二时自然老死的。
高中课业繁忙，柳菀还是要每天遛狗，得空时和保姆一起给垂垂老矣的大黄洗个澡。大黄步入老年后，柳菀每三个月都要带大黄去宠物医院检查，先看看心肺功能，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
“大黄，你要活到30岁，在我结婚典礼上给我叼戒指盒子。”
柳菀把捡到大黄那天当作它生日，拿着个蜡烛插在罐头上，跟它握手：“说好了啊，活到30！”
严靖之无语，大黄也应该挺无语的。
但他们俩都没反对就是了。
可惜的是大黄还是没能实现柳菀的愿望。
在平常的一天，会不屈不挠挠门把她叫起来的老家伙静悄悄的。睡到一半的少女一阵心慌，爬起来打开门，那条永远忠诚的看门小狗并不见踪影。找了半天，最终，柳菀在消防通道口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大黄。
严靖之和柳菀请了都一天假。拿出已经存好的宠物殡葬的号码，严靖之开车带柳菀去了郊区。一路上，大黄一直枕着柳菀得腿。柳菀偶尔会冒出一句“大黄还在动”，或者“我觉得它还有体温呀”。
直到大黄的身体僵直，柳菀才没有继续骗自己。
送别仪式有模有样，沉睡的小狗身上披着经幡，还有人给读往生咒。送进小焚化炉前，柳菀最后抚摸了大黄的头。火苗燃起的那一刻，她靠在严靖之怀里，咬着嘴唇，眼泪都不敢掉下来。
因为刚刚工作人员劝过了，主人太伤心，小狗走得会不安宁，因为小狗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
大黄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罐子，被柳菀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配着照片，定期更换小狗零食。她自责了很久，总觉得她给大黄的狗粮不好、看医生看得不勤快、总找它玩累到了它，一想起来便难过。严靖之又是拿兽医报告告诉她大黄已经算高寿、又是送树人的股份哄她开心，柳菀还是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屏幕上，农村小土狗威风凛凛，还真的就像当初挡在严靖之面前一狗当关万夫莫开的大黄。
点进评论区，评论对土狗的看法颇为正面，不像以前那追捧国外品种狗的样子了。严靖之觉得很好，本来一个国家的人天然就应该喜欢自己国家的物种，就像东北丫头爱吃锅包肉和拔丝地瓜、济州嫚儿爱吃戗面大馒头、云京大小姐爱喝豆汁儿。
国足除外。
做实业的人，这些年见多了崇洋媚外，憋闷的日子不知多少。
现在从农业工业到宠物，人都更喜欢本土货。
可算好起来了。
国足除外。
大概扫了一眼，严靖之这次真要睡了，一条评论在此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松柏才：【我的柳！这条大黄像不像你们家原来的那条大黄！！！@庭中柳】
庭中柳：【像的，但是我们家的大黄最帅气！】
松柏才：【这么多年了，让假爹再给你养一条呗。】
庭中柳：【指望他？哼。】
……
严靖之感觉微妙，细看【松柏才】这位朋友的头像，是熟悉的大粉耗子。点进账号，那丑得令人发指的阿斯顿马丁（大粉耗子限定）明明白白的怼进了严靖之眼睛里。
松柏才，送百财，宋白菜。
偌大的互联网世界，捞到宋菘真是跟玩一样啊。
回到大黄评论区，严靖之又看了【庭中柳】的头像。
瞪眼睛、吐舌头、可可爱爱的一只风华正茂的大黄，截取自原厂翻新后严靖之和柳菀并大黄两人一狗崽大门口拍的照片，大黄站C位。
原版照片现在还在严靖之办公桌上摆着。
很好，很好，天涯何处不相逢。
严靖之笑了一声。
所以，假爹是他？
……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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