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从零点直炸到了凌晨两点多,荀琢也不敢变成狗了,捂着耳朵一个劲地往被窝里钻。
尹残星奶奶早上推门喊他们起床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尹残星被强狗锁男的场景。
他在陌生的环境本就睡不熟,转头艰难地看向奶奶。
“诶,残星,起来吃饭。”
他虚弱地问:“几点了?”
“六点半,我煮了水饺。你爷爷要带你去看大师诶。”
“就起。”
他把装睡的荀琢往旁边踹,死狗还一个劲地装作说梦话,嘴里喃喃“爹我好害怕”“外面打雷”“大爹要把我从楼上扔下去”。
“前面还是正常话,后面纯属诽谤吧!你大爹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尹残星掐着他的脸往两边扯,“辛回梁对你那么好,你就在这瞎编排他是吧!我要是告诉他你抱着我睡了一宿,他真就扔你了!给我起床!”
他的头发被荀琢捂得乱糟糟,对着镜子梳了好久还是翘起两撮。
荀琢拿着他的狗牙刷蹭过来:“爹给我刷牙。”
平常不管这家伙怎么胡扯,辛回梁倒是任劳任怨,只把他的话当狗叫。给狗刷牙这活尹残星就没沾手过。
“你当你是两个月小狗崽呢?还‘爹呀爹呀给我刷牙’?给你买的洁齿零食没带?”
荀琢诚实地点头。
尹残星忍无可忍,大叫:“妈!”
尹母也没睡好:“咋。”
“你带一次性牙刷了吗,荀琢忘了。”
“箱子里,你去给他找。”
荀琢:Q^Q
他嫌酒店赠送的一次性牙刷刷毛太硬,坐在桌边的时候还可怜兮兮的。
尹残星无语:“谁给你惯的毛病。天天说人家不好,生活起居倒是挺依赖哈?”
“你说的对。离开他谁还拿我当爹的拖油瓶。”荀琢蔫巴,“我妈都准备把我赶出领地自由生长了。我爹对我更是不管不顾,只有大爹才会给我最纯粹的父爱。”
尹残星:“……”点我呢?
点了也没用。尹残星点点碗边:“吃饭。”
吃完饭七点多,尹残星爷爷转头看着他:“残星身体行不行?要上山。”
饺子是韭菜的,荀琢不爱吃。
他回房间偷吃了几两狗粮,这才填饱肚子,满面春风地拍胸脯保证:“我背他。”
荀琢拎着两袋米,一上山就犹如野狗归乡,啪一下就跑没影了。
尹残星这些天坐办公室,体能又有所下降,沉默着保持体力。
一路都是人踏出的羊肠小道,走了近一个小时。翻过山头,爷爷说:“到了。”
很难想象扶贫居然没扶到这,或者这户是故意的。小茅草屋看起来弱不经风,更不必提是山顶这种风急的地方。
尹残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大脑空白一瞬。抬起头,看他爷爷虔诚地敲了敲门。
“大师,我带孙子来给您拜年。”
房门嗡一声自己开了,屋内的黑暗像是黑洞,把周遭的一切包括尹残星的目光都侵吞。
爷爷走进黑暗里,不见了身影。荀琢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他身边。
他晃了晃手里的米袋:“残星,不进去吗?”
尹残星看着他眨眨眼,笑:“进去呗。”
他抬手碰到木质的门板,粗糙的质感划在指腹掌心。他在明暗的交界站定,在身后“荀琢”的目光下踏了进去。
小屋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木栋和茅草隔出主屋和一小间偏房,莫名让尹残星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打了个喷嚏。空气中发霉的味道刺激他的喉咙,泛上痒意。
爷爷跪坐在蒲团上,对面的人看起来很老了,老得皮肤上的皱纹堆砌在一起。他睁开被尹残星误以为是某条皱纹的细长浑浊的眼,对他抬手:“坐。”
声音砂纸摩擦般沧桑沙哑。
尹残星看着那蒲团,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茅草堆织成的房顶之下贴满了黄符,血样的朱砂乱舞,写出尹残星无法辨认的字符。
他低头为难道:“我膝盖受伤了……”
那张小几摆得极为奇怪。并不对着房门,也不对着这间主屋中轴线上摆着的供桌,而是刻意地偏移了几十公分。
也正是这几十公分的偏移,尹残星要坐——或者说跪的那个蒲团,正对上了那人身后的供桌。
正对上供桌上的菩萨像。
如果荀琢在就好了,不知供的是哪一位。
“荀琢”在他身后轻巧地问:“残星,你怎么不坐啊?咱们还得回家走亲戚。今天可是初一。”
“因为我是你爹。”尹残星说。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原本装在里面的哮喘药,手机耳机,以及荀琢偷偷装进来的真空包装牛喉管都不见了。
他只摸到自己两手的冷汗。
“荀琢”顿了顿,笑:“你开什么玩笑。在大师面前,尊敬点。”
尹残星看天,叹气:“我是兔儿爷。”
“……?”
