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新来的路副所表达热烈的欢迎，晚上所里组织了聚餐，算是接风宴。
场地定在了研究所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里。我从没去光顾过，毕竟我这种骨子里带着寒酸的苦逼吃方便面都得挑便宜的，稍微奢侈一点就会觉得该遭天谴。
我仰着头，站在研究所前的阶梯上盯着蒙蒙黑的天。
“你还没过去啊，所里人都走光了。”陆道安哥俩好地勾住我的肩膀。
“等你。”我道。
“看看你姐姐我美不美？”陆道安笑着转了个身。她上身穿了一件米白色长袖衫，下身穿的是紧身喇叭裤。裤子勾勒出傲人的Alpha曲线，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很漂亮。
“美。”我微笑。
没想到这厮却说：“那你说我有没有可能钓到路逾白？”
我无情道：“没有。”
陆道安可能是见我不悦，立刻改变口风：“没有就没有呗，搞得好像抢了你老公一样。”
我：“......”
到了刘广平订的包间时，最外面正好空了两个座位。我在最靠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正对面正是路逾白。
这人正在和刘广平、王雪闲谈。他的头顶是一幅油画。画里黑、白、红色纠缠在一起，拼成一朵怪诞的玫瑰，上面还题了一串英文字母：“WITHERED LOVER”
———“枯萎恋人”
画下路逾白温文尔雅的像头矜贵麋鹿。
真是衣冠禽兽。只有我知道他是条毒蛇，是蝎子。
这时，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包厢里的留声机，悠扬磁性的烟嗓女声传出来：
“......Upon the fields of barley
You'll forget the sun in his jealous sky
As we walk in fields of gold
So she took her love for to gaze awhile
Upon the fields of barley......”*
刘广平笑得满脸都挤满了皱纹，“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让服务员上菜吧。”
菜上到樱桃鹅肝的时候，王雪把餐盘转到路逾白面前。柔和道：“小路，尝尝这个，我女儿最喜欢这口。”
我拍了一下桌子，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他不能吃鹅肝。”
说完我才意识自己做了什么。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完蛋。
我恨不得凿个地洞钻进去。啊啊啊！我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傻蛋啊？
王雪顿了顿，问：“小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撩了一把后脑勺扎着的啾啾。这是我尴尬时一定会做的小动作。
“我猜的。”
桌上一时寂静了起来，我在心里大骂自己智障。这谎话的含金量连自己都骗不过。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路逾白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道：“我确实对动物肝脏过敏，陈助理真是明察秋毫。”
陆道安连忙打哈哈，“是啊，言一真厉害，我要是有这本事直接去天府大桥下边摆摊算命去了，哈哈哈。”
我浑身僵硬地被拉着坐了下来。
“大家别愣着了，该吃吃该喝喝呀，今天我做东。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啊！”刘广平招呼着大家。随后就是以他为首的管理层的老家伙们的劝酒环节，对标人自然是路逾白。
路逾白一直被灌酒，白的红的轮番上阵。看得我有些心梗，在记忆里这人是不碰烟酒的。现在的他白来者不拒，喝了那么多脸上一点醉意都没有。
身后的门又开了，大概又是服务员来上菜了，我没回头静静地啃着自己餐盘里的牛肉。谁知道下一秒就被滚烫的热汤浇在了头上。
油腻的汤水顺着脸流到了外套前襟上，服务员尖叫一声连忙拿出丝帕给我擦拭，“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对不起......请您不要投诉我......”
我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丝帕,温柔道：“没事，我不会投诉你的。”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没必要彼此为难。
虽然我低着头擦拭着胸前，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到路逾白身上。与那些吃惊或者看热闹的人不同，那人只是在静静低着头看手机。
唉，又在路逾白面前出丑了......
