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总部的旋转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苏晚站在旋转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指尖将文件夹攥得出现褶皱。昨天酒会结束后，苏晚连夜和工作室的人员召开了视频会议。最终她还是不得不接下与陆时衍的合作。30%的追加投资是眼下能挽救工作室的唯一办法。
前台工作人员认出了苏晚，对她的笑容比对待普通访客热络三分。前台工作人员开口说：“苏小姐是吗？陆总特意吩咐过，您直接上顶层就行，电梯已经为您预留好了。”
苏晚点头表达感谢。她走进专属电梯时，电梯内的镜面映出她面部紧绷的状态。她特意挑选了一套最中性的浅灰西装，目的是尽量弱化私人情绪，一想到要单独和陆时衍待在办公室里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紧。
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后打开。走廊地面铺着深棕色地毯，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苏晚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她走到走廊尽头那扇实木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拉开了。陆时衍的助理站在门后，态度恭敬地说：“苏小姐，陆总在里面等您。”
苏晚推开门的瞬间，呼吸猛地停顿。陆时衍的办公室采用极简的冷色调设计，以黑、白、灰三种颜色为主。办公桌后方是一整面落地窗，透过落地窗能俯瞰半个城市的车水马龙景象。这些景象都没有吸引苏晚的目光，她的视线牢牢固定在办公桌斜后方的墙壁上。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的内容苏晚非常熟悉：深秋时节的梧桐叶落在美术学院的红砖墙上，墙角处缩着一个穿白毛衣的女生，女生正低头给画板上色。这幅画是苏晚大三时完成的写生作品，也是当年陆时衍想要收购却被她直接拒绝的那幅。
但眼前这幅画的笔触虽然与原作相似，却缺少了她当时特意留下的“毛躁感”。比如画中女生毛衣袖口的纹路，她当时故意使用了凌乱的短线条，而墙上这幅画的线条却规整得过分。这幅画是仿品。
陆时衍的声音从办公桌后方传来。苏晚这才回过神，发现陆时衍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他的黑色眼眸正落在苏晚身上，眼神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苏晚走到画的前方，指尖几乎要碰到画框又硬生生收了回来。她转头看向陆时衍，语气中带着一点嘲讽说：“陆总倒是有闲心，还会收藏这种仿品？”
陆时衍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他没有直接回答苏晚的问题，反而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仿品？”
苏晚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说：“这幅画是我画的。我当年在毛衣袖口画了三道歪歪扭扭的线，原因是那天风很大，颜料没干就被风吹花了，我干脆顺着花掉的痕迹补了几笔。你这幅画太干净了。”
陆时衍的指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半秒后才淡淡开口说：“这幅画是找画师临摹的作品，原作当时没有买到。”
苏晚挑了挑眉说：“哦？当年你不是说，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吗？怎么连一幅画都搞不定？”
她这句话是故意用来刺激陆时衍的。当年陆时衍找她买这幅画时，语气带着一贯的强势说：“开个价，多少钱都可以。”她当时只觉得不舒服，回应说“这幅画是我对美术学院的回忆，不卖”。陆时衍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现在看来，当年后悔的人是陆时衍。
陆时衍没有接话，起身走到苏晚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那幅画。他比苏晚高出半个头，肩膀几乎要碰到苏晚的肩膀。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墨香钻进苏晚的鼻腔，让苏晚想起五年前的画室。
陆时衍突然开口问，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你当年为什么不肯卖这幅画？我以为你只是想要更高的价格。”
苏晚侧身躲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不是价格的问题。是因为这幅画里有我想留住的东西，而你想要它只是因为‘想要’这个念头而已。就像……”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陆时衍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就像当年你扣下我的签证，也只是因为你不想让我走，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留下。”
这句话像一根针，戳破了两人之间刻意维持的平静。陆时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的偏执情绪又冒了出来说：“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提起过去的事。”
苏晚攥紧手中的文件夹，指节泛白说：“是你先把这幅画挂出来的。陆时衍，分手夜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倒先把‘回忆’挂出来了？”
记忆突然翻涌起来。那记忆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尖锐地硌着她的心脏。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苏晚收拾好行李箱放在玄关处，手里攥着第二天飞往纽约的机票和签证。陆时衍当时正在外地出差，苏晚没打算和他告别。那段时间陆时衍的控制欲越来越强，她怕自己一见面就会心软。
凌晨三点时，苏晚被敲门声吵醒。她打开门就看到陆时衍站在门外，他的西装上沾着雨水，眼底布满红血丝。他没有进屋，只盯着玄关处的行李箱，声音沙哑地说：“你非要走？”
苏晚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转身想拿签证却发现放在抽屉里的签证不见了。她慌了神，翻遍所有行李都没找到签证。最后她只能看着陆时衍，声音发颤地说：“是你拿的？陆时衍，你把签证还给我！”
陆时衍没有否认，靠在门框上，语气带着一点绝望的强势说：“我不能让你走。苏晚，我们可以好好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去纽约好不好？”
