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悬微妙地转了下头,“咳,你说,怎么了?”
“没什么,”杨笛衣道,“你们查的时候仔细一些,他们昨天没有得手,今天可能会来试探。”
周悬点头,“自然。”
然后,就没有了?周悬忍不住用余光瞄她,心底暗暗涌起一股期待,就没别的要说的吗?
“江上哥?”
耳旁忽地传来一道声音,馒头抻着脑袋瞧他,眼睛滴溜溜乱转,“你看啥呢?”
“.......”周悬压下心里的烦躁,嫌弃地推开他,“吃饭,吃完饭干活。”
“噢。”
一下午的时间眨眼过去,周悬带队将客栈周围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在沈洛华房间的窗台处找到几处摩擦,可脚印不全,什么也看不出来。
沈洛华看上去倒是一点不着急,带着鸢心继续外出逛街,杨三白不想去,便跟着方雪明摆摊义诊。
周悬回来时,正巧碰上先一步带着东西回来的杨三白。
杨三白两只手提着满当当的东西,不忘和他打招呼,“少爷。”
周悬点头当作回应,走出去几步,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你在这里,阿衣呢?”
“我不知道啊,”杨三白茫茫然道,“我下午一直跟着方大夫义诊,夫人可能在屋里吧,我喊过她,她说有些累,我就没强求。”
“知道了。”
周悬几步跨过台阶上楼,到了杨笛衣房前,抬起的手忽然有些犹豫,她是不是因为昨夜之事,所以一时还未走出来。
正在他迟疑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就开了。
杨笛衣并未很惊讶,淡淡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啊,额,没,就是我们查了一下午,也没什么发现,来和你说一声,”周悬在脑子里快速组织语言,
“听杨三白说你一下午没出门,等会儿吃过晚饭,要不要出去散......”
“不用了,”杨笛衣微微垂眸,很快便又抬起来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就是有点累,调理两天就好了,相信我。”
感受到她周身那股萦绕的悲伤,周悬剩下哽在喉中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看了她片刻,温柔道,“好。”
“这两天,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辛苦你们。”
“无妨,有我们足矣,”周悬轻轻摇头,“你,好好休息。”
杨笛衣笑着点了下头,“好。”
房门关上,门外的身影却迟迟没有离开,杨笛衣同样也没动,直到影子离去,她才默默地坐回桌子旁,眼也不眨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匕首闪着银亮的光,一尘不染,刀刃上映出她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杨笛衣就这么看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她将匕首藏于袖中,果断离开客栈。
夜路不算难走,杨笛衣循着早已在心里演练多次的路线,一路走向那处熟悉的房门。
院外的麦地染上夜色,看上去和杂草无疑,杨笛衣穿过杂草,不远处的房门中闪着微弱的亮光。
杨笛衣上前,叩响房门,不多时,屋内人打开门,杨笛衣登时挂上笑容,
“张大人,晚上好。”
**披着衣服,手里提着一盏油灯,有些惊讶,“你是,那日的夫人?”
“难为张大人还记得民女,”杨笛衣说着,越过他往屋内看去,“此番找张大人,是有些事要问,不知方不方便,进去聊?”
“这......”**犹豫半晌,侧过身道,“夫人请。”
杨笛衣微微颔首,不耽误一刻走了进去,**提着灯,看了圈外面无甚异常,这才缓缓合上房门。
杨笛衣抚过桌上的花纹,没有看身后人,“那日没有时间细看,如今看来,这桌子倒是有些年头。”
“是啊,”**将油灯放在上面,语带感慨,“这样想来,是许久了。”
杨笛衣回过头看他,“不知张大人,来到太封县多久了。”
**一愣,“夫人怎得突然问起此事。”
“好奇而已,”杨笛衣无谓道,“只是好奇,张大人看上去不像是壮志难酬之人,何以这么多年只在这里当个小小县令。”
**笑了两声,“为官不在大小,只要能为百姓谋些实事,便也算对得起头上这顶帽子。”
“只可惜,”**眼神蓦地暗淡下去,“张某,不算是个好官。”
“哦?”杨笛衣暗中攥紧衣袖,“张大人何出此言?”
“都是些往事,何故重提,惊扰夫人,”**揉了揉眼睛,“不知夫人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杨笛衣手指轻敲桌面,一下一下,极有规律般,
“只是民女自小便常和父亲一起读书,看到您,便想起家父,正巧张大人是为百姓官,前两日民女阅书时,有些不懂之处,想来请教您。”
“夫人抬举在下了,”**微微躬身,“在下不过一介小官,何以能解夫人之惑......”
