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沈遇灯搂着他的脖子道：“你的。”
直升机的风浪太大，这话又是在公共频道里说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喻孤野拍了拍他的腰，将公共语音掐断，望着他似笑非笑。
沈遇灯嘟囔道：“你不信啊？”
“我信。”喻孤野把他往怀里搂了搂，目光温柔地落在他小腹上，“我是想说，小蝴蝶不必特意强调最后两个字。”
Alpha温热的手掌探进他的衣服，微微掀开下摆，露出紧实的小腹和细长的肚脐。
沈遇灯身体略微绷紧了，看到喻孤野在他的小腹上落了一个吻。
他的呼吸乍然间变得有些急促。
“我很期待他的降生。”喻孤野认真道。
红色的瞳光里流转着让人心惊的光晕，沈遇灯呼吸微顿，小腹上还残留着那个吻的热度，像是浪花一般在他的心里掀起一阵一阵的波涛。
他红着脸看向一旁，心想自己本来是想逗人玩的，想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慌乱，却没想到……他能感觉到喻孤野是真的渴望这个孩子，并且相信了自己那可笑的说辞，相信了那个造假的验孕棒。
“我愿意承担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小蝴蝶。”喻孤野握着他的腰。
男人唇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做不了假，沈遇灯心里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套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不是。”他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我没有……喻先生，我……”
“我会做好一切准备，去迎接他的到来。”喻孤野又说道。
沈遇灯倒吸了口冷气，小腹绷地更紧了，面对Alpha真诚的目光，他突然有点自责，感觉自己干了件坏事，早知道不开这个玩笑了。
自己上哪去生这个孩子？
没来由地，他居然顺着喻孤野的话轻轻嗯了一声，真的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万一！我是说万一！”沈遇灯立刻为自己找补，紧张兮兮道：“我的身体不好，万一这个孩子不能顺利生下来，万一流掉了怎么办？”
喻孤野的眸光黯淡的一瞬，冷声道：“那就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妻子和孩子。”
沈遇灯瞬间咬紧下唇，心想完了。
喻孤野摸到他的腰侧，将他那把少将佩剑给抽了出来，剑柄上的粉钻熠熠生辉。
“你干嘛？”沈遇灯疑惑道。
“握着。”喻孤野道。
沈遇灯很顺从地捏住刀柄，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恍惚中有股力量引领着他将剑尖刺进了喻孤野的心口，喻孤野闷哼了一声，唇色惨白，血顺着剑身开始往上流。
一切发生地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等他看到血浸湿了喻孤野的胸口时，恐惧感从手心弥漫到了全身。沈遇灯的眼里充斥着无边的惊恐，不仅是因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还因为他能感觉到从剑尖传来的心跳身，那心跳声包裹着锋利的剑，每一次跃动都仿佛被切割了一次，直到最后像是变得微弱了，微弱到让人感觉不到心跳的存在。
沈遇灯想要尖叫，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像是梦魇，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灵魂在外部注视着这一切，手足无措地想要止住喻孤野胸前的血，可事实上是他的手又往下刺了一寸，血甚至喷溅到了他的脸上。
不要……
他在心里挣扎着，灵魂也在挣扎着，眼角流出泪来，却怎么都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头变得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脑仁，他很快闻道了一股让他恶心厌恶的信息素，他想吐，想从那股信息素中挣脱出来，胃里一阵一阵地翻搅，他觉得自己闻到的根本不是信息素。
他又想起第一次闻到这股信息素时的恐惧和恶心，那简直就像是成千上万个尸体腐烂成为血水的味道，对别人而言的铁锈一般的信息素的味道，在他闻起来就是地狱的味道。
他又一次对喻孤野产生了恐惧。
至少上次在实验室的时候，他还能够选择逃走，而这一次，他被迫直面了那股凶悍的信息素。
温妮注意到他们那边，惊恐地尖叫了声，然而他却被楚瞳给拽了回来。
“会死的！”温妮喊道。
楚瞳摇了摇头，“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少操心，这个接着。”
温妮看着手里的信息素阻隔剂，刚想问拿这个给他干嘛，下一秒就差点被喻孤野的信息素给冲晕过去。
剑身上的血朝着那枚粉色宝石汇聚，汽化后的血液包裹住整颗宝石，慢慢地渗透进去。