指甲几乎扣进肉里，我站了起来道：“我先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进了卫生间，我先解开外套扔进刚才朝服务员要的纸袋里，还好里面的衬衫没有粘上油。那可是我半个月的工资啊。
打开水龙头，捧着水浇在自己的脸和头发上，却越洗越粘腻。我有些烦躁地挤出些许洗手液，打成泡泡后揉搓着头发。终于，腥咸的肉汤味被柠檬气息代替。理了理衣领，我才走出卫生间。
刚出门口，我就看见了靠着墙在玻璃窗前吸烟的路逾白。他单手松了松领带，轻启薄唇，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凝聚后消散。
看来这人现在是烟酒均沾了。
我快步走过去说了句路所好，就要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我会吃人吗？”他说。
言外之意就是在质问我跑什么。
脚步一沉，我差一点栽倒在地。
“陈、言、一。”路逾白慵懒的声音缓慢。
呼吸变得急促，我尽力调整着。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路逾白的脸。
后边人轻笑出声，Alpha胸腔的嗡鸣像沉闷的皮鼓。我听了顿时有些火气上涌，逗我好玩吗？
没再理路逾白，我顶着湿答答的头发就回到了包厢,没过一会那人也回来了。
*
等这场聚餐终于结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能喝酒的基本都喝的伶仃大醉，只有路逾白是个例外。这个点不好打车也不好找代驾，没喝醉又会开车的自然成了免费司机。
“路所虽然没喝醉，但是开车的话也算酒驾呀。我记得言哥去年刚考了驾照，要不让他送路所回家吧。”朱美红扶着醉兮兮的何晨，坏笑着。
“不好吧，孤A寡O的。”有一个瘦弱的Omega小声道。
“不会吧，下属连帮领导开车都做不到，那以后工作可怎么办呀。”朱美红添油加醋。
歪倒的刘广平摆了摆手，道：“就开个车，又不做什么，就言一去吧。”
我死死盯着路逾白，原以为这人会严词拒绝。但是却没想到他说：“我的车在地下车库，陈助理跟我来吧。”
为什么？
他明明那么厌恶我。
我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一路跟到地下车库，我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冷的要死。路逾白停在一辆纯黑色布加迪旁边，从西服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我。
“你家在哪？”坐到驾驶位上后我问。
“连路所都不叫了。”路逾白道。
转过头，我紧紧盯着路逾白，露出职业假笑道：“路所，请问您家在哪呀？”
我表面上装的平静，实际上手心已经有了汗。路逾白往座椅上靠了靠，作闭目养神态后报了一个地址，然后就开始假寐。我的心脏蹦蹦直跳。
呼吸紊乱地着平稳地把持着方向盘，把车开到了路逾白说的小区门口。这是个高端小区，门禁卡得格外严。路逾白亲自下车，保安才让我把车开进去。
把路逾白送到公寓入口，我就想要抬脚离开。刚转身，就听见后面人说：“我喝醉了，陈助理不怕我上楼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吗？”
我嘴角抽了抽，回身，“路所一个Alpha能出什么事？小区门禁又这么严。”
路逾白面无表情，道：“凡事总有个例外，不是吗？陈助理。”
好。
很好。
你赢了。
我硬着头皮跟在路逾白后面上了电梯，看着这人按了13层后电梯门缓缓关合。
心里计着数，我只求时间能过的快一点。
就在电梯升到12层的时候，就在我以为终于熬出头的时候，电梯里的灯突然灭了！
电梯开始极速下降。
“啊———”
我尖叫出声。
一直逃避的记忆碎片扑面而来。
黑暗的房间，满身酒味的Alpha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墙上扇耳光。
黑暗的巷子，混混们把我压在身下，扒我的校服，对我拳打脚踢。
黑暗的教室，老师以课后辅导的名义摸我的手，告诉我，我的助学金在他手里。
黑暗，一切一切罪恶的源泉。
恐惧在这一刻占据了我的脑子。
电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用双臂紧紧环住了路逾白。
“陈助理，能松开了吗？”
“你这样我可没办法打求助电话。”
脸刷的烫了起来，我立刻松开被箍住的人。牙齿不住打颤，冷汗直流。
黑暗中看不清路逾白的神情，我别扭地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路逾白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狭小幽闭的空间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我就像属飞蛾的，有光就舒服多了。
绷着的那根弦稍微松了松，我也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听见路逾白冷静对电话里道：“是的，我们被困在2号公寓的电梯里了。”
“嗯，他是位Omega，所以请你们快点赶过来。”
路逾白的诉说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后便挂了电话。收好手机后看到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我，道：“他们马上就到。”
Alpha的话像是定心丸，让我提着的心落了地。打着手电筒，我满头大汗地靠在了电梯内壁上。
如路逾白所说，不到二十分钟，电梯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门缓缓打开，物业和修理工来了。
看见路逾白倚着电梯内壁闭着眼睛，胸口均匀起伏着。我以为对方又在假寐，就轻轻叫了一句路所，没得到回应。
路逾白真睡着了。忐忑上去把路逾白摇醒。他睁开的眼睛看到我似乎闪过了一瞬惊愕和茫然。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一定是我看错了。
路逾白慢慢走下电梯。
看着业主安全下了电梯，这些物业似乎才松了口气。
是啊，毕竟这位要是有了什么意外，一万条小命儿都不够他们赔的。
“路先生，真是抱歉。这次事故都是我们的疏忽，我们可以给您赔偿。”一个眼镜男道。
“不需要，但是不要有下次了。”路逾白的语气平静。
那几个物业连连点头哈腰应下。
到了路逾白家已经凌晨三点了。
“路所，你到家了，我走了。”我道。
路逾白脱下西服外套，瞥了我一眼，“这个点打不到车，你走回去了天也亮了。
“这有客房，陈助理可以留宿一晚。”
路逾白说得是现实，并且这附近的宾馆也不是我能住的起的价格。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路逾白又沉声补充了一句，似是告诫。
我咬了咬牙，道：“那就谢谢路所了。”其实他不用明说的，我当然知道他对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毕竟我这么糟糕的一个人怎么配路逾白对我有想法呢。
客房完全是黑白配色，一副死气沉沉，很符合路逾白的风格。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中，我觉得这一天过得真够玄幻。
本以为能再次遇到路逾白就是奇迹了，没想到还能睡到这人家里面。如果这是真的，不是世界疯了就是我疯了。
我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枕头里。那人的气息是否也留藏在棉絮里呢？
一天的疲劳让我很快进闭上了眼睛，然后睡去。只留下一盏暖黄的台灯。
我掉进了回忆的长河里。
翻涌，碰撞，破碎......
*歌词来源歌曲《Fields Of Gold》，非常好听，疯狂安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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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枯萎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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