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鬼域的事告一段落后,封存于灵文殿的锦衣仙突然被盗走了,而找回锦衣仙的任务又落在了谢怜身上。
接连几日寻找无果,直到有小鬼拿着冒牌的锦衣仙找上了门,谢怜便和花城前往鬼市,捉到了批假的锦衣仙。
那夜,铜炉山开,鬼市的鬼怪都躁动异常,郎萤也不似从前紧跟其后,悄悄消失在了鬼市。
次日一早,谢怜就接到了仙京的通灵,赶去了神武殿。仙京上方落雷不断,雷声轰鸣,漩涡上的云被雷电卷入,顿时黑云压京,君吾不为所动,只静静观望,雷师的雷收不住了。
神武殿内,聚集众多神官,君吾立于大殿之上,负手而立,凝重的说道:“此次铜炉山开不可忽视!天地为炉,众生为铜;水深火热,万劫其中。此宣言已将铜炉山附近众多的妖魔鬼怪吸引入境,此番声势浩大,只怕会再诞生出一个绝境鬼王!”
待众神官散去,君吾叫住谢怜和权一真,命他们拦住赶往铜炉山的鬼怪们,如若拦截不成,便杀之。
离开时,谢怜主动找到灵文,商讨锦衣仙一事,在交谈中,谢怜猜到并诈出锦衣仙就是由灵文放出来的,只为让白锦入铜炉山。
事情败露,灵文穿上锦衣仙与其打斗,谢怜虽困住她一时,却还是大意被她逃走。
事已至此,谢怜马上开启通灵阵,欲将消息传递出去,可通灵阵是由灵文一手建立管理,她逃跑时就将阵法整个打乱。仙京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神官之间一时无法再入通灵阵。
早前的胎灵打乱了南方镇守的防御,风信被慕情打伤,右手不能动弹,君吾亲自下界,来到菩荠观,找谢怜商议。
君吾现身菩荠观时,谢怜正在和小孩在玩闹,悄无声息的泡了壶茶,坐下独饮。
良久,谢怜才察觉屋内有其他人。不由毛骨悚然,将芳心横剑在前,道:“谁?!”
君吾不急不慢,温声道:“不要怕。喝茶吗,仙乐。”
“......”
发现是君吾,谢怜把那小孩埋在了被子里,君吾见这一幕,表面虽平静,但脸险些扭曲。这般袒护,就算是不说也知道,那是花城受铜炉山影响变小了。
君吾只好叫谢怜出去详谈,谁曾想,花城反倒自己站了出来,表示可以在屋内一同商议。
君吾便将计划全盘托出,只要让法力强大的武神直接混进铜炉山的万鬼之中,在万鬼入铜炉前全部诛杀干净,就可避免鬼王诞生。
目前,放眼整个仙京,只有君吾有能力进入铜炉山内完成这件事,君吾建议谢怜暂替帝君一职,暂管仙京。
谢怜听后摆手拒绝,只因君吾若走了仙京将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提议由自己前往铜炉山,阻止鬼王降世。
这番话正落君吾下怀,他本就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谢怜去。
君吾早已让白无相提前去往铜炉山,在去的路上已经开始遇鬼杀鬼了。到时水到渠成,留下白无相和谢怜进入铜炉,计划便大功告成。
就算谢怜不上套,待白无相从铜炉内冲出来,自己本身的实力也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怎么算,都不会亏。
铜炉山内,白无相附身的郎萤在厮杀中,逐渐长成少年模样。他停驻在那破败的乌庸神庙前,又再次看见了,那刺眼夺目的壁画。
消失许久的梅念卿也来了铜炉山,不是怀疑,是肯定,白无相看着壁画上的乌庸太子。
早就是两千年前的死人,怀念吗?
不过是被遗忘的亡魂,有何值得念念不忘?
