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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伤疤

林鹤鸣和侍女长说她要干活,此事不假。

三年的征战让大陆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尤以北方为最,而前北境大公玛格丽特的死亡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费雷德里克雷霆手段,以及将军“银面”威名远扬。最重要的一点是,北境大公作为帝国北方最大的领主,一直将北方军部牢牢把握在手中。

靠着这些,好歹是镇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北方贵族。

但战争的疮痍并非短时间便可磨平,一系列的收尾工作还得一步步进行。

林鹤鸣现在还需要统计伤亡名单,以及安排后续的亲属补助工作。北境军部那里会将名单通过私密渠道上报给她,接着她还得逐一审核。林鹤鸣还需要确认战争期间需要发放给将士的勋章,那是荣誉的象征。可惜许多人并不能活着拿到,那勋章便是给生人的慰藉。

与以前相比,这些案头的工作都不难。只是当她看到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带着阵亡的后缀时,她总是会不由停下,在心中默念一句悼词。她并不信教,也不相信所谓天堂的存在,可那些曾经鲜活的人,最后以冰冷的文字出现时,她总希望他们能在那幻想之地重获新生。

冰冷的数字很难让人感受到战争的残酷,百年后,那些名字也会渐渐被后人遗忘,究竟什么能把他们留下。答案是没有,死亡就是他的生命已走到尽头,他不再发声,不再思考,不再出现。唯有生者回忆中一道长叹,带着遗憾埋于泥土之下,最后腐烂,不再被人想起。

林鹤鸣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一杯烈酒,喝了一大口。刺激的酒精让她停下思考,如果费雷德里克在,估计又要大惊小怪了。

她突然听到有人离她的房间越来越近,估计是那烦人的侍女长悄悄监察她的行动。

林鹤鸣特意交代过不让任何侍者进她的房间,那些被派来的侍者们也都在刻意回避着她。

林鹤鸣耳朵尖,无意间听到过他们的谈话。

人聚起来总是会聊八卦,林鹤鸣可以理解,只是那些发言大多便是表达对她的不满。

林鹤鸣对此还觉得怪新鲜,林柏舟告诉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可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完美无缺。或许听一听,自己还能改正缺点。

可惜她失望了,如果有人一开始便带着偏见,那么不管你做什么都错可挑。

厨子对林鹤鸣的“光盘”行为表示不满,他曾服务过多个贵族家庭,有修养的淑女不会对食物表现出过分的热情。

林鹤鸣觉得如果有人喜欢他的手艺,那得去治治异食癖。她吃光只是为了不浪费粮食。

年纪最大的女侍则表示她的恐惧,她说她未见林鹤鸣屋里的灯光于十二点前熄灭过,她一定同她的“魔女”母亲那样悄悄实施着什么邪恶的计划,而黑夜是她力量的源泉。

林鹤鸣更无语了,她只是一个苦命的加班人,同远在北方的费雷德里克一起熬大夜,收着战争遗留下的破烂摊子。

年纪最小的女仆就更离谱了,她怀着少女的浪漫心思。认为卡洛夫人的孩子恩多才是皇帝的孩子,而林鹤鸣一定是她妈用黑魔法得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林鹤鸣一定用了她妈的法子,诱惑了银面,不然将军不会送这样的信。

林鹤鸣真的很想笑,孩子不该当女仆,写小说才是她的正道。至于她诱惑银面,以她和银面那关系,她这辈子诱惑谁都不可能去诱惑银面,除非有人把她劈两半。

她不会主动去反驳,但会悄悄录下来,毕竟她不是林柏舟那种不记仇的人。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来。

居然是直接来找她。

林鹤鸣说:“请进。”

侍女打开了门,却没有进来,站在门口说:“小姐,皇室派的人来了?”

“啊?来干什么?抓我?”这都没个通知,林鹤鸣下意识溜出这句话。

侍女明显有被无语到,说:“作为陛下的血亲,您需要一身体面的行头。”

翻译人话就是有人要过来给送衣服了。

“知道了,我去哪里等?”

