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陆氏集团会议室里。空调吹出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这股凉意却吹不散苏晚心里的紧绷感。长桌两端坐着双方的团队成员。苏晚的手指攥着方案册用力了些。她的目光落在投影幕布的设计图上。尽量不去看主位上的陆时衍。
这是签完合同后的第一次项目对接会。按正常流程。这个对接会该由双方助理牵头沟通。陆时衍却偏要亲自来。他说的理由是“这个项目重要。需要实时把控进度”。苏晚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想多找机会见她。
“苏设计师。关于‘城市肌理’的核心元素。你们计划用哪些材质还原老街区的质感？”陆时衍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声音低沉又平稳。听不出明显情绪。他的手指搭在桌沿上。指节分明。目光看着像是落在幕布上。可在苏晚抬头讲解的时候。就悄悄移到了她脸上。
苏晚定了定神。指着设计图上的灰色区块说。“我们考虑用再生砖和磨砂玻璃结合。再生砖能保留老砖的纹路。磨砂玻璃能折射光线。这样可以模拟老街区午后的光影感。”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桌角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早上她赶时间。只喝了半杯咖啡。现在喉咙发紧。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陆时衍突然抬手说。“休息十分钟。”他没看其他人。目光先扫过苏晚手里的咖啡杯。然后才起身走向茶水间。苏晚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助理凑过来小声说。“陆总好像一直在看你。刚才你讲方案的时候。他手里的笔记本都没翻页。”
苏晚心里一沉。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陆时衍从茶水间出来了。他手里端着两个白色瓷杯。径直走到苏晚身边。把其中一个杯子递过来。“美式。常温的。没加冰。”
苏晚愣住了。她早上带的咖啡确实是常温美式。也没加冰。她胃不好。喝不了太冰的东西。这个习惯只有大学时的几个好朋友知道。她看着陆时衍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自己桌上剩下的半杯咖啡。这时她突然想起。开会时她只喝了两口咖啡。就因为咖啡太浓皱了下眉。
“陆总怎么知道我喝常温美式？”她没接杯子。语气里带着点警惕。
陆时衍的指尖顿了一下。杯沿碰到了她的手背。带着点温热的感觉。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桌角的方案册说。“刚才看你喝的就是这个。猜的。”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苏晚盯着他看。发现他的耳尖又开始泛红。每次他说谎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她没再追问。可也没接那杯咖啡。只是把自己的杯子往旁边挪了挪。“谢谢陆总。我自己带的还没喝完。”
陆时衍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收回去。默默把咖啡放在她旁边的空位上。他转身回主位的时候。苏晚瞥见他的手指在身体侧面攥了攥。看起来像是有点失落。
休息结束后。会议继续进行。苏晚刻意把注意力放在方案上。不再去关注陆时衍的目光。可偶尔抬头的时候。总能撞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视线不是审视。也不是强势。而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
中途讨论到预算问题的时候。苏晚的助理递来一份数据报表。她接报表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刚才陆时衍送的那杯咖啡。褐色的液体溅到了陆时衍的笔记本上。
“抱歉！”苏晚慌忙抽了纸巾想去擦。手刚碰到笔记本。就被陆时衍按住了。
“我自己来。”他的声音有点闷。指尖盖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凉意。苏晚连忙收回手。看着他低头擦笔记本。纸页被浸湿的地方。隐约露出几行小字。
她好奇地瞥了一眼。心脏猛地一跳。那不是工作内容。而是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苏晚喝了2口咖啡（太浓。下次让助理少放粉）”“苏晚揉了3次太阳穴（累了？需缩短会议时间）”。
原来他刚才看着像是在听会议。其实一直在记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苏晚的心里又气又乱。气他把工作会议变成了“盯人现场”。可又有点说不清楚的触动。这些细碎的关注。特别像大学时的他。
记忆突然涌了上来。大三那年。她参加设计大赛。连续一周泡在画室里改方案。陆时衍每天都会来。手里拿着一杯常温美式。每次都只倒半杯。说“你每次都喝不完。倒多了浪费”。当时她只觉得他细心。直到后来看到他的笔记本。才发现上面记着“3月12日。苏晚喝了1口咖啡就忙忘了。凉了可惜”“3月14日。苏晚说咖啡太苦。下次加半勺糖”。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把她的喜好和习惯。偷偷记在本子上。默默放在心里。
“会议就到这里吧。”陆时衍的声音拉回了苏晚的思绪。他已经合上了笔记本。指尖把封面攥得微微发皱。“后续的细节让助理对接。苏设计师要是有问题。随时找我。”
众人散场的时候。苏晚收拾东西。故意放慢了速度。想等陆时衍先走。可他却站在会议室门口。没动。像是在等她。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陆总。”她停下脚步。尽量让语气平静。“开会时记那些……没必要吧？我们是来对接工作的。”
陆时衍的眼神闪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又抬头看向她说。语气有点生硬。“我只是……怕项目出问题。多记点细节。”
