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站在公寓楼下，仰头看着亮着灯的18层，指尖把租房软件的界面按得发烫。这三天她找遍了陆氏集团附近的公寓，要么价格高得离谱，要么户型不合适，最后只能暂时留在原来的住处——毕竟工作室离这里近，眼下项目赶进度，她没太多时间耗在找房子上。
可一想到隔壁住的是陆时衍，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天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她特意绕开了电梯，走楼梯下了18层。她甚至在楼下便利店待了半小时，就怕回去时碰到他。可偏偏运气不好，刚出电梯，就看到陆时衍站在他家门口，手里拿着个黑色文件夹，像是在等她。
“合作方案我看了，”他上前一步，声音比在办公室时柔和些，“没什么问题，明天可以签合同。”
苏晚没接文件夹，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我让助理明天去陆氏签吧，我这边还有事。”
她能看到陆时衍的指尖顿了一下，文件夹的边角被他攥得微微变形。他沉默了两秒，才点头：“也好。对了，你工作室要是需要人手，或者设备不够，随时跟我说。”
“不用了，谢谢陆总。”苏晚说完，不等他再开口，就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我累了，先休息了。”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关门声。她不知道陆时衍是不是还站在门口，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时衍，不像当年那个强势到不容拒绝的少年，也不像现在外界传言中高冷狠厉的总裁，反而有点……笨拙。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倒没怎么碰面。苏晚每天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偶尔晚上回去，也只是匆匆开门，没再遇到过陆时衍。她以为这样的“相安无事”能持续到她找到新公寓，直到周五那天加班到深夜。
时针指向十一点，工作室的同事都走光了，苏晚收拾好文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写字楼。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风一吹，她忍不住裹紧了外套。打车回到公寓楼下时，她抬头看了眼18层，自家的窗户黑着，隔壁却亮着灯——陆时衍还没睡？
她走进电梯，按下18楼，心里祈祷着别在门口碰到他。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还是顿住了。
陆时衍就站在她家门口，背靠着墙，手里拎着个白色的外卖盒，路灯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没穿外套，耳朵和鼻尖都冻得泛红，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听到电梯声，他猛地直起身，看到苏晚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抓包的小孩，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外卖盒往身后藏了藏，又很快拿了出来，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回来了。”
苏晚没说话，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她能感觉到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紧张，还有点期待，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看你工作室的灯一直亮着，”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想着你可能没吃饭，就……买了点东西。”
他把外卖盒递过来，苏晚低头看了一眼，是她以前常吃的那家馄饨店的盒子，上面印着熟悉的logo。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起大学时，每次她在画室加班到深夜，陆时衍都会去这家店买一碗虾仁玉米馅的馄饨，用保温桶装着，送到画室时还冒着热气。
“不用了，我在工作室吃过了。”苏晚没接，语气尽量平淡。
陆时衍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些。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外卖盒，又抬头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点委屈，还有点无措，像个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的人：“我……我忘了你可能吃过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小了：“这家的馄饨，你以前很喜欢吃的，虾仁玉米馅的。”
苏晚的指尖攥紧了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到心里。她怎么会忘？当年她总说这家的馄饨馅足，汤鲜，陆时衍就记在了心里，几乎每天都给她带。可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再提，只会让她觉得更别扭。
“谢谢陆总费心，”她避开他的目光，开始开门，“但我现在不饿，你自己吃吧。”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她却感觉陆时衍还站在旁边，没走。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还拎着那个外卖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的边缘，眼神落在她的门上，像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陆总还有事吗？”苏晚问，语气里带着点催促。
“没……没事。”他摇摇头，却没动，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离苏晚更近了些。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夜晚的凉意，还有点馄饨的香气，让她的思绪又飘回了五年前。
“那个……”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发紧，“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比如……电梯太慢，或者隔音不好，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
“我习惯。”苏晚打断他，开门的动作加快了些，“没什么不方便的，陆总不用操心。”
她能感觉到陆时衍的身体僵了一下，语气里的失落几乎要溢出来：“哦……好。”
门终于打开了，苏晚推开门，准备进去，却被陆时衍突然叫住：“苏晚！”
她回头，看到他攥着外卖盒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眼底的慌乱更明显了，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别……别锁门。”
