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车的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老头扛起一袋垃圾轻轻松松地扔上了车，正要开走，一个穿着大号T恤的男生走了过来。
“哟！这不小灯吗！多久没回来了？！”老头探出头喊道。
沈遇灯嘴里含了只棒棒糖，在老头身上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老头的腿上。早已过时的义体款式，暴露的钢架支撑着半边身体的重量，磨损明显，一看就是二手或者三手货了。
“上回儿你还给我看过腿！你居然不记得我了？这条腿还是你让我去万事街换的！”
“王叔！”沈遇灯眼睛一亮，记忆迟钝地恢复过来，“好久不见！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您老别生气，这腿用着怎么样？”
“好得很！”王叔笑道，还在原地蹦了几下。
“那就好！”
“你给我介绍的那个义体医生是个好心人呐！只让我付了一半的费用，剩下的让我之后有钱的还给他就行！”王叔笑道，红光满面中气十足。
记忆中他因为腿疼的折磨而显得沧桑老态，换上义体后精神气就回来了，现代医疗存在的意义无非就在于此。不过全新的义体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天价，很多人为此背上承重的债务，公司为了谋取利益从来不对义体进行二次售卖，万事街里所谓的‘黑市’以及‘非法义体医生’是公司的打击对象。
王叔递给他一支烟，沈遇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我是好了，但是你朱婶现在又不好啰。”王叔摇摇头，叹气道：“她的肺不行了，医生说必须要换，生物器官哪是人能买得起的？！我估计啊，她没几天了！你给想想办法，好歹不让她被扔乱葬场去！”
火化那也是要给钱的，朱婶无儿无女，桐花巷邻里领居以前互相帮衬着，都不想看她被送去乱葬岗。
“没去万事街……”沈遇灯话还没说完就收了回来。
王叔道：“我正想给你说这个呢！你回来可得小心点，千万别去那边，万事街每天都在发生冲突，有个米霍的势力大得很，别说黑市了，里面的商户如今必须都给他交保护费，不交就停电，要不然就吃枪子，我们哪还敢去？”
沈遇灯笑了笑，“我也刚想给你说这个呢，明天晚上麻烦您带着朱婶来万事街找我吧。”
他晃着指尖上的钥匙，小跳步地往老房子的方向走去，很长时间没回来，估计已经脏地不成样子了。
门嘎吱一声打开，沈遇灯震惊了。
灰尘蛛网这些都算好的，尤其是满屋子的广播设备，堆得没个下脚的地方。一个不算熟悉地男人盘腿坐在他的床上，手里还捧着一碗泡面。
沈遇灯深吸了一口气。
“弗朗西斯！我是弗朗西斯啊少将！”
男人吱哇乱叫，被死死摁在他那堆广播设备当中，沈遇灯顺手拿起泡面碗就扣在他脸上。
“我知道你是谁！你他妈为什么在我家？！”
“米霍炸了我们的办公室，那些东西贵，我也舍不得扔啊！”弗朗西斯尖叫道：“桐花巷就这间屋子没人，我哪知道是您的！”
“那也不是你鸠占鹊巢的理由！”沈遇灯气得头疼。
他气呼呼地坐在床上，盯着面前那堆广播设备，心想自己本来回来打扫一下的，这还打扫个屁啊。
弗朗西斯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遇灯盯了他一会儿，眼睛微眯起来，“你们《万事精通》没播了？”
弗朗西斯疯狂摇头，“哪还敢播节目！命都要没了！米霍和他们鲸吞会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你妈以前那些势力都不行了，也就郭行宇的鲸吞会能顶久一点。要我说啊，当初您就该继任‘蝴蝶’，也不至于让米霍那家伙做大做强！”
“你就一直躲在这儿，什么都没干？”沈遇灯问。
弗朗西斯哭爹喊娘地道：“哎哟，我的少将，我哪敢干什么呢！那米霍是联盟元帅支持的，我敢和他叫板吗？”
“你知道的还挺多。”沈遇灯擦了擦枪。
弗朗西斯打了个哆嗦，急忙捂住嘴，呜呜道：“我什么都不几道！”
沈遇灯朝他勾勾手指，“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弗朗西斯飞快爬过来。
“《万事精通》原本的频道还在吗？”
“在！广播频段还在！您有什么指示？”
沈遇灯示意他接入频段。
弗朗西斯哆哆嗦嗦地接入广播器材，“您要递什么话？”
沈遇灯看了眼窗外，轻笑了声，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就说，蝴蝶今晚要回家，识趣的就乖乖停火，要不然，我可以帮他们物理停火。”
频道内部收到回复。
“除了米霍的人，其他都躲起来了。”弗朗西斯道。
他看上去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说少将，您想回去，我们大家都想回去，问题是米霍的火力太猛，他还放下狠话，说您进攻万事街是违抗您的舅舅的命令，如果您敢对他动手，那就是和您舅舅作对。”
沈遇灯之前还很疑惑，心想舅舅怎么能这么放心地让自己回来，他明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米霍，又怎么心甘情愿让培养了这么久的势力消失。
到了万事街才知道，整个区域都被安装上了电磁干扰器材，智能武器无法动用，想要突破米霍的火力圈重新回去万事街，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齐压根不觉得他能回去。
“又不是第一次作对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沈遇灯让他在电脑上输入一个指令。
半分钟后，一个虚拟人物形象出现在屏幕当中。
“我是伊万，沈少将，很高兴为您服务。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经在您的智能武器当中输入了反电磁干扰的指令，您可以随时下达进攻命令。”
时间差不多了。
