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镇魔司的地界了,咱们去城里落脚,我也要去补给下此番消耗。”
天璇子骑在前方指了指山下一处小城,一回头,便见那书生羞红了脸,愤愤地瞪着那鬼,嘴里还在含糊着说着什么。
他往身后撇了一眼,淡漠地开口道:
“人鬼殊途,公子若不想被蛊惑,还是少搭理他为妙。”
自打事发后,许凤卿便发现这“连翘”心毒嘴更毒,一路颠簸,他不知明里暗里吃了多少嘴上的亏。
他若是要搭话,往往都落得个自讨没趣、或者被这鬼牙尖嘴利羞辱的下场。
而他又是个读书念经长大的脑子,圣人的礼义廉耻学得精深刻骨,苦了他的斯文和脸皮让他每每都在男鬼那百无禁忌的话语中仓皇落败。
“哼!”
许凤卿果然再度拂袖而去,同天璇子拱了拱手,就拉着缰绳走远了点。
天璇子漠然收回视线,朝着远处抬了抬下巴:
“走吧,趁太阳还没下山早些进城去。”
皂城虽不大,却也有镇魔司分堂,镇魔司为镇守一方邪祟所立,分堂则负责供养本地的镇魔道官、交接南北来往消息,偶尔也会给过路道士提供补给。
天璇子所在的道观是七百年的驱魔大宗,名声显赫,因此入了城后亮出身份,本地的道官便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安排了一处落脚的客房。
点完了银钱,那个年轻道官笑呵呵地收进袖里,随口好奇地指了指天璇子身后,道:
“道友,那是...?”
他自然是看出来他们身后以道袍遮面盖住头的“人”分明是一只野鬼,只是不知为何这道人没有将这鬼收在法器中,而是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书生登时先躁红了脸,心中暗暗庆幸好在客房昏暗,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而天璇子因各个中缘由太过冗长,也没有多解释,只行了礼,同那道官把所需补给列了张单子便把人送走了。
“客房不多,只能先这样将就一夜,你睡床。”
天璇子把马拴好后,上楼进房边道。
在山中风餐露宿这么久,又要骑马,许凤卿本就体虚,如今更是腰酸背痛,苦不堪言,听他的话,立马假客气地推脱了一番,被天璇子无视后才窃喜着把包袱放到床上。
天璇子则是自己在地上铺了层褥子,然后坐下盘腿合眼,开始打起坐来。
他这种行为许凤卿早就已经在几日的路途中看惯了,知道这是他们这种道士的修行方式,完全不会理会外物,晚点有人送馒头进来天璇子都没睁过眼。
许凤卿啃着暄软的白馒头坐在背后翘着二郎腿,一边心中啧啧连叹。
这修行也是奇,竟然连饭都不用吃!
皂城并不算小,但是夜里却安静得有些奇异,楼下账房拨弄算盘的动静都能听见,天上乌沉沉的,连带着月亮都翻着毛边。
天璇子平时也不搭理他,偶尔跟他拌两句嘴的鬼现在也成了个木桩,许凤卿仰面躺在床上,看了会书,实在是字不入眼,无法言说的蚀骨之痒又从背后密密麻麻地窜了上来。
他翻了个身,就能看见被天璇子安置在角落好好蹲着的男鬼。
道袍遮住了他大半个身体,也遮住了他那张伤人的嘴,惨淡的月光落在屋内,许凤卿看着那阴影中的男鬼,突然又有了些恻隐之心。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道袍像是被吹了口气一般,幽幽的,动了一下。
许凤卿顿时睁大了眼,望向外边。
屋外平静无风,沉沉的云飘过来几乎要把月光都遮住了,透出一些不详的意味来。
鬼怎么会吐息呢?
他有些疑惑。
难不成那道袍上的法力失效了?
许凤卿转过头看向安坐的天璇子,只见对方仍旧是那幅高深莫测的模样盘坐着。
这道士都没有动静,想来是自己的错觉吧。
心念如此,许凤卿却不由得起身靸着鞋,小心翼翼地往那木柜角落走去。
只是去帮这个小道士看一眼,并无他意。
他心中对自己道,似乎又在跟谁解释。
若是天璇子没留神,岂非是要酿成大祸?
