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尧收到那封信时，正在和礼品定制商确认最后一款怀表的图案。银白的怀表壳面雕着繁复的蔷薇花纹，内壳刻着一句他斟酌许久才决定下来的话：“You are the calm in all my chaos.（你是我混乱世界里唯一的平静）”
邮件的提示音清脆一响，他顺手点开，本以为是快递催单或广告，却在看到发件人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发件人：lengyiy@csinstitute
主题：Regarding Subject-JS10
附件：Letter_10.txt
冷依云的私人邮箱。
“Subject-JS10”是她给江思尧的编号。在孤儿院选了那么多的孩子，冷依云不可能一个一个地记住他们的名字，编号方便记录和观察。
江思尧盯着屏幕足足十秒，心口像压着什么冰冷的重量。他指尖微颤，犹豫片刻，还是双击打开了附件。
Letter 10：
Date: 2023.11.01
To: G.M.（关墨）
From: L.Y.（冷依云）
关墨：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说明你已经开始尝试“信任”别人，甚至……试图去爱。
恭喜你，距离你成为“正常人”，只差最后一脚。只是可惜，我不认为“江思尧”会是那个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他被领养的目的就是你的“对照”，是你人生里最早也最彻底的变数。他的温顺、柔软、依恋，确实成功唤起了你最初的人性反应。但他从来不是自由的。他是你情感觉醒的工具，这点你很清楚。
你可能会觉得我残忍，但亲爱的孩子，在你以为自己爱上他的时候，请再想一想：
你爱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你从他身上得到的“感觉”？
我留下这封信，是希望你有一天在感情失控之前，能冷静地重新判断什么是真实。你不是普通人，关墨，从来都不是。而江思尧，他太想当普通人了，他向往普通的爱情，期待普通的生活，做着普通的事情，他会拖着你往下沉。
请自己决定要不要放手。
——冷依云
信的最后一句话像冰刃一样扎进江思尧的胸口。他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发给关墨的，还是冷依云故意“让他”看见的。
她什么都不需要篡改，只要“如实”呈现，就足够让两个人心生动摇。
江思尧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他才像忽然惊醒般一把抓过鼠标，又打开那封信看了一遍。
不止一遍，反复三次。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薄得近乎冰冷。
“你赢不了我了，冷女士。”
他说着，眼眶却红了。
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不管它什么时候写的，他都必须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
他必须自己决定，他要爱的人是谁——而不是让冷依云来替他决定。
江思尧关闭了邮件，删了信，把垃圾箱清空。
然后他站起身，拉开抽屉，取出那份准备了整整一个月的生日礼物，望着它看了很久。
门外的雨停了，夜风带着寒意拂过窗沿。
他忽然有种预感：今年的生日，或许会比他想象得复杂许多。
十一月七日如约而至，江思尧知道自己的水平，没有进厨房做菜，在外面点了几个两人喜欢吃的，摆好了红酒，坐在餐桌上等着关墨归来。
关墨知道今天江思尧会给自己庆生，早早忙完工作后就赶了回来，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温暖柔和的拥抱。
“小思，好想你。”
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虽然可以视频聊天，但总是没有真人带来的幸福，关墨从踏入家门开始，就将公司和家族所有的烦心事都抛之脑后了。
江思尧也抱着关墨的腰身，脑袋使劲在关墨的侧脖颈上蹭，酥酥痒痒的，关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因为头埋在关墨饿的肩膀上，江思尧的声音闷闷的，“我也想你了，好想你啊，你最近也太忙了。”
说到这个关墨就很生气，“最近底下的人心思浮动，而且还有那些人的挑唆，公司的业务进行的不太顺利，外地的好几个分公司也出了点事情。”
但想想现在的氛围，关墨也停止了吐槽的心思，“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工作上的事情，关墨并不想带到家里来，他和江思尧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久，不像以前江思尧还没有上大学的时候，每晚他们都是独处，总有用不尽的时间说不完的话。