“记我喝几口咖啡。也能避免项目出问题？”苏晚忍不住反问。语气里带着点嘲讽。“陆总要是这么闲。不如多关注下陆氏的其他项目。”
她以为陆时衍会像以前一样。被戳穿后变得强势。可他却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知道了。以后不记了。”
苏晚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心里的气突然泄了一半。她看着他眼底的失落。像被针扎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身快步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出陆氏大楼。阳光有点晃眼。苏晚拿出手机。看到助理发来的消息：“晚姐。刚才陆总的助理送来一批绘图板。说是项目专用的。刚好我们之前坏的那台有替换的了！”
她皱了皱眉。回复：“谁让他们送的？我们自己会买。”
“陆总的助理说。上周来咱们工作室对接的时候。看到老陈的绘图板老死机。就顺便申请了一批。”助理又发了条消息。“对了。他还说。陆总特意交代。要选你常用的那个品牌和型号。怕其他的你用不惯。”
苏晚握着手机。站在路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不仅盯着她开会时的咖啡。还盯着她工作室的设备。甚至连她常用的绘图板型号都记得——他到底还关注了她多少事？
下午回到工作室。苏晚看着桌上崭新的绘图板。指尖拂过熟悉的品牌logo。想起大学时。她的第一块绘图板就是陆时衍送的。当时她舍不得买贵的。用的是最便宜的入门款。陆时衍知道后。偷偷用兼职赚的钱。买了这款专业级的给她。说“好设备能画出更好的图”。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把她的需求放在心上。默默为她做很多事。可后来。这份细心变成了控制欲。让她喘不过气。现在。他又变回了当年那个细心的少年。却让她更迷茫了——她该相信他真的变了。还是觉得这只是他追妻的手段？
傍晚时分。苏晚接到了陆时衍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方案里的老街区参考资料。你们是不是找不到高清图？”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点小心翼翼。“我这里有几份国外老街区改造的案例。里面有类似的肌理图。发给你？”
“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一些了。”苏晚语气平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我看到你工作室的灯还亮着。别加班太晚。你胃不好。记得吃晚饭。别像上次一样。加班到胃疼还硬撑。”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上次她胃疼。是上周在工作室加班到凌晨。助理不小心在朋友圈发了条“心疼晚姐。胃疼还在改方案”。她很快让助理删了。没想到还是被陆时衍看到了。
“陆时衍。你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她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点疲惫。“盯着我的会议。盯着我的工作室。盯着我的朋友圈……你这样不累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点慌乱和委屈。“我不是故意盯你。我只是……怕你出事。上次你胃疼。我没在你身边。只能看着朋友圈着急。这次项目对接。我想多知道点你的情况。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我只是想多靠近你一点。没有别的意思。”
苏晚握着电话。说不出话来。她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陆时衍。可能正皱着眉。眼底带着失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挂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助理端来一杯美式。放在她桌上。“晚姐。刚才陆总的助理送来的。说让你现在喝。温度刚好。不用等凉。他还说……要是你觉得浓。楼下便利店有牛奶。他已经让店员留了几盒。”
苏晚看着桌上的咖啡。杯壁上还带着温热的温度。刚好是她喜欢的口感。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熟悉的苦味里。似乎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甜。
此刻的陆氏总裁办公室里。陆时衍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苏晚工作室的方向。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苏晚工作室的实时监控画面。他没告诉苏晚。为了能随时看到她是否安全。他特意让助理装了这个监控。却只敢看她是否在工位上。不敢打扰她。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刚才让助理记的：“苏晚18:30喝了咖啡（没皱眉。温度刚好）”“苏晚18:45翻了参考资料（可能在找灵感）”。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甚至有点偏执。可他没办法。五年里。他只能通过回忆和零星的消息了解她的情况。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他只想把过去错过的。一点一点补回来。
哪怕她现在还不原谅他。哪怕她对他还有防备。他也愿意等。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苏晚工作室的设备清单。上面标注着每台设备的购买时间和使用状态。他对着清单看了一会儿。又给助理发消息：“明天再送一批备用的画笔和颜料过去。按苏设计师常用的品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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