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暖黄的灯光泼在段铮脸上,却映不出一丝血色,只余一片死寂的惨白。他僵立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段泽丝毫没察觉到段铮的异样,对着玉束笑道:“对,你们认识。瞧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能一眼认出小铮。”
玉束神色掠过一丝古怪,记忆瞬间被拽回六年前。
那时十四岁的段铮,个子不过一米五,甚至够不到玉束的肩膀。小小的人儿眉头拧得死紧,坐在大理石桌面的对面,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玉束对段铮突如其来的邀约颇感意外,但念及对方是段泽的弟弟,虽然心里有些怪异,但还是堆起笑容:“小铮啊,找哥哥有事?”
段铮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气定神闲地将一张黑卡推过桌面。
“一千万,离开我哥。”
玉束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神情,打量着眼前的小朋友。
段铮倨傲地仰起头。玉束差点没忍住,想伸手揉乱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却被对方冷着脸躲开了。
玉束抽了抽嘴角:“小朋友,你毛长齐了吗?”
段铮像是被冒犯了,狠狠翻了个白眼,眉头拧得更紧:“不够?”
玉束再也憋不住,笑得肩膀直抖。
段铮的小脸彻底皱成了一团。
“小朋友,感情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你是不是觉得喜欢男的就不正常?法律都通过了,你反对也没用哦~”玉束带着调侃的语气。
段铮气鼓鼓地攥紧手心,黑着脸转身就走。
第二天,段铮再次将玉束约了出来,两张黑卡拍在桌上:“两千万,离开我哥。”
玉束无奈扶额:“小铮,我当你嫂子哪里不好?我虽不算大富大贵,但模样尚可,脾气不差。就算不是我,你哥也会找别人,别人可未必有我待你好……”
段铮冷哼:“我不需要什么嫂子!”
玉束彻底无言,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段铮的决心。三天后,他与段泽出游,段铮竟也跟着去了。
野外危机四伏。那夜,段泽将段铮哄睡后才来到玉束的帐篷。两人唇齿相接的瞬间,帐外骤然响起段铮凄厉的尖叫!
冲出去一看,段铮小腿上赫然两个牙印。无法判断蛇是否有毒,三人连夜赶往医院。所幸虚惊一场,但段铮惊吓过度,段泽不放心,执意留他住院。
他们唯一一次旅行就此夭折。
那晚,玉束买完食物回来,正撞见段泽在段铮额头印下轻吻。段铮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身影,递来一个**裸的挑衅眼神。
玉束恍然大悟。
原来,那句“不需要嫂子”的背后,藏着这样的心思。
后来因为一些家庭缘故,毕业后出国留学,而段泽也为了家族重担放弃了深造。几年光阴,物是人非。
只是他未曾料到,时隔多年,段铮对他的敌意,竟半分未减。
玉束眉梢微挑,语气意味深长:
“哦,小铮啊!那自然是印象深刻。”
段泽笑了笑,大约也想起了旧事,打着哈哈道:“哎,都过去了。”
玉束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嗯,我还有事,具体细节,明天详谈。”
“好。”
玉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段铮却仍僵在原地,魂魄仿佛被抽离。脑中一片混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姓玉的怎么回来了?!还粘在他哥身边!而他哥,竟依旧对那人言笑晏晏!
“小铮,你太失礼了,小时候不还见过你玉束哥哥吗?”段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玉束哥哥……当真是让人心里恶心。
段铮心底扭曲地想着,一股怨气直冲喉咙:“哥,我不喜欢他!当年他不是抛弃你了吗?你怎么还跟他见面!”他堵着气,攥着塑料袋的手指骨节发白。
“玉束就是Alen,我这次来海市是谈生意的。倒是你,怎么跑来了?”段泽随口问道。
生意?呵,在他哥心里,生意也比他重要!
段铮胸口堵得发疯,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闸门,出口的话带着尖锐的刻薄:“我不能来?还是说,我打扰了你和别人的‘约会’?”
段泽眉心蹙起细纹:“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
他竟然怪他生气?就为了那个玉束?!
