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那个超出协议的吻，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苏灵晚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回港的飞机上，气氛微妙而紧绷。霍临深依旧在处理公务，侧脸冷峻如常，仿佛昨晚在走廊那个强势掠夺的吻，只是她的一场旖旎春梦。但苏灵晚却无法平静，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和力道，耳边反复回响着他那句低哑的“假戏真做”。
她偷偷侧目看他，试图从他毫无破绽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却一无所获。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气闷和……失落。
他是什么意思？是一时冲动？是成年男女在暧昧氛围下的自然反应？还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得不到答案。霍临深显然不打算对此进行任何解释或讨论。回到香港后，他迅速投入到一个新的并购案中，忙得不见人影。
苏灵晚也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工作和即将到来的巴黎时装周上。只是，设计稿上的线条偶尔会扭曲成他靠近时的深邃眼眸；挑选面料时，指尖会莫名回忆起他西装布料的挺括触感。
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直到一周后，在一个由霍氏集团主办的商业论坛晚宴上，被推向了顶峰。
晚宴设在维港畔的五星酒店，政商名流汇聚。苏灵晚穿着一条宝蓝色丝绒长裙，挽着霍临深的手臂入场。经过澳城一事，她面对镜头和目光时，心底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霍临深一如既往地是全场焦点，不断有人上前寒暄。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偶尔会侧头低声与苏灵晚交谈一两句，向她介绍某位重要人物，举止无可挑剔，却也让苏灵晚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公事公办的疏离。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苏灵晚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香槟色真丝鱼尾裙的女子款款走来。她身姿优雅，气质知性温婉，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妆容精致得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她的美丽不像苏灵晚那般明媚鲜活，更像是一轮清辉皎皎的明月，沉静，高雅，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
几乎是立刻，苏灵晚就感觉到身旁霍临深的气场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他原本随意搭在身侧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收紧，虽然面色依旧平静，但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却在那女子出现时，极快地掠过了一丝什么——不是惊艳，不是爱慕，更像是一种……复杂的，掺杂着回忆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波动。
那女子径直朝他们走来。
“临深。”她开口，声音温柔悦耳，如同玉石相击，目光落在霍临深脸上，带着熟稔的笑意，“好久不见。”
然后，她才仿佛刚看到苏灵晚一般，视线转向她，笑容依旧得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就是苏小姐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灵气动人。”
苏灵晚的心，在那声亲昵自然的“临深”响起时，就微微沉了下去。她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看向霍临深，等待他的介绍。
霍临深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向苏灵晚，语气平淡地介绍：“这位是沈清澜小姐，沈氏集团的董事总经理，也是……我大学时的校友。”
沈清澜。
这个名字，苏灵晚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听圈内人提起过，是港城另一位颇有分量的豪门千金，才华出众，早年留学海外，近几年才回国接手家族部分业务。更重要的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里，她曾是……或者说，一直被外界认为是霍临深身边最特殊、最有可能的一位女性。甚至有人暗地里称她为霍临深的“白月光”。
沈清澜主动向苏灵晚伸出手，笑容温婉：“苏小姐，你好。常听长辈们提起南洋苏家的掌上明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小姐过奖了。”苏灵晚与她轻轻一握，触手一片温凉。她能感觉到沈清澜目光中那看似温和，实则带着衡量与探究的意味。
“清澜刚回国不久，这次论坛，沈氏也是重要合作方。”霍临深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是啊，”沈清澜自然地接话，目光重新回到霍临深身上，带着几分怀念的笑意，“想起以前在大学时，我们也经常一起参加这类活动，讨论案例到深夜。时间过得真快。”
她的话语自然地将霍临深拉入了他们共同的、没有苏灵晚参与的过去。
霍临深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也没有流露出反感。
这时，有其他人过来与霍临深打招呼，沈清澜便顺势对苏灵晚笑道：“苏小姐不介意我借走临深一会儿吧？有位欧洲来的客户，一直想引荐给他。”
她语气亲昵自然，仿佛与霍临深关系匪浅。
苏灵晚指甲微微掐进掌心，脸上却笑得无懈可击：“沈小姐请便。”
沈清澜对霍临深做了个“请”的手势，霍临深看了苏灵晚一眼，说了句“我很快回来”，便与沈清澜一同走向不远处的一位外国商人。
苏灵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而去的背影。沈清澜微微侧头听着霍临深说话，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两人看起来……无比登对，仿佛拥有着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与过往。
一股细微的、却无比清晰的酸涩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苏灵晚的心头。
这就是……他曾经可能喜欢过的类型吗？优雅，知性，成熟，与他有着共同的背景和话题。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靠着“协议”上位的“女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想起霍临深看到沈清澜时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想起沈清澜那声自然而亲昵的“临深”，想起他们之间那旁人无法插足的共同回忆……
澳门那个吻带来的悸动和混乱，在这一刻，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和不确定感所取代。
他说的“假戏真做”，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在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堪称完美的“白月光”时，她这个“协议女友”，又该置于何地？
苏灵晚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轻轻晃动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映出她此刻有些纷乱的心绪。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戏，不该投入真实的情绪。沈清澜的出现，与她无关。
可是，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酸涩和隐隐的刺痛，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
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霍临深与沈清澜交谈了片刻后，便走了回来。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累了？”他低头问苏灵晚，语气平淡。
苏灵晚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一些关于沈清澜的蛛丝马迹，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深海。
“有点。”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
“那我们先回去。”霍临深揽住她的腰，动作自然，向主人告辞。
离开宴会厅时，苏灵晚不经意地回头，正好对上不远处沈清澜投来的目光。沈清澜依旧微笑着，朝她举了举杯，但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某种深意。
苏灵晚迅速转回头，心底那抹阴影，似乎又浓重了几分。
坐进车里，霍临深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苏灵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终于忍不住，状似无意地轻声开口：“那位沈小姐……看起来很优秀。”
霍临深睁开眼，侧头看了她一眼，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评价。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苏灵晚的心上。
他不愿多谈。
是关于沈清澜？还是关于……他们的过去？
苏灵晚转过头，不再看他，也将心头那翻涌的、陌生的醋意和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名为“沈清澜”的阴影，已经如同今夜维港上空的薄雾，悄然弥漫开来，为她与霍临深之间本就迷雾重重的感情，更添了一层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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