怀着这样的忐忑心情,许凤卿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木柜,在一侧同墙壁的夹缝中,男鬼被蒙头盖着蹲在地上,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那一瞬间的异样,只是他的错觉。
微弱的月光下只能看见男鬼那过分瘦削的身体被宽大的长袍拢着,只显现出一些让人充满遐思的线条,比起白日里的嚣张狂妄,却更加可怜淑静一些。
更加像“连翘”些。
许凤卿的心莫名开始狂跳,不由得缓缓伸出手。
只是确认一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轻轻地碰了碰那歪着头靠着木柜的鬼。
隔着那薄薄的布料,那身躯的冰冷也消减了不少,鬼使神差地让许凤卿短暂地忘记了人鬼殊途的恐惧。
他的手一路滑下,从头到脸、到脖颈,隔着一层距离,细细地摩挲着那难忘的轮廓。
真是很美啊。
渐渐的,许凤卿不由得有些痴了,只觉得在这样的月光下,哪怕他与连翘隔着一层避障,他的心中都涌出了无限的爱怜。
此情此景,应当有诗文相合才对。
许凤卿头一回对自己稀松平常的文采生出了悔意。
正当他沉醉在眼下美景之时,男鬼似乎真的活过来了,在他掌心抚至下巴位置时忽然动了一下。
许凤卿本能地心一惊,然而下一刻,那鬼忽然就着他的指尖蹭了蹭,然后将脑袋乖顺地磕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许凤卿心中熨帖无比,含糊着叹道:
“若是早有如此柔顺,你又何必受这等罪.....”
说着,他便感觉到掌下之鬼轻轻颤抖了起来,如同应和。
片刻后,许凤卿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一个冰冷柔软的软物含了含,接着又吐了出来。
这是一个饱含着讨好的动作,又有些大胆的引诱。
“被这法袍限制的滋味不好受吧?”
许凤卿被蛊惑了般伸手熟练地扳过面前人的下颚,玩弄般地揉了揉,继而轻声细语道:
“你若是好好依我,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说着他悄悄转头看了眼还在凝神闭眼打坐的天璇子,搂过那纤弱细瘦的男鬼,唇贴近他的脸侧小声道:
“那道士往常都要打坐一夜,风吹不动雷打不醒的,你听我的话,我便放你出来松快松快,怎样?”
被道袍裹身的男鬼轻轻抖了抖。
许凤卿见他规规矩矩地蹲坐在原地,瘦瘦小小的,十分孱弱的模样,不由得心生一阵怜悯。
想必这鬼被道袍限制,行动呼吸都不得自由,也是有些可怜。
只是透透气罢,何况男鬼手腕上还系着紫金鞭呢。
许凤卿心跳如雷,最终轻手轻脚地将那道袍揭开了。
乌发披肩,双瞳剪水的一张脸露了出来。
男鬼眉眼柔和,一双形状优美的唇微微上挑着,似笑非笑,自下而上地看向他。
许凤卿脑中一阵轰鸣,无端感到此刻就像是同这男鬼进了洞房一般,而自己这个新郎官正在挑开他的盖头。
“连翘.....”
他失了神智,低声唤着,只见男鬼笑意更盛,伸出一截冷白的手环过他的脖颈,低垂着长眉,秀气的唇瓣一开一合:
“许郎当真是真心待我。”
柔软的嗓音中夹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眉目含春,许凤卿脸上飞红,半跪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嗔怪道:
“你真是坏透了,细想想,若不是当日你那般无情,我岂会容这道士这般折辱于你?”
说着,他将男鬼抱紧怀里,低头吻过男鬼凉凉的长发,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也罢,若是你真心跟我,从此不再动恶念,我便与那小道士讲讲情,将你给放出来,不再去他师门受他那苦怎样?”
男鬼柔顺地依偎在他的肩头,贴着他的颈侧幽幽出声:
“自然什么都依你的...只是....”
许凤卿被他的乖顺迷得浑身舒坦极了,闻言轻轻一捏他的肩膀,笑着道:“怎么?你是怕我食言?”
男鬼伸手如蛇一般抚上他的肩头,摇摇头,吐气如兰:
“只是,许郎,眼下我腹中空空,只怕要......”
“什么?”
许凤卿没听清他最后吞下去的字眼,下意识一愣,然而马上他就感觉到脖颈上传来一阵尖锐无比的刺痛!
“呃!”
温热的液体顺着颈部流到身上,许凤卿毫无防备被男鬼扑倒在地,才发现这鬼竟然咬穿了自己的脖颈!
“你!”
背叛与惊恐点燃了许凤卿的怒火,让他惊怒出声:
“竟然骗我!”
他万万没想到连翘温顺的外表下,竟然是再度的欺骗
然而许凤卿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从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鬼爪下逃脱。
“呃啊!”
男鬼伏倒在他身上吮吸着鲜血,许凤卿根本无法推开,在绝望中他猛然回过神吗,想到哪里不对劲。
不对!
为什么那紫金鞭没有效力!
就在他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与绝望感到体力逐渐流失之际,男鬼突然在他身上停住了,接着许凤卿也同样感到背脊一阵锐痛。
然后,男鬼便在他满目惊骇中,往一边歪倒过去,在他身形滑落之后,露出了天璇子还未收回的手。
年轻的道士眉眼间有些不耐,显然许凤卿二人将他吵醒的时机不对,他还保持着上身探出,双腿盘坐的姿势。
只见他浓黑的眉毛皱了皱,准备要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他忽然神色一变,猛然看向窗外。
许凤卿不明所以,下一秒,客栈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一道急促的人声从屋外传来:
“道友!道友!不好了!快,城中义庄闹尸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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