沈遇灯头晕目眩，眼前闪过一帧帧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看到一颗伫立在蝴蝶谷里的参天大树，那株大树垂落的枝叶仿佛有着某种生命力，成群的蝴蝶因它而繁衍生息，仿佛神灵一般眷顾着整个大陆，骨刺拼凑出来的神龛里是神明的塑像。
那是个双生狐仙的塑像。
然后，画面中的那株大树被人推到，蝴蝶谷里纵起一把大火，数以万计的蝴蝶想要冲出大火却只剩下灰烬，只有一只骨蝶飞了出去。人们在巨树的残骸里唤醒了两个处在睡梦中的两个少年，将他们分别关进笼子里，送给了某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沈遇灯从那个研究人员的胸牌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听闻几年前0号实验室发生过一起严重的暴乱事件，从那之后他便恶名远扬，外面流出了他不仅奇丑无比还会吃人的传闻，这些是真的吗？’沈遇灯问道。
这是他之前在Infierno问的问题，他还记得当时原教授调出一帧很模糊的监控，监控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此时，那段监控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能看清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
他甚至听到骨头被嚼碎的声音，满地的血和肉的残渣。
沈遇灯从那些记忆碎片中清醒过来。
“喻先生！”
他猛地回过神，想要抽出那把剑，却看到那把剑已经离开了喻孤野的心脏，剑柄上的粉钻里流淌着血迹。
喻孤野唇色苍白，却极尽虔诚地将那把剑双手奉上，单膝跪地。
“小蝴蝶。”他笑了笑道：“这是我们塔利嘉斯的婚礼仪式，如果我以后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请你用这把剑，裁制我。”
直升机的风浪让人睁不开眼，阳光照进那枚充斥着血液的宝石里，里面血迹像是有灵魂一般在跳跃着，渴望着得到主人的爱抚。
沈遇灯还未从惊惧中平静下来，眼前便是爱人对他突如其来又有点粗暴的求婚，他的掌心似乎还能回忆起喻孤野心脏停跳时的感觉。
那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求婚太让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这是不是对自己伪造怀孕的惩罚，沈遇灯接过那把剑，指尖在触碰到剑柄时，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他和喻孤野的右手无名指上同时出现一枚血色的婚戒，像是直接从皮肤当中长出来的一样。
“我的妻子。”喻孤野亲吻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将永远接受你的裁决。”
沈遇灯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样粗暴的求婚，但是……他咬咬牙，抬手就往男人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继而扑进Alpha的怀里。
“神经病！”他抱着喻孤野的手越来越紧，带着哭腔道：“以后别这样吓我了！”
通讯器响起来。
[李旌来电]
·
沈遇灯穿着全身黑色的战术服，从顶部桅杆上轻飘飘地跳到顶棚，再从顶棚跳到甲板上。皮靴踩着血水走过，黏糊糊的一片，他扇了扇鼻尖前的气味，眉头紧皱，将手里子弹打空的机关枪扔给旁边的属下。
李旌朝他敬了个礼，“少将，您刚才的举动太危险了。喻先生说您已经怀孕，头三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您最好小心一些。”
沈遇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抬起手，李旌迅速地将烟递到他手上，不远处，一艘没有标志的船缓缓沉了下去，他暗骂了声，立马给喻孤野打了个电话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我不是说了你下手轻一点吗！你把他们的船搞沉了，难不成让他们坐我的船回去？！”
喻孤野在那头低低说了声抱歉，表示自己没想到这艘船那么容易沉，“别生气了，小心孩子。”
“……”
沈遇灯愁眉苦脸地抽完一支烟。
下属清点完货轮上的库存，损失不大，他松了口气。
“米霍的人，他安排了很多人拦截海域，还说这条航道被劫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岛上购买军火价格相对来说较为低廉，附近的海盗之所以猖獗无非就是得到了公司的默许，他们说这叫收过路费。”李旌道。
“我知道这个。”沈遇灯摁了摁眉心，“关键是我们交了保护费，那些钱是白交的吗？！”
李旌点点头，“是的，但米霍的人说了，我们的船只交了联盟的保护费，他们就是看到船上挂了联盟的标志才劫的，还说这是您舅舅同意的。”
李旌似乎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犹豫道：“米霍还说，元帅支持他攻打万事街，您身为联盟少将，又是元帅的侄子，理应给他供应军火。”