“我想要的是尊重！是你别管着我！”苏晚终于忍不住爆发，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摔在地上。杯子碎片溅了一地，她接着说：“你以为你这样是爱我吗？你爱的是把我困在你身边的感觉！你扣了我的签证，你以为我就走不了了？”
她当时已经找好了备用方案：如果签证出现问题，就先去邻市从那里转机。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陆时衍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陆时衍，我再也不想跟你待在一起了。”
陆时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伸手想拉苏晚却被她躲开。苏晚连夜叫了车，带着仅有的行李去了邻市。临走前她删掉了陆时衍所有的联系方式，也删掉了陆时衍存在她电脑里为她设计的求婚方案。那是她前几天无意间发现的，陆时衍偷偷画了很多张她穿婚纱的草图，可当时的她只觉得窒息。
陆时衍的声音突然拉回苏晚的思绪。苏晚愣住，转头看向陆时衍。陆时衍的脸色很难看，指尖攥得发白，像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当年我没冻你的签证。”
苏晚冷笑说：“有区别吗？不管是扣下还是冻掉，你都是想逼我留下。陆时衍，你从来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对不对？”
陆时衍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助理拿着文件走进来，看到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脚步停顿了一下说：“陆总，这是您要的项目报表……”
“放下，出去。”陆时衍的语气瞬间恢复高冷。助理不敢多停留，放下文件就快步离开，关门时还偷偷看了苏晚一眼。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苏晚和陆时衍两个人，气氛比刚才更僵硬。苏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把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说：“这是我修改后的合作方案，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签合同。”
陆时衍没有看方案，目光还落在苏晚身上说：“昨天我让助理查了你的租房合同，你住的那栋公寓，我已经把你隔壁的房间租下来了。”
苏晚的瞳孔猛地一缩，刚才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说：“陆时衍！你又来这套？”
“我只是觉得这样方便对接工作。”陆时衍说得理直气壮，却不敢看苏晚的眼睛，“你工作室离这里远，有时候加班晚了，住隔壁也安全。”
“安全？”苏晚被气笑了，“我看你是想当‘邻居刺客’，方便随时盯着我吧？五年前你扣我签证，五年后你租我隔壁，陆时衍，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魂不散？”
她故意用了“邻居刺客”这个词，就是想戳穿陆时衍的小心思。果然，陆时衍的耳尖红了一下，却还是硬撑着说：“我没有盯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苏晚懒得跟他争论，拿起方案说：“合同我放在这里，你看完联系我。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工作室还有事要处理。”
她转身想走，手腕又被陆时衍攥住。这次陆时衍的力气没上次大，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她。
“苏晚。”陆时衍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一些，“中午一起吃个饭吧，附近有家餐厅，做的是你当年爱吃的糖醋排骨。”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当年确实爱吃糖醋排骨，每次去食堂都会点这道菜。陆时衍知道后还特意学做这道菜，第一次做的时候糖放多了，甜得发苦，她却还是吃了半碗。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挣开陆时衍的手，语气冷淡地说：“不用了，我还有事。陆总，我们还是先谈工作吧。”
说完，苏晚快步走向门口，没有再回头。走到电梯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心里乱成一团麻。他为什么要挂那幅仿画？为什么要租她隔壁的房间？为什么还记得她爱吃糖醋排骨？这些问题像小石子，扔进她平静了五年的心湖，溅起一圈圈涟漪。
电梯门打开，苏晚走进去。电梯内的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苏晚，别心软。当年他把你逼得那么紧，现在又来这套，你不能再掉进他的陷阱里了。
电梯下降时，她的脑海里却反复出现刚才的画面——陆时衍站在画前，眼底藏着的委屈和偏执，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或许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当年扣下签证只是怕她走了不回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晚掐灭了。她拿出手机，给工作室的助理发消息：“帮我查一下，陆氏集团附近有没有其他公寓出租，离现在住的地方远点。”
她不能再让陆时衍这样靠近自己，不然她怕自己真的会再次沦陷。
此时的办公室里，陆时衍走到画前，指尖轻轻拂过画中女生的毛衣袖口。那里没有苏晚说的三道歪歪扭扭的线，是他特意让画师改掉的。他怕看到那几道线，就会想起当年苏晚拒绝他时的样子。
陆时衍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照片是五年前拍的，苏晚蹲在美术学院的红砖墙前正在画这幅画，阳光落在她的发梢，画面暖得发烫。这张照片他存了五年，手机换了三个，却从来没删过。
助理刚才进来时，他看到苏晚攥紧文件夹的样子，心里像被揪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让苏晚反感，可他没办法。五年了，他等了她五年，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他不能再让她走了。
陆时衍拨通助理的电话，语气坚定地说：“把苏小姐现在住的那栋公寓剩下的房间都租下来，别让任何人靠近她那层。还有，查一下她工作室最近的情况，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跟我说，直接去做。”
挂了电话，陆时衍又看向那幅画，眼底的偏执更浓了：“苏晚，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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