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市井喧嚣,熙熙攘攘。
楚氏绣铺才刚开张三日,要忙的事还很多,只见门口帐帘轻垂,新招的绣娘都在尽力适应工作。
而楚夏,正在和桃夭复核入账货品,纤手翻页,目光清亮如水。
铺门忽得一响,数名差役闯入,步伐很是笨重,脚下扬起的尘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兵马过街了。为首的那人满脸横肉,腰间佩刀止不住得晃,一脸匪气。
“楚氏绣铺?”他冷冷地打量着,“有人举报你铺中私藏违禁蜀锦,偷漏税银,免贵姓王,奉命前来搜查。”
楚夏闻言,心头一紧,想起前一天春草递给自己的一封信,没有署名,却记述了她筹备绣铺的一众事情。
但面上却表现得不动声色。她是东家,自然知这绣铺根底清白,且蜀锦因数量稀少,皆由国家管控,她怎敢轻易涉足?
但现下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官爷此言严重。”她沉声应道,双手奉上一个册子,“铺中账目尽在此册,诸位若是质疑,不妨拿来细看。”
王捕头冷哼一声,并不接账册,转而一挥手:“给我搜。”
几名随从立刻上前,将绣架推翻,刚绣好的帕子都掉到了地上。桃夭吓得直哆嗦,楚夏一声断喝:“且慢!诸位大人奉命行事,也当有文书在案,诸位可拿得出?”
王捕头一愣,没想到这小婆娘还挺警惕的,但幸好他早有准备。随即从袖中掏出一道文书,扔到楚夏脚边,只见上面盖着朱印,但却只有寥寥几句“匿名举报”,措辞十分含糊。
楚夏捡起一看,冷笑一声:“诸位大人就凭此薄纸一张,便敢搅我铺面?堂堂一个京兆府,真是好大的官威,在天子脚下就敢行如此草率之举。”
王铺头眉头一皱,见楚夏这么难搞,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威胁:“楚小姐非要强词夺理了,此事非同小可。上头已经交代了,此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上头?”楚夏眸光一闪,快速捕捉到关键词,“是京兆府出面还是……另有朝中人士插手?”
王捕头一阵懊恼,懊恼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但还是强加镇定:“朝中风云,岂是你一介女流可以随意揣度的?”
此话一出,楚夏便知道了端倪,能调动京兆府如此兴师动众,怕不是旁人,唯有她那好父亲了。
她唇角泛起一丝冷意,转身道:“既然如此,我愿随诸位到府里对峙。桃夭,收拾好账册一并带上。”
王铺头见她如此硬气,心头突然一虚,勉强喝道:“成,既然你执意要去,那就走一趟。”说罢,命人围住楚夏带出门。
东市街头,人潮如织。见楚氏绣铺被官差围堵,都窃窃私语,十分唏嘘。宰相千金婚后自立门户,短短三日就遭此劫难,更何况他们平头百姓,今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京兆府内,府丞张帆正襟危坐。
楚夏跪于堂下,桃夭在一旁捧着账册,脸色苍白。王捕头一口咬定:“大人,楚氏绣铺私自藏匿蜀锦,账册不清,情况属实。”
“账册何处不清?诸位大人在铺中何处找到了蜀锦?”楚夏起身,厉声反驳,说罢看着张帆:“愿大人当堂查验,若无实据,还请大人还小女清白。”
张帆翻看了账册,脸色微变,轻咳几声,眼神游移不定,语调很是含糊:“账册……是无异,举报信里证据虽未详细列出,但其言辞确凿,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楚夏一听,差点气笑了:“若只凭一纸空言,就可毁人清誉,那长安城的商贾,可有一人能立足?”她抬眸直视堂上:“大人,若冤我者有心,望府中查清其名,千万别使奸人横行!”
就在堂中气氛凝重,众人僵持之际,一道温润的男声自门外响起:“大人,在下裴景昭,手中恰有此铺的进货契文,希望能佐证楚氏绣铺清白。”
众人一惊,都回头望去,只见一人缓步走入堂内,身着藏青色衣袍,腰挂玉带,面容俊雅,气度清贵。正是楚夏的夫君裴景昭。
他将一卷文书递上,高声说:“此乃东市商会颁下的统一凭照,各家铺户皆有存底,而楚氏绣铺亦不例外。文中明言,近期所售绣品原料皆取自于官营织所,并无蜀锦。”
张帆接过,细看之下,果然见凭照朱印清晰,证据详明,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王捕头却不依不饶:“不过是一纸文书,未必是真确的。”
“王捕头慎言。”裴景昭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清晰,“如果此凭照有半分伪造之处,我裴景昭甘愿革职查办。反之,官差胡乱抄铺,扰民伤贾,该如何处置呢?”
