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快,但周悬本就一直留意着她的动作,此刻比她更快。
在她指尖即将碰到杨笛衣脖子那一刻,周悬侧身,抓着她的手臂用力往外一甩,女人便如同落叶被轻飘飘扫在一旁。
周悬这一扔本就使了不小的力气,那女子被生生甩出去两三米,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啊——”
那女子微愣片刻,后知后觉般捂着自己的胳膊,捶着自己的胸口开始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有没有人来评评理啊......”
周悬冷着面容,只瞧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杨笛衣,“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笛衣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地上那人,“这女子......”
她一身灰布衣裳,头发披散着不说,上面还打着一缕一缕的结,隐约泛着油光,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像是草木灰。
杨笛衣微抿唇瓣,问方雪明,“如何?”
方雪明双手插在袖子里,先是嘶了一声,道:“目前看不出来什么,还得上手把脉才知道。”
“你不用往心里去,这疯女人在城里碰上个有钱的富太太就往上凑,抓着人家不松手。”
客栈里的小二不知何时又走到他们几人身后,踮起脚看了眼女子,撇了撇嘴道,“哎我说,你们这两天要是不走,不如报官吧,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被缠上强。”
馒头好奇道:“你们这的县令不管吗?”
“县令?”小二冷笑道,“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老天多下几场雨。”
说完,小二似是察觉到自己有些话多,面色变了又变,缩着脑袋回去了。
走不走的,还要看沈洛华,他们也做不了主,杨笛衣看向沈洛华,其他几人也跟着看过去。
沈洛华没什么表情,顿了顿,道,“留呗,反正也不急。”
接着看向周悬,“报官吧,我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用。”
周悬道了声是,就眼神示意馒头,馒头心领神会,果断上前,不顾女子挣扎,掏出绳子准备捆她双手。
杨笛衣连忙碰了碰方雪明,眼神示意,“你也上去帮忙啊。”
方雪明指着自己,“我?”
杨笛衣连忙点头,方雪明眨了眨眼睛,脑袋微微后仰,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不紧不慢地上去帮忙。
馒头看到他过来,有些莫名其妙,“你来干嘛?”
方雪明笑着回他,“当然是,帮忙。”
说着,杨笛衣就看到方雪明抓着女子的手腕,三根指头精准把住她的脉搏。
这边,馒头下手简直是毫不留情,杨笛衣看着他的动作,顿时有些心惊,忍不住道:“还是......稍微轻点.....”
那女子很快被束缚住手脚,已是双目无神,渐渐地不再挣扎,哭声也小了下去,像是个提线木偶。
周悬道:“我们去去就回。”
没想到他们这一去,就是一上午的功夫,直到日头高挂,门口处才出现两人匆匆而来的身影。
杨笛衣早早在客栈一楼等他们,问道:“怎么说?”
“不怎么,”周悬拿过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倏尔又笑了,“说是惯犯,没有谋财害命,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关半天。”
“这样啊,”和她想的差不多,杨笛衣又问,“别的没问?”
“没有。”
杨笛衣眸光闪动,这县令明知其中有问题,却丝毫不问吗,“那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馒头大剌剌坐在凳子上,闻言脸色骤变,满眼嫌弃,
“还不是那县丞,看我们穿的衣裳不像太封县人,伙同师爷拉着我和江上哥不松,问东问西,恨不得查我们祖宗十八代。
一会儿说我们辛苦了,又说要请我们吃饭,为那女子冲撞我们赔罪,要不是我们找了个借口,还不一定能跑出来呢。”
杨笛衣不免感觉好笑,“赔罪?”
那女子想掐的是她脖子,给周悬他们赔什么罪。
“是啊,”馒头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哆嗦,“假模假样的,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悬道:“不出意外,他们下午应该会来找我们。”
杨笛衣耸了耸肩,“让他来呗,正好我也想领教一下。”
“方雪明怎么说?”
杨笛衣扇动眼睫,莫名道:“说什么?”
“我看到你让他帮馒头了,”周悬笑起来,“别逗我了,阿衣姐姐.......”
杨笛衣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县令有告知那女子的家人吗?”
周悬想了想,“说是惯犯,看他那样子,应该没有。”
杨笛衣点头,道,“晚上等那女子放出来,我们去接她吧。”
周悬也没问为什么,应道:“好。”又看向周围,“其他人呢?”
“出去了,”杨笛衣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方雪明带着小易、景和去摆摊义诊了,华儿带着鸢心和三白逛街去了.......”
“那你怎么在一个人客栈.......”
“等你们回来.......”
杨笛衣说完就笑着看向周悬,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肉眼可见的耳根子泛起红,脖子和胳膊动作都有些僵硬,连手里的杯子差点握不住。
杨笛衣忍着笑,慢悠悠补充道:“......带消息啊。”
周悬:“.......”
