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不会重复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同样的招数李艺率却能用上无数次。
甚至不需要细问永裴发生了什么,权志龙看见李艺率脸上那装模做样的无知表情就知道这里刚刚上演了什么闹剧。
他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此甚至已经有点懒得再吐槽。
而东永裴听到权至龙的回答,想到李艺率刚刚那副无知又无辜到差点就把他完全骗过去的模样,替人尴尬的毛病忍不住犯了。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运动鞋里的脚趾已经不安分地蜷缩成一团。
但李艺率哪能用常理去衡量?
即使是是在旁人看来尴尬至极的当下,她也绝不内耗,反而泰然自若地叉着腰,看向权志龙理直气壮道,“你怎么在这里?”
永裴:“…………”
权至龙:“…………”
说真的,你这家伙难道真的不会有哪怕一秒的难为情吗?!这内核未免也太稳定了吧!
权至龙:“我公司在这边。”
“哦,那挺巧的。”李艺率点点头,作势环顾四周张望,“在哪里?”
“………………”
权至龙:“……就在这里。”
说着,他退开半步,露出身后那栋外立面贴着浅绿色的瓷砖,因常年风吹雨打而部分剥落露出斑驳水泥痕迹的五层筒子楼。
此时的YG还只是一家在业内有点名气的小公司,办公楼选址在首尔麻浦区的老旧民居。
老房子的外墙上贴着各种小广告,密密麻麻的电线在头顶交错,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楼梯狭窄昏暗,铁质扶手锈迹斑斑。宿舍楼和办公室相邻,脱落的墙皮,下雨天恼人的滴水声和发霉的污渍,都在控诉着周遭环境之恶劣。
“好小。”
李艺率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权至龙,用那种不谙世事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千金标准句式感叹道:“原来这种地方也能开公司啊。”
永裴:“…………”
权至龙:“…………”
显然,在李艺率粗浅的认知里,办公楼的环境通常是像家里公司那样装着崭新透亮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或者最起码也得是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写字楼。
如果要叫她知道此时的权至龙练习地点是潮湿昏暗的地下练习室,说不定她也只会无知无觉地发问:还可以这样吗?地下室难道不是专门用来存酒的地方吗?
权至龙当然知道她近乎冒犯的感叹其实并无恶意。
但……说真的,这家伙未免也太失礼了一点吧!给我多少学会看看眼色啊你!
*
“所以呢?永裴你捡到了什么东西?”
在上流富家千金震撼的冲击中,好不容易回过神的东永裴讷讷地举起一包未拆封的香烟,“是这个……”
李艺率:“…………”
权至龙:“………………”
就像是所有猫奴见到自家猫主子干坏事时,第一反应永远是不敢置信——
权至龙:“真的假的?永裴你搞错了吧。”
紧接着是愤怒——
权至龙:“呀,李艺率,你躲什么?看着我的眼睛!”
继而是自顾自地找好理由把责任推到旁人身上——
权至龙:“你自己肯定不会懂这些的……是不是有人故意带坏你的?怎么会有人教你这个啊!可千万别被我逮到了……那个人是谁?!”
永裴无语:……哥们,你这是对待正常同学的态度吗?看上去未免有点太奇怪了吧!
但事已至此,只能赶紧先打圆场。他无奈摊手:“那个,至龙,有可能是搞错了……我刚刚想了一下,或许是我看错了也…………”
话说到一半就被权至龙抬手打断:“你先别说话,我要听听看她的解释。”
说着,他双手抱胸站定,看向李艺率的神情中写满了他们学校教导主任教训刺头们时特有的扇形图表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姿态,大有一副你今天没解释清楚别想走的模样。
李艺率和东永裴看着快速进入状态的权至龙,两个此前单方面素不相识的人对视一眼,心中默契地涌现一种相似的无语:…………
区区小权,明明是区区小权……怎么可以反过来对老大指手画脚?简直……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因为权至龙此时这副凛然威严的模样太过陌生,因此李艺率像是被叼住后颈不敢挣扎的幼猫,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我买的。”
五分钟后,李艺率解释清楚原委,带着脸上还写满质疑的权至龙和无辜路人东永裴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巷口。
李艺率:“就是这里。”
权至龙仍然还是双手抱胸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看向永裴:“证人证词呢?”
永裴:“…………”
怎么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啊?放过我好不好!!
永裴无奈悄悄翻了个白眼:“是在这里捡到的没错。”
权至龙这才勉强打消了怀疑,继而又问道:“你怎么会想到买这样的……贡品?”
李艺率想了想,随便拣了个理由:“新闻报道上说的,死者被甩飞出去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打火机,估计是开车点烟的时候不小心发生了意外。”
说着,在两个少年的目光注视下,她拿过永裴手上的香烟,端端正正地摆在死者故去的位置,双手合十:
“因为一支香烟发生意外,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愚蠢的死法啊……下辈子记得开车别抽烟了,啊,如果你还能有下辈子的话。”
永裴:“…………”
虽然长得是很漂亮没错,但说出来的话未免也太刻薄了吧!
