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从观音庙出来,已经是傍晚,各道了别回家。
林星回了家,吃完晚饭,林星坐在卧室的书桌旁,他往外看了一眼,天光已经完全消失,但外面都是形形色色的路人,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今天在些观音庙写许愿牌的时候,他一直在哥哥身旁默默关注他,他看见哥哥指端迟迟无法落下去的笔尖,也看到哥哥脸上的挣扎。
哥哥怎么了?
为什么痛苦挣扎?
他得知道……
深夜降临,外面很安静了。林星换了一身黑衣服出门,他下楼打了车去观音庙,路上行人稀疏,观音庙更没有了白天的热闹,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影影幢幢的黑色树影晃动。
晚上观音庙是不接待游客的,所以没有灯,不过好在林星记住了路,就着远处路上的灯光,林星摸到了银杏树下。林星抬头,树叶轻轻晃动,带着树下的心愿牌子也轻轻晃动。
林星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树上咔嚓一声,随着一声“妈妈呀”,一个人影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观音菩萨保佑我,妖魔鬼怪退退退!”地上的人影抱着头,好大的一个人缩成一团,在地上发抖。
林星看着在地上颤抖的身影,看了两秒,他说:“张浩。”
“啊啊啊啊啊,别叫我名字啊,我不会应的,休想勾我的魂魄,妖魔鬼怪退退退!”人在害怕的时候,手总要抓点什么,张浩缩着头,随手抓了一把土坷拉,他也不敢抬头,抬手把土块扬了出去,带着哭腔,“退退退啊!”
林星后退两步,抱着胳膊看他,说:“宋小满来了。”
本来哭哭啼啼的张浩立马抬起头,他看见林星,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爬起来,跑过来抱住林星:“哇哇哇哇,星啊,你就是我的神仙啊,我,我我快吓死了,呜呜……”
“你本来就怕鬼,大晚上的跑这里来做什么?”林星问。
“我,我来看看……”
在张浩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林星听明白了,张浩想知道宋小满写了什么,但是无论他回去怎么问,宋小满都不告诉他还说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看啊,张浩抓心挠肺睡不着觉,于是半夜就溜出来,来看宋小满到底写得什么。结果他来了,还没找到宋小满的心愿牌,就被观音庙里影影绰绰的神像和草丛里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吓到了。
吓得他不敢走不敢动,情急之下爬上了树趴在树干上,然后……然后就是林星看见的了。
张浩抹了一把眼泪,看见了林星,主心骨来了,他也不害怕了,脑子也能动了。
“林星,你三更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张浩问。
林星没理他,走到银杏树下,去找程羽白天写下的心愿牌子。
“你也来看心愿牌子啊,你看谁的,看我的吗?你想看我的,直接问我啊……不对,我还不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张浩灵机一动,“你不会来看羽哥的吧!”
林星点点头,翻心愿牌子的手一顿:“别告诉他。”
张浩点点头,但还是有点疑惑:“你想知道羽哥的,怎么不直接问啊……”
林星停顿了下:“他可能不会告诉我。”
“唉,羽哥怎么跟宋小满一样啊!”张浩也翻起来心愿牌子,有林星陪着,他明显从容了很多,甚至哼起了小曲,他看见有个心愿牌子挂锝特别高,张浩定睛一看,心想,这个牌子的位置好像林星挂的啊,翻不到宋小满的,先看看好兄弟的吧。
嘿嘿,看看好兄弟写得什么。
张浩踮起脚,举起手,翻开了心愿牌子背面。
上面一团字迹,黑漆漆的看不见,张浩一手拽着牌子,一手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看见了,这字迹,一看就是林星写得。
张浩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上面的内容,林星写了好多啊,这都写的什么啊。
——我卑鄙……
字迹上有涂抹,张浩看得费劲,又踮了踮脚,这次终于看清了。
——我卑鄙,我下流,我愿意用无尽的病痛,换和哥哥永不分开。
字迹力透纸背,提笔写字的人似乎灌注了全身的力气才写完这些内容,但是这些内容写完了,又被深深涂抹划掉,写字的人似乎要把内容去掉,又或者是隐藏掉。谁家正常人写了心愿又全都划掉啊,等等,这个心愿看着就不对劲啊……
张浩拧起眉头,啥意思啊。
这时,一跳长臂伸过来,往下一拽,拽走了张浩电教看的心愿牌,把心愿牌子收了起来。
张浩怔怔侧头,看见了林星。
张浩看看他收进衣服内侧的心愿牌,又看看他,嘴巴张了张,想问的太多,不知怎么开头,最后他说:“这,你写的啊?”