王捕头自知理亏,不敢再言。
楚夏侧目看向裴景昭,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三日来她日日都在为新铺经营操劳,裴景昭虽是自己的夫君,但害怕他扰乱自己“兴盛家业”的计划,从来没有让他踏足绣铺半步。他怎么会知晓商会底账?她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张帆见证据确凿,只得干笑:“既然有文凭作证,那楚氏绣铺自是清白。此案既了,为差役行事不力,罚俸三月,以正视听。”
等官差退散,楚夏微微躬身:“多谢大人明察。”随后,她转向裴景昭:“多谢……出手,敢问此凭从哪里来的?”
裴景昭看着他,目光柔和,微微一笑,语气很是温柔:“夫人放心,我并未擅自动用你铺中物品,此文书原本就由商会送入礼部归档,我听闻楚氏绣铺出事,便命人专门去取来。”
楚夏静静看着裴景昭,神情未动,心底却泛起了淡淡涟漪。
【好感度 5,宿主攻略进度7/100】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讨得夫人欢心,也不枉今天费尽心思调来文凭了”裴景昭心想,很是高兴。
府外一隅,萧云庭站在一辆雕花马车旁,看着楚夏随裴景昭并肩而出。
萧云庭身为巨贾,家资丰盈,今日见楚夏有难本想出面相助,结果谁曾想被裴景昭抢了个先。
楚夏还急着会铺子收拾残局,先行走了,并未注意到角落的萧云庭。裴景昭倒是注意到了,等送楚夏上了马车,他转头走到萧云庭跟前。
萧云庭见他走来,扬眉笑道:“裴大人果然神速,连东市的掌印文函都能迅速调到,真令人钦佩。”
裴景昭看他,笑意不达眼底:“云庭兄是不是有点过于多管闲事了,怎么比我更关心夫人的实务。”
二人目光交汇,气氛变得很微妙,充满了火药味。
等楚夏回到绣铺,门前早已围了一种看热闹的百姓。他在京兆府据理力争,还有裴景昭出面佐证一事,反而叫楚氏绣铺的声势水涨船高。
夜深了,桃夭递给她一封书信,说是大人送来的。
楚夏拆开,只见裴景昭字迹挺拔,却没有落款,只有寥寥几笔,语气倒是很官方:“楚云齐有意借绣铺立威,压制商贾以加征赋税,故借女清户。”
楚夏看毕,纤指微微一缩,心中波澜起伏,白天虽猜出了一切都是楚云齐的手笔,却不知其意图是什么。
她冷笑一声,用她一人以引百家恐,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把她当作他棋盘上的一颗弃子,楚云齐,你好大的算盘。
“既要弃我于市,我便于市成名。”楚夏喃喃,眼中澄澈如霜。
次日一早,东市天光未朗,楚氏绣铺却已然开门。
一进门的墙上新换了一幅素底云锦,上面双鹤并非,针脚很是细腻,正中的一行字清秀端正:“清白如雪。”
桃夭将最后一摞绣样摆入橱窗:“夫人,真的不先休整两天吗?”
“休整什么?人心本来就凉热不定。”楚夏系好袖口,语气很淡定,“昨日就有人在外面看热闹,今天指定有人会进店瞧个仔细,不如趁机拉拉客源。”
她站到门前,亲自将告示张贴于铺门旁边:“本日全店八折,即日起十日之内,凡购绣品满三钱者,可得楚氏试绣一帧,赠品俱不相同。”
消息不算张扬,却被街边早起挑水的、铺对门烧饼铺的小厮看了去,口耳相传,不过一炷香,已有三四人踱步进门探看虚实。大多都是近邻或者前两天来过的熟面孔,有的是想看看新样式,还有人关心楚夏轻声询问昨日之事是真是假。
楚夏笑意不减,只是说:“清者自清。”
待到巳时,绣铺中已经有十余位客人了,不喧闹,气氛很是安稳。一名夫人低声对桃夭讲:“绣铺昨天闹出那样的事儿,还能头一天就重开铺面、不改分毫……你们这楚小姐,是个能成事的。”
桃夭窃喜,掩盖笑意背过身去,却不知那话,楚夏已听得一清二楚。
她眼底亮起一道光,唇角微弯。
是的,她从不会让楚氏绣铺就这么被砸了名头,更不会让旁人认为,一个女子出嫁之后,便只配困于后院,生儿育女,只能受人指点。
她深知,自己孤身穿入此书,亲人冷血,她没有靠山,她要当自己的靠山。
从此一步一计,她不为旁人,只为自己立命于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