“他是不是疯了？！”沈遇灯惊讶道。
不过他很快想到，万事街出身的人要是不疯，那就不是万事街的人了。估计是因为高齐逐渐减少了在万事街的资金投入，这才导致米霍这人狗急跳墙，想到了来海域当海盗劫持货轮的蠢主意。
仗着有高齐做保护伞，他们当然敢这么嚣张。
前来劫掠的海盗被李旌带着人清扫了一遍，想从他们手里抢货，那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才行。
船上的海盗还剩下一个人。
沈遇灯叫人给他弄了艘小皮划艇，将他扔进海里。
“回去告诉你们老大，给他三天时间从万事街撤离，要不然，万事街就是他的埋骨地！”
远处一座岛礁，喻孤野抬手遮住阳光，眼睁睁看着那辆直升飞机越飞越远，最后逐渐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金环出现在岸边，抖了抖腿上的水，“这么悠闲？还有空钓鱼？”
喻孤野将鱼竿甩出去，又故意整理着袖口，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停地在阳光下闪烁。
金环气得咬牙切齿，“行了行了！知道你有老婆了！还要怎么炫耀！”
“嗯，小蝴蝶刚才和我结了婚契，我把我的血给他了，你知道的，这代表着……”
金环：“操！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我大老远过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谁他妈管你有没有老婆！老子以后也会有的！！”
喻孤野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你不一定。”
“……”
“而且，他甚至为了让我开心，故意骗我说有孕了，他肯为我花心思，代表他很喜欢我，你以后的老婆不一定能这么喜欢你。”
金环一头扎进海里，几分钟后又游了回来，从衣服里摸出已经湿透的烟，点不着了。
喻孤野递给他一支。
“谢谢。”金环道。
喻孤野点点头，“没事，我老婆的烟。”
“……你他妈是不是知道我来要给你说什么，所以你才故意这样刺激我？！”
喻孤野：“你要说什么？”
金环扶额道：“双生狐的宿命从你们被强行唤醒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和喻逢光之间只能活一个，给他强行续命的结果就是几年前他在实验基地里掀起一场暴动，如果我猜得没错，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腐烂，你是没有办法才吃掉他的。”
喻孤野盯着海面的鱼竿，神色平静。
金环：“听闻ST集团在那只机械狐上检测到了类似于灵魂的波动，你到底想做什么？”
喻孤野依旧没有说话。
“你既然愿意强行留下他，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依旧愿意履行你作为塔利嘉斯神明的责任和义务？”金环问。
“你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个？”
金环顿了顿，“就当作是吧，不过，拯救他们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即便当初他们背叛了你。”
“即便？”喻孤野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对我的背叛者负有责任？如果不是他们，我和喻逢光不会醒来，我们不会被关进实验室，我也没有必要吃掉他，塔利嘉斯也许不会消失。”
“你知道吃掉自己孪生兄弟的感觉是什么吗？”喻孤野问道：“在吃掉他以后，你依旧能在身体里感受到他的痕迹，他的存在让我的分化出现了问题，导致我的信息素无法与小蝴蝶产生很高的匹配度。”
甚至不能说是很高的匹配度。
他的小蝴蝶没有逃跑完全是因为不能。
他感到烦躁。
“抱歉。”金环失落道：“也许我不应该来说这个，但我还是想说。前面一座岛礁上有个ST集团的实验基地，里面的族人快死了，只有你能够救他们。”
“不关我的事。”喻孤野道。
“你可以这样说，但你也要想清楚一件事。你和沈遇灯的孩子出生后，他会被认为是我们的族类，还是会被认为是人类的一份子？”
喻孤野瞳孔微缩，鱼漂有了动静，他扯起鱼竿，将那条小海鱼放进鱼篓里。从下午坐到黄昏，阳光逐渐被海平面吞没。
此刻，原本平静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喻孤野站在海面上，血红色的瞳孔注视着小岛礁上的某个偏僻实验室，上面的实验人员四散奔逃，纷纷躲进坚固的避难所，将那些可怜的快死了的实验体留在了实验室里。
那些实验体就像是一开始的蓝鳞，身上因为无数次的实验而皮肤溃烂长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即将被宣判进行无害化处理，他们的尸体会沉入大海。如果仅仅是这样，喻孤野并不会生出恻隐之心，他觉得拯救这些偏远的族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没有必要。
金环的话只是让他过来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来的。