“我会把他们安排到会客厅。”

“你先去吧,我等下就来。”

“是。”

侍女退下。

林鹤鸣将她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整理了两下就下楼了。

待她步入会客厅,便看到一个衣着花哨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旁边还站了两个穿着正装的年轻女孩。高点的拿着文件夹与笔,矮的拿着一个工具箱。

男人看到可以说是两眼一亮,他本来还悠哉地翘个二郎腿,林鹤鸣来了后立马站起,花枝招展地走过来,还不停地打量着她。

“嗯哼…嗯哼…嗯…”嘴里还发出怪声。

他越来越近,眼睛都要贴上来了。

林鹤鸣将身子往后倾,尽管知道这是皇室派来的人,但她还是习惯对陌生人保留一点边界感。

“咳咳…”男人身后高点的女孩咳了两声。

他这才像恢复正常那样自觉后退两步。

男人眨了下眼睛,然后自我介绍:“抱歉……殿……”

侍女瞪了他一眼。

“不对……是小姐。”他赶忙改口。

侍女说:“小姐,汤尼先生是帝都负有盛名的裁缝,贵族小姐们都爱找他制衣。”

“小姐,我的单子都排到两年后了,若不是皇家开口,我根本不想来。但看到你后,我抛弃了这个想法。”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林鹤鸣无语,又不是她喊来的。

“不客气。”汤尼说

“……”

“……”

“……”

“……”

怪人,林鹤鸣心想。

两个女孩子应该是见多了老板的神经质,她们赶忙将工具箱打开,然后指引林鹤鸣到屏风后面量体。

林鹤鸣穿得简单,不像帝都的小姐们穿着洋葱一样的衣服,需要一层一层剥开。

侍女跟着她们来到屏风后,她要帮林鹤鸣拿衣服,汤尼则留在外面。

当她衣服脱下来的那一刻,侍女和两个女孩都冷吸一口气。

平心而论,汤尼说得对,林鹤鸣的身材真的不错。

她很高,而且体型匀称。女性的身体构造难长肌肉,她平时也不刻意训练。她的肌肉只有极薄的一层,当她使力将手臂举起时,那肌肉的线条才比较明显。

但她的身体上布满了细碎的伤痕,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一道在胸口,离颈脖只差三指宽。一道在腰上,缝合很粗糙,恐怕是紧急处理。还有三道巨大的疤痕并列于北部,从痕迹来看应该是某种魔物的抓痕。

“怎么了?”

汤尼不知情况。

“不……没什么……”侍女回答。

林鹤鸣对她一直保持着距离感,这也是侍女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体。侍女曾服侍卡洛夫人更衣,帝都的贵族如同生活在温室中的娇花,只有在这里才能瞥见战争残酷的一角。

矮个女孩从工具箱里翻出卷尺,高个的负责记录,她们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经常合作。

汤尼很快拿到了林鹤鸣的数据,他非常高兴地说:“两周后帝都的欢庆仪式,我很期待小姐穿上我的衣服。”

“两周后?你是指庆典吗?”

为了庆祝禁林战争的胜利,两周后将在帝都举行盛大的庆典,届时皇宫将邀请各地要员来访。

“那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从理论来说我的血亲是东方人,而我本人又隶属银面,我想我不会选择帝都的礼服。”

“也好…赶工出的东西到底不如精雕细琢。”汤尼也不生气。

高个子女孩拿出一本厚厚的书。

“这是我们以前的客人留下的设计图,小姐可以做个参考。”

“不必了,我相信你们。”

但她看了看汤尼花哨的打扮,补充道:“别太招摇就好。”

汤尼原本喜出望外的神色一暗,林鹤鸣想还好补充了这个限制条件。

侍女看刚量完体型就结束了,补充说:“小姐可以再沟通一下面料款式。”

“不用,我对不了解帝都的时尚。”

矮个女孩说:“那麻烦小姐站在屏风前面。”

林鹤鸣照做,接着她看着她们拿着各种东西对着她笔画,汤尼拿着根铅笔,手挥出残影。

耗时比林鹤鸣预想的要长很多。她不是没有定制过衣服,林家的势力其实很强。

北方掌握者重要的军事力量,以帝都为代表的中部则是把控了魔法的解释权,而东方则是基于其肥沃的土地,他们原先只是将原材料加工,后进一步开拓其商业板块。

林鹤鸣的祖母是林家现任的家主,林家的势力不比帝都的贵族们小。所以当年林老夫人亲自去帝都要人,拿不出证据治罪的新皇只能将林柏舟放出来。

林鹤鸣幼年长与帝都,她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林鹤鸣与同辈的族亲直接年龄差太大。但那些哥哥姐姐很照顾她,所以在东方的日子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安逸的时光。

东方还流行着黑暗时代早期的一些服饰,很多当时的特殊工艺也随着文字被保留下来。林鹤鸣小的时候林老妇人每年会叫裁缝给她制几套,后面她去北方深造,衣服还是每年都按时寄过来。

汤尼还在叽叽喳喳地吩咐两个女孩,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完成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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