“好了,”杨笛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厨走,“既然你们也回来了,我去让小二安排饭菜了,你记得和在外那几个说一声。”
没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身后,馒头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一样惊道:“江上哥,你耳朵好红啊,没事吧.......”
“闭嘴。”周悬闷声道。
杨笛衣勾了勾唇瓣,去后厨让小二上菜去了。
午后,果然如周悬猜测那般,客栈外一群人乌泱泱朝这边走来,隔老远,杨笛衣就看到他们的队伍。
为首的那个一身官服,下巴一撮山羊胡,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应当就是那位县丞?后面跟着五六个人,只有一个人与其他人衣服不同,想来是那位师爷?
“真气派啊,”杨三白手撑着下巴,感慨道。
“确实。”杨笛衣赞同道。
不过这可不算什么好事,杨笛衣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县令却风风光光,还有功夫特意前来恭维一群外乡人。
旁边的沈洛华她们也没有什么笑意,只是端坐在凳子上,等着他们前来。
思索间,县丞带着人浩浩荡荡进来客栈,外面不少百姓围观,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瞧。
那县丞进来很快眼神锁定屋内唯一梳着妇人发髻的杨笛衣,嘴里哎哟哎哟的喊着,弓着腰小碎步走到她面前。
“这位就是上午被那疯婆子冲撞的夫人吧,下官太封县县丞,王德邻,见过夫人。”
王德邻腰弯的不能再弯,跟看见几品高官似的,恭恭敬敬。
杨笛衣受不得如此大礼,连忙把他扶起来,“王大人言重了。”
王德邻直起腰,高声道:“哎哟,是夫人心胸宽广啊,您的包容心就宛如天边的明月,月之皎皎,使人望之内心充盈,简直就是当世典范,说是女子中的........”
没想到王德邻跟蹦珠子一样,一箩筐往外冒,杨笛衣蓦地被夸了一通,顿时摸不着头脑。
反观旁边的周悬和馒头,两人均是忍着笑,恐怕早就知道他来会是这样的情况。
但很快杨笛衣就缓过劲来,连忙笑着打断他继续夸奖的话,
“‘德不孤,必有邻’,想来王大人必是人如其名,亦是品行高洁之人,才会得太封县百姓信任。”
王德邻笑着摆摆手,谦虚道:“哎哟,夫人果然是见过世面,知识渊博,不仅这个容貌秀丽,内心也是尚佳,这个......”
“王大人,”杨笛衣不想再听他冠冕堂皇,“您此番来是.......”
“哎哟,瞧本官这个记性,忘了,忘了,”王德邻一拍脑袋,大手一挥,一个男人连忙端着盒子走上前来,
“本县百姓,这个身体有恙,上午不小心冲撞了夫人,听说还差点伤到您,故而,下官略备薄礼,来向夫人赔罪,这个望夫人,不计前嫌,饶恕那女子,她必然不敢再犯,时时将您放在心上,日日敬重.......”
杨笛衣的瞟了一眼那人手里的盒子,没接,笑道:“大人言重了,既是身体有恙,妾身岂有怪罪之意,这礼,大人还是拿回去吧。”
“哎,送都送出来了,夫人就收了,下官才好心安啊。”王德邻眼神示意,那人忙又上前几步。
“大人收回去吧。”
“夫人不要客气,都是一些不甚贵重之物,聊表心意。”
“大人......”
杨笛衣刚要再次拒绝,旁边从头到尾作壁上观的沈洛华突然道,“姐姐不若就收了吧,推来推去,怪麻烦的。”
王德邻紧跟着便道,“就是就是,还是这位人美心善的姑娘明白事理,小东西,小东西,夫人收下便好。”
杨笛衣:“.......”
杨笛衣犹疑道,“既是这样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哎哟,夫人客气......”
王德邻将礼送到,又恭维几句,最后在杨笛衣快要僵硬的微笑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离开,杨笛衣紧绷的神情一松,终于走了。
一转头,周悬馒头等人齐刷刷坐在旁边,纷纷看向她。
杨笛衣:“.......你们干什么?”
馒头啧啧道,“心胸宽广啊......”
杨三白紧跟,“月之皎皎啊......”
馒头:“知识渊博.......”
杨三白:“容貌秀丽......”
其他几人前后跟着笑了起来,那笑中含义,分明是嫌看她笑话不够。
杨笛衣:“........”眼神一凛,“你们很闲?”
“不闲。”
像是看够了笑话,几人忙作鸟兽散,杨笛衣暗中松了口气,就见周悬上前来,“这盒子拿回去研究一下?”
“可以。”杨笛衣点头,见他笑意盈盈,“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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