夜色下,林星沉默地注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张浩却被看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感觉你要灭我的口。”
林星沉默了很久,说:“不要告诉他,帮我保密。”
“他,他是谁?”张浩茫然地问。
林星看着张浩,心想,他把张浩想得太聪明了,这句话简直多余说。
这时,张浩说:“你让我保密的事情我肯定保密,这个牌子内容除了你知道,我知道,观音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说完,挠了一下头又问:“你告诉我,你这心愿什么意思啊,哥哥,哥哥是谁啊……”
张浩呐呐自语,冥思苦想一阵,终于聪明了起来:“不会是羽哥吧!”
林星没有否认,他很轻地点了下头。
张浩瞪大了眼睛:“你跟羽哥永不分开的什么劲儿?兄弟感情好,也不用永不分开啊,咱俩感情也挺好,你咋不跟观音说让咱俩永不分开……”
林星说:“你怎么能跟他比。”
“怎么能跟他比?”张浩被这句话伤害锝体无完肤,“我知道你跟羽哥感情好,但是你就这么大刺刺承认他比我好,他比我重要,我心里很难受的你知道吧,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嘛……”
“我喜欢他。”林星突然说。
“你喜欢他又怎么了,我还喜欢你呢……”张浩的弦就没搭对过。
林星转过身去,朝观音庙走了过去,观音庙里一片昏暗,观音神像眼眸低垂,大慈大悲,彷佛能解世间所有愁苦,林星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张浩跟在他身后:“兄弟,你,你要干嘛?大晚上的拜观音,不让人家神仙睡觉啦?”
林星不信神佛,也从未跪拜过神像,但那是无所求的时候。
人一旦有所求但又求而不得时,就会求神拜佛。
林星虔诚跪拜,张浩在旁边看得一脸懵,他说:“白天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要拜啊,三更半夜的没人了来拜……”
林星跪拜在蒲团上,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站了起来。
“跪那么久,你是求了多少心愿?”张浩问。
林星淡淡说道:“我只有一个心愿。”
“啊?”张浩的脑子懵懵的。
他看见林星嘴唇微动,说道:“我喜欢程羽,我求观音让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林星嘴唇张张合合,张浩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这些字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但是好像又懂了。
张浩先是:“???”
一分钟后,张浩:“!!!”
“我的老天奶!”最后,张浩说,“你说得喜欢是那种喜欢啊!”
张浩在极度的震惊中说不出更多的话,他的表情变了又变,在嘴边的话夜变了又变,最后他一拍大腿说:“你不是有个在京市的对象吗,怎么又喜欢上羽哥了……”
张浩说完,后知后觉,羽哥就是从京市来的。
张浩:“那,之前……那个,京市的对象……”
“没错,就是他。”
“我靠靠靠靠靠,这么久以前你就开始喜欢羽哥啊……”张浩再次震惊,震惊完了,他说,“星啊,可是,羽哥是男的啊。”
他没有在林星身上看到他有任何喜欢男的迹象啊。
林星冲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张浩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过了很久,最后他一拳砸到旁边的石头上,喊道:“观音娘娘在上,我以对宋小满的感情起誓,好兄弟,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喜欢碳基生命还是硅基生命,兄弟我不理解,但我支持你!我哭着跪着也支持你!”
林星笑了笑:“那我谢谢你。”
他没再接着说他和程羽的事情,他提醒张浩:“你不是要找宋小满的心愿牌吗,快找去吧,我在旁边等你。”
“哦哦哦,对对对。”张浩恍恍惚惚转身去找宋小满的心愿牌,其实他一直还没反应过来,林星让他去找他就机械地去找了,其实脑子一直是木的是空的。
夜色下,林星站在银杏树旁边,五指展开,掌心静静躺着程羽的那一枚小小的心愿牌子,他反复摩挲着程羽的字迹良久,最终他将程羽的心愿牌子也收进了衣服内侧,与他的心愿牌紧紧贴合到一起。
哥哥啊,你的心愿我看到了。
就让我为你实现好不好?
哥哥啊,别跑了,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林星的嘴角弯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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