白无相匆匆抹去,未多做停留,继续往铜炉前进。
一路上,白无相看到了很多新的壁画,皆被他一一抹除。他不想回首,也不允许任何人知晓这段过往。
继续深入铜炉山,却误入了一座深黑的洞窟,里面放着数不清的雕像,被白色的轻纱覆盖着。
白无相随手扯下一片纱布,映入眼帘的竟是仙乐太子的雕像,旋即又扯下几片,放眼望去,这些雕像竟都是同一个人。
这还远远不止,这些雕像里,竟还有...简直不堪入目。此刻脑子就像被雷劈了下,险些石化,三观竟有些被颠覆。
忽然有脚步声渐渐传来,白无相迅速隐藏了起来。花城这人心思不纯,多久之前就肖想谢怜,尤其是想起谢怜和花城的互动,这两个人...
白无相不欲再想下去,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多次回闪出某人的身影与脸庞,难以忽视。
伴随着脚步靠近,听声音是风信和慕情,还在不远处就听到他们争论不休,紧接着变成了震惊,再就是逃窜般离开,显然也被眼前的雕像辣了眼睛。
那二人走远后,白无相直接化出两个假的风信慕情,因为他感觉得到,谢怜马上要来了。
几炷香后,谢怜果真来了,但假的风信慕情还没与他交谈几句,花城也跟了上来,他识破了白无相的伪装,紧接着动手打了起来。
白无相不欲在此过多纠缠,趁乱离开了这座洞窟。洞窟外,下起了大雪,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间,一段过往从白无相脑海里闪过。
似有雪崩之势,不宜久留,白无相迅速赶紧离开了这里。
当白无相赶到铜炉内部时,跟铜炉提出封山的要求。不过还要再等等,等鱼儿上钩,他要等主角来进行这最后的谢幕。
不出所料,谢怜也马不停蹄的带着花城赶了过来,但铜炉早已认主,白无相只需要谢怜,那进来的就只能是谢怜一人。
谢怜跳下来后,不见花城的踪迹,焦急的喊着,却得不到一点回应,铜炉内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轰”的一声,谢怜掌心燃起一簇火焰,眼前不远处一个白色身影已再此久候多时,当即警觉万分,提声道:“谁!”
白无相转过身来,淡声答道:“你知道我是谁。”
谢怜看到这张脸就控制不住地毛骨悚然,背脊发寒。全然未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谢怜将手握住芳心,剑锋指向他,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你搞的鬼吗?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白无相两根手指夹住芳心剑锋,另只手在剑刃上弹了一下,“铛”的一声,清脆至极,不以为意道:“走了。”
谢怜目光微冷,骨节咔咔作响,质问道:“......你说清楚,什么叫走了?”
白无相从未想过,这二人情意如此之深,悠然道:“不想跟随你了,离开了,死了。选一个吧。”
谢怜先是背脊一寒,怒火抑制不住,一剑斩去,“你少胡说八道!”
白无相轻而易举地接住那剑锋,无奈道:“好吧,好吧。我的确是在胡说八道。不必担心,他已经被送到了铜炉之外了。”
谢怜这才松了口气,早就对白无相忍无可忍,旋即又提剑砍向他。
白无相从容不迫般,闪过了他的每一个招式,更像是在逗弄。
谢怜怒道:“我受够你了,你想怎样!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还没死?你为什么来铜炉!”
白无相轻声道:“因为你!你来了,我也便来了。”
听到这种嬉闹的回答,谢怜温和的脸明显有些扭曲,但每一次出招都被白无相巧妙的躲过。
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一切,谢怜在他面前毫无秘密。
白无相道:“你赢不了。”
话音刚落,他一手刀砍在谢怜手腕上。剧痛蔓延至全身,谢怜手腕一滑,剑落至地面。白无相抓住了谢怜头发,狠狠的朝地面砸去!
他怜惜般的感慨,“可怜,可怜。”
谢怜呛出一口鲜血,面上沾满灰尘,白无相道:“每次见到太子殿下,你总是这样一副样子。令人心痛,令人快意。”
谢怜硬生生咽下那口血,不让它呛出来,哑声道:“......你不要太得意了。现在我是赢不了你,但是......有人可以。就算你能从铜炉里出去,君吾未必不能再杀你一次。”
白无相被谢怜的话逗笑了,道:“谁说从铜炉里出来会是我?”
闻言,谢怜怔住了。
白无相抓起谢怜的头发,提起来,与之对视,温声道:“太子殿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座铜炉里,的确会有一个绝出去,但是,不是我。而是你。”
谢怜惊愕万分,不解道:“......你说什么?我又不是......”