段铮眼圈瞬间泛红,像只可怜兮兮又凶巴巴的小狗,瞪着段泽:“我生气?我不生气,怎么知道你段总千里迢迢跑到海市,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设计师——”他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淬着毒,狠狠掷向对方,“是为了吃回头草!”
段泽的脸色骤然一沉,额角青筋猛地一跳:“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玉束是世界有名的设计师!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
“我龌龊?”段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他不退反进,垂着眼帘,通红的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疯狂与质问:“我心思龌龊?那你呢段泽?!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他猛地抬眼,目光如淬火的刀锋,直刺段泽,“你来海市,真只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他玉束?!不是为了你这个……念念不忘的初恋?!”
段泽的眉峰狠狠绞紧。反了天了!这小子竟敢直呼其名,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咄咄逼人!饶是段铮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弟弟,此刻段泽也感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只想将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爆打一顿。
“你发什么疯!滚进去!”酒店走廊人来人往,段泽丢不起这个脸。他一把拽过段铮的胳膊,动作粗暴地刷开门,将人狠狠搡了进去。
被哥哥这样拉扯,段铮心头那股横冲直撞的戾气瞬间被巨大的委屈淹没。门一关上,他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死死抱住段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的哽咽:“哥……你凶我……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哥~我不喜欢他,你别喜欢他好不好……”
段泽满腔的怒火和责备,在弟弟这委屈至极的拥抱和哀求里,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无踪。他无奈地叹息,有个如此粘人又执拗的弟弟,究竟是福是祸?
“哥~我只有你了……”段铮把脸埋在他肩窝,闷闷地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段泽记忆的闸门。
五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夜晚,在父母合葬的墓前,瘦小的段铮也是这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一遍遍重复着:“哥,我只有你了……”
段泽的心,彻底软了。
他无奈地抬手,轻轻拍抚着段铮紧绷的脊背:“小铮,我不喜欢他。只是工作,合作伙伴而已。”
“不要和他合作好不好……”段铮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固执。
段泽刚平复的烦闷又涌了上来,语气不由得硬了几分:“小铮,别无理取闹。”
段铮身体一僵,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所有的委屈、依赖、热切都消失了,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第二天,玉束主动来到段泽房门口。段铮拉开门,正对上那张让他恨得牙痒的脸。
“你怎么来了?”段铮的声音冰冷。
段泽闻声从里间走出,抬手不轻不重地在段铮后脑勺拍了一下:“没规矩。”他转向玉束,换上温和礼貌的笑容:“Alen,我们去楼下咖啡厅谈吧。”他显然不放心让段铮和玉束单独相处,甚至刻意跟着玉束走了出去。
在走廊尽头转身的瞬间,玉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清晰无误的弧度,朝着几乎要暴起的段铮,抛去一个无声的、充满挑衅的眼神。
段铮双眼瞬间充血,紧握的拳头带着无处发泄的狂怒,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咖啡厅里,段泽带着歉意开口:“抱歉,玉学长,小铮被我惯坏了,不懂事。”
玉束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无妨。关于你昨天的提议,我很感兴趣。不过非常遗憾,我暂时还是无法入职段氏。”
段泽似乎早有预料,面上掠过一丝遗憾:“玉学长言重了,我来之前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更没想到Alen就是你。”
玉束笑了笑:“不过,作为朋友,我可以免费为段氏设计几套第三季度的服饰。”
段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玉学长,这太麻烦你了!放心,段氏绝不会让你吃亏。”
玉束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阿泽,你和我,终究是生疏了。你以前,都是叫我‘阿束’的。”
段泽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他和玉束,终究是翻篇了。当年玉束坚持出国,他虽有些难过,但说到底,是两人理想不同,也算和平分手,并无谁负了谁。
“玉学长,”段泽抬起眼,目光坦诚而平静,“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玉束眸底的光彩暗了暗,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只能是朋友吗?”
段泽笑了笑。重逢那一刻,意外有之,茫然有之,唯独……没有心动。他很清楚,一切都过去了。
玉束忽然倾身向前,双臂撑在桌面上,拉近了距离,目光灼灼地锁住段泽的双眼:“我这次会留在国内。阿泽,”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试探,“我能……重新追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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