塔利嘉斯人对伴侣抱有绝对的忠贞，背叛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他们甚至愿意将生命交由另一半掌控。而这里，那些族人被迫和不同的异□□配生子，他看到那些实验器皿中尚未完全成熟的胚胎时，心如刀绞，就好像是自己也被迫背叛了自己的爱人。
备注为妻子的人打来电话，沈遇灯在那头懒洋洋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来接你？不是你说的你游回来也是很快的吗？”
海面上，数丈高的海浪直冲天际，一根巨大的能量柱出现在了海面之上，它周身仿佛富有生命的丝线缠绕着蝴蝶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袭去，同时袭去的还有巨浪。
沈遇灯在电话那头咦了一声，“好奇怪，万事街……Infierno的方向，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小蝴蝶，不用担心。”喻孤野安抚道，他的长发被风掀起，衣服被海水淋湿，神色懒倦，抬手落手间巨浪一次次拍打在岛礁上，“你很快就能见到我。”
海面呈现一片可怕的红色，一路绵延到了天际，实验室中缓缓睁开的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露出的神情极为复杂。
惊恐和惊喜一并存在，但从他们的朝拜中能感觉到最多的还是恐惧。
能量柱没入海浪，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海面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实验室被严重破坏，绝大部分的实验体选择了逃走。
威尔为沈遇灯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酒会，特蕾莎靶场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威尔瞎掉的眼睛带上了黑色的眼罩，万事街处于封锁状态，他不能去义体医生那里更换义眼。
“米霍还剩下24h，希望他能老实点乖乖滚蛋，还能给我省点麻烦。”沈遇灯醉醺醺地说道。
派对还在进行，威尔醉倒在桌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蝴蝶面具递给他，口齿不清道：“你应该需要这个，当年就算你的母亲也没有高调到用以真实身份在万事街露面，联盟少将的军衔你可不能扔。”
“没说要扔。”沈遇灯接过面具。
他踢开脚下的酒瓶，摇摇晃晃地去了靶场，在里面打空了上百发子弹，酒意还是没能消退。肚子里翻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热浪，他不打算再折腾自己，也懒得再等某个人了。
从靶场走去威尔给他准备的房间需要经过一条露天走廊，他打了个酒嗝，扶着栏杆大吐特吐了一场。
有人从身后揽过他的腰，一把抱了起来。
沈遇灯打了个酒嗝，“你还知道回来！”
他在喻孤野身上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喉咙被胃酸灼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看到喻孤野手上拎了一个保温盒。
他趴在喻孤野肩上，笑嘻嘻地问：“那是什么？”
“给你炖的鱼汤，既然怀孕了，为什么还喝酒？”喻孤野柔声问道，倒也不像是在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沈遇灯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来临。
一枚子弹从远处一幢大楼的顶层飞了过来，倏然出现的尾巴结结实实地包裹在了沈遇灯周围，即便没有视野，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喻孤野身上愤怒的情绪。
“去吧，别让他活着离开。”
他听到喻孤野对某个人说道。
如果没想错的话，喻孤野之前是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袒护自己的，兴许是基于某些缘故，喻孤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置身事外，几乎没有掺和到这些麻烦当中。
现在，怎么变了呢？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吗？
原本，他是打算这次回来就向喻孤野坦白自己没有怀孕，可这时候，他的想法忽然又变了。
喻孤野把他放在床上，他借着酒劲勾住男人的腰，没让人走。
“先把汤喝了，解解酒。”喻孤野耐心地哄他，用勺子把汤舀到他嘴边。
沈遇灯却拼命摇着头，手脚并用地缠住男人的身体，同时释放出求欢的信息素，蝴蝶兰香甜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
“不要！我不要现在喝！待会儿你要是把我搞吐了，那不就全浪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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