话音未落,谢怜回味过来,表情瞬间惊恐。
看谢怜一点就通,白无相欣喜道:“正是如此,恭喜你,终于明白了我真正的目的。这不正是你最喜欢的‘第三条路’吗?”
现在的铜炉,只有鬼和一个神官,看上去,只有两条路了。要么白无相杀了谢怜,要么两人都别想出去。
但是,其实,还有第三条路。
只要谢怜立即在此自杀,化为鬼,杀死白无相,就可以立地成绝,冲破铜炉!
白无相拿出一副悲喜面具缓缓凑近他,当谢怜看到这幅面具后,目光惊恐不已,似乎是记起来什么痛苦的往事,渐渐卸了力。
谢怜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盖着那半哭半笑的面具,白无相在一旁,欣赏着谢怜这幅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样子,像看着一件艺术品。
悲喜面用股诡异的力量紧紧贴合着谢怜的脸,任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拉下来。
白无相安抚道:“戴着吧。别徒劳挣扎了。你想出去吗?只要你按我去说的做,你就可以很快冲破铜炉了。”
谢怜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没做出任何反应。白无相总是在他那自讨没趣,却也不肯放弃,叹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最强的师徒和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一定要如此叛逆?”
闻言,谢怜总算有了反应,反感道:“你少用一副历经沧桑看透人心的口吻来教导我,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有你这种老师和朋友。”
他的嫌弃已经表露无疑,白无相冷笑道:“我知道,在你心目中,能教导你的人,一个是国师,一个是君吾,是吗?”
忽然,谢怜道:“太子殿下?”
“......”
一刹那,白无相差点应下。
但是,他忍住了。
于是,谢怜又试探着问了句:“你,就是‘乌庸太子’吧。”
话一出口,铜炉内闷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谢怜看到了那些壁画,那时走的匆忙,竟被他发现了!
“......”
半晌,久久的死寂中,谢怜肯定的重复了遍:“你就是乌庸太子。”
终于,白无相不再沉默,猛地擒向谢怜,凌厉无比的掌风击了过去,而这一次,谢怜闪避开了。
他一跃而起,边闪边道:“太子殿下,我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从不用真面目示人?”
白无相怒了,沉声道:“太子殿下,我警告你不要这么叫我。”
谢怜陈述道:“你可以叫我太子殿下,为什么我不可以这么叫你?你不回答,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你真正的面目吗?还是你怕我认出你,要么就是你真正的模样,丑恶至极,丑恶到你自己也受不了,比如....”
“咔咔”两声,白无相狠狠拧住了谢怜的肩胛骨,咬牙切齿道:“太子啊太子,是不是我对你亲切一点,你就觉得对我不需要畏惧之心了?”
这声音冰冷至极!白无相提着那把黑剑,逼近谢怜,讥诮道:“你给这把剑取名叫芳心?”
剑刃离谢怜的喉咙越来越近,谢怜神色自若,道:“不行吗?”
白无相哼声道:“你根本不会取名字。听好了,这把剑本来的名字,叫做‘诛心’!”
赫然,谢怜睁大了眼,“什么人?!”
“你以为这样能诓骗我?”
话音未落,白无相觉察有什么东西向这边袭来,飞速急闪。他闪得够快,如同一团白烟,这速度已无人能及,本该完美避过,只可惜,袭来的东西太庞大了。
一只巨手,五指成拳,重重砸了下来——正正砸中了白无相!
当白无相从碎石中翻身而出时,封闭的铜炉已经被冲破了。
计划又再一次被打乱了。
既然如此......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铜炉之巅,一道漆黑的烟柱喷薄而出!