苏晚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陆时衍的脸瞬间红了，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连耳尖都在发烫。他避开苏晚的目光，看向楼梯间的方向，声音却很清晰，带着点颤抖，还有点恳求：“我是说……你晚上睡觉，别把门锁死。我怕……我怕你又像当年一样，凌晨偷偷走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苏晚的心上。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时衍，发现他的眼底蓄着水汽，平时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还带着点深深的恐惧，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凌晨，她就是这样，趁陆时衍不在家，偷偷收拾行李，锁上门，再也没回来。原来他一直都记得，甚至怕她再做同样的事。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她看着陆时衍，看着他冻得泛红的耳朵，看着他手里凉透的馄饨，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和恐惧，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和她记忆里那个强势、偏执的陆时衍，有点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控制欲把她困住的少年，反而学会了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在意，只是这份在意，来得太晚，也太沉重。
“陆时衍，”苏晚的声音有些沙哑，“五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会再偷偷走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锁门，是为了安全。”
陆时衍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失落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外卖盒，盒子上的水汽已经干了，馄饨肯定早就凉透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把盒子递到苏晚面前：“就算不饿，也拿着吧。凉了可以热一下，总比空着肚子好。”
这次，苏晚没有拒绝。她接过外卖盒，指尖碰到了他的手，冰凉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他：“你等了我多久？”
陆时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含糊地说：“没……没多久，就一会儿。”
可苏晚手里的外卖盒已经凉透了，盒子边缘还沾着凝固的油渍，显然已经放了很久。她能想象到，陆时衍可能从七八点就开始等，看着她工作室的灯亮着，一遍遍地看时间，手里的馄饨从热到凉，却一直没走，就为了等她回来，把这碗凉透的馄饨递给她。
“天这么冷，你怎么不穿外套？”她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责备。
陆时衍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毛衣，才反应过来：“我……我出来得急，忘了穿。”
他的谎话太明显，苏晚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是忘了穿，而是怕穿外套显得太刻意，或者怕等太久，外套碍事。她心里的酸涩更浓了，拿着外卖盒的手也有些发烫。
“快回去吧，天凉，别冻感冒了。”苏晚打开门，侧身让开位置，“馄饨我收下了，谢谢。”
陆时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眼底的慌乱也消散了些。他看着苏晚，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要是凉了，你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或者……我帮你热？”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苏晚连忙拒绝，她怕再跟他纠缠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陆时衍没再坚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苏晚，像是还不想走。苏晚无奈，只能先走进房间，回头对他说：“陆总，晚安。”
“晚安。”他立刻回应，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喜悦。
苏晚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关门声，才松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外卖盒，盒子已经凉得像块冰，她却舍不得扔。
她走到厨房，把馄饨倒进盘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叮的一声，微波炉停了，馄饨的香气弥漫开来，和五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却少了当年的暖意，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突然想起刚才陆时衍的样子，他冻得泛红的耳朵，他眼底的慌乱，他那句“别锁门，我怕你又像当年一样偷偷走了”。原来这个在外人面前高冷、强势的总裁，在她面前，也会有这么脆弱、这么不自信的一面。
或许，他当年扣下她的签证，真的只是怕她走了不回来？或许，这五年里，他也和她一样，在回忆里挣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晚掐灭了。她不能再心软，当年的伤害是真实的，他的控制欲也是真实的，现在他的这些举动，不过是想弥补，可弥补有用吗？
她吃完馄饨，把盘子洗干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向隔壁的窗户。灯还亮着，不知道陆时衍是不是还没睡。她看着那盏灯，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到底该怎么办？是继续找新公寓，彻底避开他？还是……试着接受他的弥补，重新了解他？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呜呜作响。苏晚关上窗帘，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陆时衍的样子，还有那碗凉透的馄饨，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而此时的隔壁，陆时衍正站在窗边，看着苏晚房间的方向。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苏晚工作室的监控画面——他今天特意让助理装的，就是为了看她什么时候下班。他从晚上七点就开始等，手里的馄饨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最后还是凉透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甚至很偏执，可他没办法。五年了，他等了她五年，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他不能再失去她。哪怕她现在不原谅他，哪怕她对他很冷淡，他也要一点一点地靠近，一点一点地让她知道，他变了，他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用控制欲把她困住了。
他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下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苏晚大学时的样子，她坐在画室里，手里拿着画笔，对着镜头笑，阳光落在她脸上，暖得发烫。这张照片，他看了五年，每天晚上都要看一眼才能睡着。
“苏晚，”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坚定，“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不管你需要多久，我都会等。”
他把照片放回枕头下，躺到床上，却没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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