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给李旌说，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干干净净的万事街。”
“收到。”
弗朗西斯瞬间听到一阵巨响，他飞快跑了出去，利用望远镜观测到万事街外围的情况。只见机械蜘蛛军团正朝着万事街发起进攻，摧枯拉朽地攻破了外层防御圈。
不等他惊叹，几艘运输浮空舰在空中解除电子迷彩，穿着护甲却没佩戴任何标识的特战队从运输舰上迅速落地万事街，智能设备全方位锁定敌方。
“沈……”
弗朗西斯回到小屋，却看到人已经不见了。
硝烟的味道刻在了万事街的每一块砖每一块土上，月色高悬，街头却被火光照亮。
沈遇灯盯着手里那把枪，他母亲曾经留给他的枪。他在特蕾莎靶场拿到了第一，这是奖励，也许也是某种认可。
几十年太短，一年又太长。仔细想想，他已经记不太清一年前的自己在想些什么了。那时候他忙着医院的实习工作，有空没空地到处飞刀，心心念念想着结束实习后去战地医疗上班。
人生好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动着前进的，他在泥潭里挣扎，想从缝隙中寻到一条光明的道路，就这样一点点地被推到了这里。要说一年前的自己，如果知道一年后自己会带上少将的肩章，那肯定会高兴地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
关于未来的畅想，那时候是美好的。
那时候太单纯，以为进了军校进了联盟就能证明自己的强大的，就能证明自己能在众多Alpha中脱颖而出，就能让别人高看自己一眼。
时至今日才知道并非如此。
于是到了今天，他拿到了以前想要的东西，却又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了，像是吃到了一块屎味的糖，估计这把枪以前的主人也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黑白两道地都掺一脚。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出现在天边，万事街依旧昏昏沉沉，像是个被光明忘记的灰暗地带。那只蝴蝶从背后飞来，沈遇灯站在高处的霓虹灯广告牌上，那块广告牌本来是熄灭的，蝴蝶飞上去，就亮了。
喻孤野从背后给他披上披风，皮肤盖住了他的肩章，对他说：“小心着凉。”
沈遇灯盯着脚下。
米霍被人用枪指着头，冲着他的方向骂骂咧咧。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老子做这些是你舅舅的命令，我是为了你们家！你们他妈是卸磨杀驴！”
沈遇灯突然一阵头疼，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掏出那面黑蝶面具带在脸上，算是表面了自己的立场。当初Infierno搬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里是势力空白区，既不属于联盟，也不属于公司，今后也同样如此。
头这才不那么疼了，他挺直了脊梁，抬手轻飘飘地在脖颈前晃了两下，转身消失在高处。
背后是一声枪响。
·
Infierno的入口被砸地一片稀烂，门都看不到，光是清理建渣都要废好一番功夫。义体医生的诊所正在进行一场手术，医生从冷藏医药箱中取出一颗人造生物器官，配合智能手术设备完美替换掉了那颗坏掉的肺。
“婶婶，我这儿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你要是不给我钱，那我才头疼！”
朱婶要从病床上起来，沈遇灯赶紧找了个轮椅给她。
“你回去好好休息，钱的事等你发了工资可要还给我的，看您以前那么照顾我，这次就给你个成本价！”
朱婶才动完手术，脸色很是苍白，要回去好好休养一阵才能恢复工作。
她拍着沈遇灯的手，哭哭啼啼道：“要不是你回来，我肯定找个桥洞悄悄就去死了，免得给邻里邻居地添麻烦！”
李叔立刻怒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别说这些丧气话，这不是小灯都帮你动了手术了吗！”
朱婶期期艾艾地点头道是。
把他们送到门口，朱婶又道：“回去我先把钱转你一部分，剩下的等我发工资了一定还给你。”
“好嘞好嘞。”沈遇灯笑道：“要是别人，那我肯定要算利息的，你的话我就不算了。回去观察一段时间，咱们这儿包售后的！有问题随时来！”
朱婶又拉着他好一顿絮叨。
“结束了？”一个声音传来。
几个人同时抬头。
喻孤野把头发半扎起来，肩宽腰窄，穿着一身丝绸衬衫，耳朵上还带着蝴蝶耳钉，有种中世纪的贵族气质。
朱婶咦了一声，“又换了？你可以啊，换了个更帅的。”
沈遇灯的脸瞬间红了，“换什么！没换！我从头到尾就这一个男人！”
李叔和朱婶对视一眼，同时道：“啊对对对！是，是只有一个！”
“本来就只有一个，以前是你们杜撰我！”沈遇灯委屈地嘟囔道。
喻孤野给他们道了声好，这时候李叔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
“我不抽的。”喻孤野道。
李叔哦了一声，把烟转个了方向。
沈遇灯哆嗦了一下，“我也不抽的！”
“唉？不是昨天还抽吗？”
沈遇灯：“……”
“昨天？”喻孤野神色淡淡的。
沈遇灯扶额，不想说话。
喻孤野浅浅勾起唇角，耳边的蝴蝶耳朵闪了一下，“大概是李叔弄错了，我家小蝴蝶怀孕了，在戒烟的。”
“是吧，小蝴蝶？”他转头冲着沈遇灯笑了声。
朱婶惊讶道：“真的假的！怀了？几个月了？！”
“……是！都快生了！”沈遇灯气呼呼道。
正想走掉，忽然像是闻到一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他莫名一阵反胃，有点想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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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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