这惊天动地的巨响,加上那毁天灭地的烟柱,不过瞬息之间,整个上空就被整片黑云浓烟所覆盖。遮天蔽日的黑云之中,无数人脸、人手、人足翻滚纠结,恐怖万状。
谢怜和花城逃离铜炉后,就与雨师和明光将军汇合上了,他们在境内消除暴走的怨灵,可数量庞大根本消灭不完。
这时,一个身穿白甲的武神从天而降,金光四溢,出手击散了正冲向谢怜的一团怨灵,众人转头看去——来人正是君吾。
忽然,空中盘旋的怨灵们忽然尖叫着化为道龙卷风,向一处袭去,不知有何异变,定睛一看,那处,竟是座乌庸神殿。
这些怨灵在强光照射下无处可避,迟早会烟消云散,但大量怨灵涌入地下那神殿后,就像被吸入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无相在那里开了缩地千里,把这些怨灵都送去了人间的各各城池。
众人和君吾交代完在铜炉山的见闻后,君吾吩咐他们下界,去阻止人面疫的诅咒扩散至人间,自己则留在了铜炉山,寻找被提及的三座大山,或许这次就能捉住那人了。
深夜,君吾接到了谢怜传来的通灵,沉默片刻后,谢怜道:“帝君,您对我的师父,还有印象吗?”
听他提起这个人,君吾讶异,反问道:“你是说当初那位仙乐国师?”
“是。从前,您应该和他接触不少吧?您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古怪之处?”
沉默须臾,君吾道:“有。”
谢怜闻言屏住呼吸,“......什么古怪之处?”
“仙乐,你当真要听?”
谢怜肯定着,“要。”
良久,君吾才缓缓开口,“你那位师父,做仙乐国师,是屈才了。他的见识和本事,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谢怜静静听着,下一句,便让他一颗心沉了下去。
“我认为,那位国师在这世上度过的真实年月,可能不低于我,甚至高于我。”
当看到乌庸神观的壁画时,谢怜便有所怀疑,自己的师傅和乌庸国可能有些关联,如今一切又被串联在一起。
谢怜忍不住追问道:“为何您从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个?”
想起过往,君吾叹道:“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能确定。仙乐灭国后,我找到他,动手了...最后他还是逃了。”
“那......那您是为什么要对他动手?”
“......”
君吾心口不由泛起躁意,未再开口。
“帝君?”
君吾斟酌了好一阵,不知作何回答,话锋一转,道:“怎么了仙乐,为何突然问起你师父?你是在铜炉山遇到什么了吗?和他有关?”
还未等谢怜继续追问,君吾便瞧见远处若隐若现的三座大山,他声音带了点焦急,“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三座山怪了,果然诡异!我先对付它们,之后详谈。不过,既然仙乐你问起,那就记住一件事,你师父不是个简单人物,如果你真遇上他了,千万当心!”
言毕,掐断了通灵,君吾迅速追了上去,再此之前,从未想过这三座大山与梅念卿会有所瓜葛,和这三座大山缠斗一番后。
却未找到那个人,看来是趁乱又逃走了。君吾不再迟疑,立刻传到了谢怜所在的城池,当君吾到达后,立于云端俯瞰着下方。
只一眼,便瞧见了人阵里的梅念卿!他正试图破掉谢怜脖上的咒枷。但谢怜不久前才与君吾通灵,显然并不太信任面前的师父,二人扭打在了一起。
“若邪!”
若邪应声飞出!
缠上梅念卿之前,一把剑从天而降,插在了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天上白光乍现,几道光幕倾泻而下。
随着那光幕,君吾从天而降,封住了梅念卿的后路。前后都被拦截,梅念卿无处可逃,一转身,正好迎上了狂喜乱舞的若邪,刷刷刷几下就将他五花大绑、捆倒在地。
谢怜上前一步,道:“帝君?你怎么亲自来了?”
君吾踱步走近,神色肃然,道:“铜炉山那边暂时稳住了,来你这看看情况如何。”
谢怜道:“您怎么稳住的?”
君吾简单答道:“设了新的界,暂时困住了那三座山怪和其他非人之物。”
谢怜最关心的却不是山怪和其他无关紧要的小妖魔们,道:“那......白无相呢?”
君吾缓缓摇头,道:“并没有在铜炉山里发现他。恐怕,早已经逃到别处去了。”
君吾看向地上被若邪困住的人,梅念卿翻过身,见到君吾,想起过往种种,似乎带着愤怒,面色铁青。还是很识时务地没发出声响,敢怒而不敢言。
君吾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他,平和道:“国师,好久不见了。”
语气中藏着道不明的暧昧。
谢怜听着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帝君与他师傅之间有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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