“大人不妨听听再说,”杨笛衣眸中含笑,直直地看着他。
**一怔,“既如此,夫人请讲。”
杨笛衣顿了顿,这才道,“大学有言,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杨笛衣刻意放缓说话的速度,娓娓道来,同时配合着手指的敲击,每说一句,她的眼神便冷上几分。
不到一刻的功夫,**已然有些神情涣散,整个人如同虚虚浮着般轻晃,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那一盏摇曳的烛火。
**的眸光随着火光闪动,只觉飘飘然间,耳畔传来莫名空灵的声音,
“.......张大人,你说,所言可对?”
“对!对!对啊!”
**狠狠眨了下眼睛,忙端着酒壶往面前人杯中倒酒,“魏大人不愧为人中龙凤,这字字句句,皆能流传千古啊。”
“哎,张大人,谬赞了。”
面前人靠在椅背上,神情也有些醉意,随手一挥,“张大人此般通透,我瞧着,过不了多久,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承您吉言,承您吉言。”
**腰弯的不能再弯,正准备继续倒酒,身旁人突然一拉,小声道,“张大人,过两日,别忘了。”
**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忙应道,“您放心,忘不了,忘不了。”
那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回到酒桌中和身边人应和,**暗中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再抬起头时,面上一派恭谨。
等他踉踉跄跄回到家中时,屋内灯光早已暗淡,**一手扶墙,就这朦胧的月光往前走,一脚踩下去,不妨是空的,**打着嗝就要摔下去。
手臂突然被人扶住,训斥声紧接着响起,“又去喝,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主事,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样了!”
声音虽然带着怒意,可倒是扶的稳当,一步一步搀着他,走回房中。
“嘿嘿,多谢,夫人.......”
**扒着门框,好一番辨认,这才认出是自己的卧房,但却一步不肯踏前。
那声音又响起,似是疑惑,“走啊?”
“不走,不走,”**摆摆手,“熏着你,我去,榻上.......”
说着,**摇摇晃晃地往前摸,直到摸到一方软榻,这才脑袋一坠,砸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大片火光,已有蔓延之势,无处不在哭喊,到处都是惨叫。
**一身官服背手立于其中,面容严肃,可无人知晓他此刻背于身后的那只手颤抖不止。
“张主事,这些是从里面搜出来的。”
数名官差抬着大箱子走上前来,将箱子放在地上。
沉甸甸的箱子砸落地板,扬起小片尘土,**面不改色,“知道了,你们再去后院查一查,务必搜的干净些,万不可冤枉了杨大人。”
“是!”
见官差离去,**余光扫过周围,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没有人,没有人看向他这里。
丫鬟仆妇痛哭流涕被押走,这件宅邸的主人也已被扣在门口,这里现在,只有搜查房子的官兵,和他。
**看向不远处的那口箱子,脑中顿时想起前几日的那句叮咛。
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一把掀开箱子的木盖,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几幅字画,还有些书,杂乱地堆在里面,多么完美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周围无人注意,**伸出手,去拿里面的书本。
又是几口大箱子被抬过来,官差抱拳行礼,问道,“张大人,可有异常。”
**看着手里的书,只觉自己胸口剧烈起伏,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书上的字迹,更遑论异常。
听到官差问话,**移开视线,望着箱子里杂乱的物品,其中有一样,他再熟悉不过,那东西,片刻前还在他的袖子里。
**将书本扔回箱子,一脸惊讶,颤抖着指向箱子,“这里面,是.......快,拿到外面,给尚书大人查看!”
官差一愣,连忙将箱子抬到院外,“是!”
成功了?**听着周围的声音,一时还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
片刻失神,随后巨大的喜悦夹杂着些许慌乱席卷了他,那是不是,是不是.......
“是什么?”
一道清丽女音响起,**一瞬茫然,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火光,哭喊声,求饶声跟着变得凌乱,如同利刃在他脑中横冲直撞,搅得他脑中生疼。
是......是......绵绵不绝的繁杂声音过后,眼前的面容渐渐清晰。
面前人带着极大的悲恸,眼眶泛起血红,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力度入骨。
杨笛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喊道,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引用自《大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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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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