“你呢？学业上的事情怎么样了？前几天听说你的毕业实验出了一点问题，现在解决了吗？”关墨语气轻缓，看似随口一问，眼神却透着明显的关切。
照理说，本科生的毕业实验很少会出什么大纰漏，流程标准、系统规范，除非是人为操作失误，或是被人蓄意干扰。关墨很清楚，江思尧不是一个会在学术上粗心大意的人。如果真出了问题，那背后恐怕和他的那对“父母”脱不开干系。
可江思尧并没有主动提起，而关墨也不愿逼问。他强迫自己按下那些蠢蠢欲动的怀疑，告诉自己：不能什么都插手，不能将关心变成掌控。他希望江思尧能有属于自己的节奏，而不是被他包围在无形的保护圈里。
听到问题时，江思尧环抱着他的双臂微微一紧，僵硬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解决了，昨天的开题答辩也挺顺利的。明年安安稳稳毕业，然后找个工作，好好上班。”
他没有多聊下去，而是拉着关墨走向餐桌，“好了，快来吃饭吧。你奔波了一整天，先填填肚子。明天我们不用出门，不如……喝点小酒？”
关墨顺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眼神温柔：“嗯，可以小酌一杯。不过你明天不用做实验？”
江思尧一边拿出红酒瓶，一边给他倒酒：“实验又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不急。”
关墨挑眉，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那依你看，什么才算是急事？”
江思尧举杯与他轻轻碰撞，眉眼带笑，语气温柔：“和重要的人，度过重要的时光。”
晚饭结束后就是送礼物环节，关墨知道江思尧为自己的这份生日礼物忙活了好久，他坐在沙发上，被江思尧找的一根丝带绑住了眼睛，索性闭上眼睛，在黑暗中等待着惊喜的降临。
从黑暗中找回视线后，关墨看到了摆在面前的迷你小蛋糕，他和江思尧两个人都不喜欢吃这种太甜的东西，但每年为了仪式感又会为彼此准备一个。
吹完蜡烛，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后，江思尧从身后掏出了准备已久的礼物，把怀表郑重地放在关墨的手心，“时间在前进，也在转动。”
关墨闻言没有说话，低头寻找着江思尧的嘴唇，双手紧握着江思尧的腰部，他没有去思考这句话里的深意，但莫名地想在此刻把这个亲手带大的小孩拥入怀中。
（锁了好久，没办法改了，就这样了……）
亲吻像是一副良药，温柔地抚慰着两个情绪翻涌的年轻人，让躁动与不安慢慢沉静。但紧随其后的亲密触碰，却又像是一剂猛药，将彼此身体里悄然滋长的炽热彻底点燃。
一切从客厅一路蔓延到卫生间，像是根本无法停下的引线，越烧越烈。
关墨紧紧抱着江思尧，像是要将他嵌入骨血里，恨不能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水珠混着汗意在肌肤间滑落，模糊了视线。
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江思尧只是微微翻了个身，欢愉仿佛都是错觉，痛苦才是现实。
捂住通红的脸颊，不管怎么说，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一切都结束后，江思尧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齐英博说过谈恋爱不需要打草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对于齐英博来说，谈恋爱就是水到渠成，感觉来了就谈了。
但江思尧和关墨不是这样的，他们从认识就是一场交易，后续所有关系的建立都是在交易的基础上，就算他们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但他们的关系不是单纯的。
在江思尧看来，恋爱应该是一种单纯的关系，始于两个人对于彼此的兴趣，终于爱情，中间可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和误会，也可能会因为这些事情分手。
关墨端着凉开水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了一脸沉思的江思尧，他实在很好奇这种情况下的江思尧会想些什么。
走到江思尧身边坐下，关墨摸了摸江思尧的额头，没有发烧，就是嘴皮有点干，昨晚完事后江思尧已经睡熟了，他只能潦草地处理一下时候。
“起来洗漱一下，然后吃点饭，我熬了白粥。”
江思尧沉默了两秒，最后还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现状，“我现在可能起不来。”
关墨俯身把江思尧抱起来，“我来。”
浴室里烟雾缭绕，隐隐约约传出暧昧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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