永裴在心里悄悄感叹。
半个学期过去,有关这位转校生的话题从未间断过,外貌上的优越仅仅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对方那种不容忽视的矜持气场和单挑校霸顶撞老师等诸多传奇战绩。
身为权至龙同公司的好友,永裴当然听说过对好友的同桌兼午休搭子的种种传闻。
而对比起来,好友对待这位转校生的态度……也很微妙。
虽然权至龙时常会抱怨,但更多的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态度。硬要说的话,类似于一种名为抱怨实则是炫耀的,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关种姿态。
就像现在——东永裴感受到旁边的人拿着胳膊肘悄悄碰他,转过头便见权至龙微不可察地冲李艺率挑了挑眉,看向他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意味也很明显:哎一古,快瞧瞧,我们艺率真的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啊!
永裴:“…………”
够了!他真的没时间和这俩人胡闹了!
*
可惜属于这天下午属于永裴的折磨远远还未结束。
大概是因为身体久违地卸下了疼痛的负担,李艺率今天实在是心情很好,便主动提出一起去吃午饭。
权至龙:“……这下我是真的不得不相信你今天心情很不错了。”
考虑到李艺率的口味特殊,三人最终敲定了一家由中国人经营的中餐馆。
离中午饭点已经过去许久,故而餐馆并不忙碌,只零星坐着几名神色匆匆的食客。李艺率对着菜单犹豫许久,最终在诸多忌口中选定了食材并不反感的香菇牛肉馅蒸水饺。
等到热气腾腾的蒸饺端上桌,权至龙已经捧着海鲜面埋头苦吃了。
李艺率笑眯眯地问老板娘另外要了一个碟子,拿着干净的餐具按照自己的食量分出来,一顿忙活以后饺子上的热气早就散了大半。
权至龙看着她慢吞吞的逃饭动作又皱起了眉,“早就和你说了,你先吃,等吃不完再剩下给我。”
这样慢吞吞的分到什么时候去?东西早就凉了。
闻言,李艺率只是慢条斯理地咽下食物,又喝了一大口餐馆提供的麦茶。像饺子这类食物的馅料一般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正常人的口味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咸了。
大半杯茶水下肚,李艺率才缓缓开口:“你们知道,在自然界的某些族群中,存在着捡食的现象吗?”
在狼群中,头狼优先进食后,其他成员才能分享剩余食物,低级成员在接近食物时甚至会表现出顺从姿态,以换取进食许可——动物行为学则将此类行为归为资源分配策略。
李艺率:“人类社会同样存在这种秩序,只不过自然界族群的生存法则被人类用文化情感和道德加以美化,但本质上仍然是权力秩序下等级制度的变体。”
就连韩国社会中最爱玩的那套年上文化也是这种制度的缩影。
权至龙和永裴:“…………”
权至龙:“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我先确认一下……我们现在是在中餐馆吃饭,而不是在汉城大的社会学课堂听课,对吧?”
怎么画风突然变得这么深刻复杂了?这里还是餐桌吗?!
还有,你身为一个财阀富家女,一个结构中的既得利益者,说出这种振聋发聩的反思未免有点太过讽刺了吧!
李艺率则摇着食指轻讪:“啧啧啧,小权,我看你还是不懂呀~”
李艺率:“我想表达的是,吃剩饭这种行为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隐性的服从。”
李艺率:“虽然你在名义上是我的仆人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就是不平等的。就像我和你分享食物,这并不意味着我比你高一等。相反,因为你帮助我解决了困扰,即使我表现得看上去不太明显,但发自内心地说,我对此是很尊重并感激的。”
说着,她握拳轻敲两下胸口又将手指向他,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嘻哈动作:“Bro,respect!”
简单的三两句话就把权至龙哄成了胚胎,嘴角咧到了耳根。
他捅了两下恨不得装作自己不存在埋头苦吃的永裴,挑了挑眉,眼里炫耀的关种意味再明显不过,继而又乐呵呵地帮李艺率解决起吃不完的食物。
在一旁默默围观了全过程的永裴:“…………”
被三两句话就哄得主动揽下了饭桶的活,值得炫耀的点到底在哪里?东永裴实在是不理解。
除了永裴以外,这顿饭大家吃得都还算愉快。
他们是最后一批吃完的客人。
餐馆那个模样和善的老板娘早早地将餐馆门口的两片半门帘放下,钻到后厨做晚上营业的准备工作。
三人穿过大堂。
权至龙快几步走上前,替李艺率撩开半门帘,动作熟练到像是做过类似的事情无数次,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开始先行动了一般。
永裴脸上写满了复杂:“……稍微低下头就能过去,也不至于这样吧。”
权至龙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搞得有点难为情。
他轻咳一声,随后又一脸义正词严地表示:“我们艺率,不需要为任何事情低头。”
永裴:“………………”
不是哥们,你听听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永裴地铁老人看手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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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是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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