飓风骤然从茅草屋四面吹来,他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荀琢大喝一声:“混帐东西!你狗爷爷来也!”
面前那尊幽深盯着他的菩萨像变成碎片,瓷质的头颅飞出五丈远。
眼前哪有什么茅草屋,他只是站在荒山中间的空地,袖口挂上了干枯的苍耳。
荀琢着急道:“爹,你没事吧!”
尹残星摆摆手,从兜里掏出哮喘喷剂熟练地罩上口鼻:“你去看看我爷。”
荀琢在独处的时候怎么会叫他的名字。改了半年都改不掉的称呼,哪是一朝一夕就会变的?
那间茅草屋——
他见过的,只是比记忆里少了一间。最开始爷爷奶奶家的房子就长那样,只是山高路远,他很少回来,也很少见。
爷爷虽然怯懦,却并不是什么居家的男人。他像村里的每个男人一样,在土地之外顺理成章地接受老婆的伺候,从不过多插手家务。以至于对儿子一家回来时住房的记忆都模糊了。
吸了两口稍微缓过神,荀琢拉着双目失神的老爷子转头看他。
“报官吗?”
“当然。”
尹残星惊魂未定地摸摸狗头:“还好我心里想着你。要是你爹轻而易举给别的东西跪了,岂不是拉低你的逼格。”
荀琢架着老爷子嘿嘿一笑:“我也没那么好。本来我都找不到阵眼的,怎么突然出现了?”
“这个……叫幻境是吧。蓝本是我爷爷的记忆。我只是说了一些让他心神大震的话。”
“什么话?”
“他老尹家要绝后了。”
荀琢沉默片刻,肃然起敬。
上山的时候还好好的,下来人就傻了,他没法跟家里人交代。只好先让荀琢转告有关部门,他直接在路边叫了救护车。
尹父尹母赶到的时候,尹残星正跟那天的大哥简单说明情况。
“……上面的人很快就到,你最近别离荀少主太远。”
尹残星问:“我爷还有救吗?”
尹父听见这个问题差点没当场撅过去。
“没什么,就是有点跑魂。生魂入口代价太大,老头的又不好吃,应该不会被吃。我们这两天去事发地帮忙叫叫就行了。”
荀琢插话:“爹你这样的才好吃呢。年轻水灵还是富贵命,吃了大补的。”
“谢谢你啊,我还以为自己是一根水果萝卜。”
尹残星转头指指病房里:“人家说了没大事。”
尹母皱眉:“你们这是怎么搞的,你爷爷摔了?”
“中邪了。这个大哥就是管这个的,他说能治应该就能治。”
大哥谦虚道:“这方面还是比不上荀少主家学渊博。”
尹残星摆摆手:“夸你就夸你,我又不是他亲爹。他有没有家学传承跟我没关系。”
荀琢很受伤。
大哥从兜里拿出个文件夹:“你们家里还有人和这个邪物接触过吗?或者有没有更多相关信息。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他看出尹父尹母的犹豫:“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的上级会安排摸排的。毕竟事关重大,不把那邪物拉出来摁死,往后几年都在藏区和浙省那边抬不起头了。”
尹残星摸摸鼻子:“我是安徽人。”
大哥一顿,脸色大变:“不早说!被那瘟神知道就完了!”
“我们家那块还有瘟神?因为泄洪区?”
“哦,是一个嘴特别贱命还很好的同事。要是被他知道了,我们老大那暴脾气会被气得直接撂挑子。”
他急匆匆地转身就走了,摆摆手:“到时候跟你们这边同步工作进度啊,尽早抽时间去喊魂。你们别他妈找野生神棍了!”
荀琢龇牙:“那个很贱的同事听起来是我嫂子。”
尹残星呵呵:“你嫂子人真好。”
当天晚上唯处办就分出人手去喊了魂,老爷子悠悠转醒,原本平静的脸色忽而惨白。
“残星呢!尹残星人呢!”
“小乖没事,他好得很。”
“他跟他带回家那个男的是不是那种关系?!”
尹父沉默,老实交代:“不是。”
爷爷颓然倒下:“我就说,我们尹家的独苗苗怎么会是兔儿爷呢。”
尹父犹豫片刻,看了看平稳的心电监护。
这里是医院,没有比这更安全的给儿子出柜的地点了。他缓缓开口:
“他的男朋友另有其人。”
心电监护狂野地报警了。
星宝的爸很窝囊地说出了一些勇敢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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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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