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恋爱合作协议书》后的第二天，苏灵晚是在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恍惚间觉得昨晚在霍临深书房里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她起身，看到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份文件副本（霍临深让她留存的），冰冷的纸张和清晰的条款无声地提醒着她——那不是梦。她，苏灵晚，现在名义上是港城顶尖豪门继承人霍临深的女朋友了。
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她洗漱完毕，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正准备去设计室继续跟那些毫无头绪的设计稿较劲，手机却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呼吸一窒——霍临深。
他怎么会打电话来？协议里可没规定需要晨昏定省。
她迟疑地接起电话：“喂？”
“醒了？”电话那头传来霍临深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流，少了几分面对面的冰冷压迫，多了几分质感，但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半小时后，我到你楼下。”
“啊？”苏灵晚一愣，“到我楼下？有什么事吗？”协议生效这么快？
“送你去工作室。”霍临深的语气理所当然，“既然开始了，基本的流程需要走一遍。你的工作室地址，陈助理已经发给我了。”
苏灵晚这才想起，协议附件里确实提到了中环某栋顶级写字楼的工作室免租使用权。她没想到霍临深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亲自来送。
“不用麻烦了，霍先生，我可以自己……”她下意识地想拒绝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
“苏小姐，”霍临深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协议第三条第一款，必要场合扮演情侣。确保‘女友’的工作出行，属于我的义务范畴。另外，我不希望我们合作刚开始，就因为这种细节引人怀疑。”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苏灵晚哑口无言。是啊，协议情侣，也是情侣。哪有男朋友让女朋友自己打车去工作的道理，尤其是在他们这种家世背景下。
“……好吧。”她妥协了，“半小时后见。”
挂断电话，苏灵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脸颊。苏灵晚，打起精神来！这只是工作，是表演！拿出你的专业素养来！
她快速化了个淡妆，选了一条剪裁利落的浅蓝色连衣裙，搭配一双简约的高跟鞋，既不会过于随意，也不会显得刻意讨好。她要以合作者的专业态度，来面对这位“协议男友”。
半小时后，苏灵晚准时出现在别墅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已经静候在那里，车身在阳光下流淌着低调奢华的光泽。
陈助理站在车边，见到她，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苏灵晚道谢，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冷气开得足，弥漫着霍临深身上那种特有的清冽雪松香气。他正坐在另一侧，腿上放着一台轻薄的手提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似乎正在处理邮件。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高定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慵懒的矜贵。
听到她上车的声音，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早。”
“早，霍先生。”苏灵晚也礼貌地回应，声音有些拘谨。
车子平稳地驶出。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默，只有他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以及空调运作的低鸣。苏灵晚端正地坐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空气都有些凝滞。
这就是协议恋爱？比想象中还要尴尬。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为了让自己尽快进入状态，苏灵晚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那个……霍先生，关于我们……嗯，‘恋爱’的一些细节，需不需要提前对一下？比如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兴趣爱好？避免穿帮。”
霍临深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在她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和努力。
“不必。”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语气依旧平淡，“自然就好。过度编排反而容易出错。有人问起，就说日久生情，性格互补。”
日久生情？性格互补？苏灵晚在心里腹诽，他们这分明是“日”久生“钱”，性格相克。
“哦。”她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霍临深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似乎暂时结束了工作。他看向苏灵晚，目光落在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手指正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紧张？”他问。
苏灵晚立刻松开手，挺直背脊：“没有。”
霍临深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吃早餐了吗？”
“喝了一杯牛奶。”
“以后记得吃早餐。”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关心，听起来更像是在履行某项checklist，“胃病不是小事。”
苏灵晚愣了一下，想起昨晚宴会上听闻他似乎有胃病？他这是在……关心她？还是仅仅基于“男友”身份的例行公事？
“谢谢，我会注意。”她客套地回应。
车子驶入中环，在一栋摩天大楼前停下。
“到了。”霍临深开口。
陈助理再次为苏灵晚打开车门。
苏灵晚道谢下车，霍临深也随后下了车。
他绕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苏灵晚看着他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手。”霍临深提醒，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一种“这是基本操作”的意味。
苏灵晚这才恍然，协议情侣，在公共场合，牵手是基本配置。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
他的手掌很大，轻易就将她的手包裹住，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感。皮肤相贴的瞬间，那股细微的电流感再次袭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霍临深面色如常，牵着她，如同牵着任何一件属于他的物品，从容不迫地走向大厦门口。他的步伐稳健，苏灵晚需要稍微加快步子才能跟上。
俊男美女的组合，加上霍临深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和那辆扎眼的豪车，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是霍生！”
“他身边那位女仔是谁？好面生。”
“好像姓苏，南洋来的……”
“哇，霍生亲自送上班？还牵手！关系不一般啊！”
苏灵晚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霍临深更紧地握住。
“习惯就好。”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
他的靠近让她身体一僵，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
霍临深看着她瞬间染上绯色的耳垂，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牵着她，径直走向专属电梯。陈助理早已安排好一切，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进入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霍临深松开了手，仿佛刚才的亲昵只是她的错觉。
苏灵晚悄悄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手指，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触感。
电梯直达霍临深告知她的楼层。门开后，是一个宽敞明亮、装修极具现代艺术感的前厅。一位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性早已等候在此。
“霍总，苏小姐。”她微笑着迎上来，“我是Selina，暂时负责协助苏小姐处理工作室的初期事务。工作室已经按照您的喜好初步布置好了，请跟我来。”
霍临深对苏灵晚说：“Selina经验丰富，她会帮你处理杂事。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她或者陈明。”
他的安排周到细致，无可挑剔。
苏灵晚随着Selina走进属于她的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将中环的繁华尽收眼底，采光极佳。室内划分了设计区、会客区、材料储存区，设备崭新而专业，甚至连她偏好品牌的画具和颜料都一应俱全。桌上还摆放着一盆生机勃勃的蝴蝶兰。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原本以为，霍临深提供的只是一个空房间。
“这……”她有些惊讶地看向霍临深。
“基础配置而已。”霍临深语气平淡，“希望苏小姐能专心创作，早日拿出作品。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工作室，最后落在她脸上：“我还有会议，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孤冷。
苏灵晚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心情复杂。
他像一个最顶尖的演员，将“完美男友”的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送她上班，牵手亮相，提供顶级的工作室，一切都符合外界对“霍临深女友”的一切想象。
可也正是这种完美，透着一种骨子里的疏离和公式化。他只是在履行合约，所有的体贴和关怀，都像是精心计算好的程序，没有一丝一毫真实的温度。
Selina微笑着介绍着工作室的各种功能，苏灵晚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的车水马龙。霍临深的座驾早已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这场“恋爱”的初体验，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一个多么难以捉摸、善于掌控全局的男人。他用最绅士、最周到的方式，在她周围划下了一个无形的圈子，将她纳入他的轨道，按照他的剧本运行。
而她，似乎除了配合，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她猜测是霍临深的）的短信，内容言简意赅：
【晚上七点，兰亭阁，陪长辈吃饭。】
苏灵晚看着屏幕上的字，叹了口气。
看，任务又来了。
“演戏”的日子，正式开始了。而她，必须尽快适应这个新的角色，在这场真假难辨的戏码里，守住自己的心，也守住自己最初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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