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无非是些花树草木,还有一些标志性建筑,随便找几个人少景色不错的地方拍几张照,十分钟就完事了。
三个大男生谁也不在意照片好不好看不重要,图片越真实越好,拍出鬼影都是回忆。
焦炀找了个阴凉地,嘴里叼根草,翘着长腿睡在草地里,等着夏野枯卸妆换衣服。
夏野枯在厕所。
他换上校裤,推开厕所门,先前淡淡的烟味顿时浓烈起来,挥手轻扇。
几缕淡淡的烟雾在光柱里散开,焦宇铭上半身慵懒散漫地倚在墙上,两根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夏野枯微微蹙了下眉头,单手捞着裙子,走向洗手台:“你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焦宇铭嗤笑一声,随即又抽了一口。
夏野枯透过镜子瞄了他一眼:“那抽死你得了。”
焦宇铭不言,细细地望着镜子里夏野枯还没卸妆的俊脸,袅袅烟雾中始终移不开半点目光。
夏野枯不懂焦宇铭像个傻叉一样看他,只是按部就班撕开一小袋卸妆油倒在手上就狠搓脸,压根不注重什么轻柔;感觉搓的差不多了,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脸上霍霍四五下,就算洗干净了。
没有洗脸巾,拿几张纸巾擦擦脸上和发梢上的水珠,闭着眼转身就走,却忽然撞到什么,反正没撞墙。
他不急不缓掀开眼皮,焦宇铭一堵墙似的挡在他身前,方才手里的烟早已被他掐灭扔进门口垃圾桶里。
夏野枯继续擦脸,淡定:“你有事?”
焦宇铭笑了下,极具侵略性地盯着他淡漠的琥珀色瞳孔:“你很好看。”
“哦。”夏野枯说,“你缺副老花镜。”
“……”
焦宇铭见他要抽身离开,蛮横地扣住他手腕,那力道几乎要把人骨头捏碎。
“你有什么怨气?”夏野枯用不差于焦宇铭的强劲力道也捏着他手腕,冷冷道:“焦炀不喜欢自己的哥哥。”
“我知道。”焦宇铭声音异常冷静。
“知道就行,松开!”夏野枯强硬地捏着他手腕,但扯不开他手。
焦宇铭转身面对他,一向带点痞味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严肃的神情像个不择手段的痴心汉,嘴里扔出一个炸弹:
“我喜欢你。”
炸弹把夏野枯炸得怔愣,夏野枯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焦宇铭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命按住他头,狠狠亲下去。那一瞬间彼此额头撞在一起,爆出一声闷响。
压根不给任何反应、反抗的时间,夏野枯瞳孔骤缩成一个极小的点时,拼尽气力,狠拽焦宇铭薅着他头发的手错开头唇瓣,嘴角却一阵刺痛,这是因为焦宇铭咬了他。
夏野枯没有推开焦宇铭,一拳头裹着劲风,重重抡在焦宇铭侧脸。
这力道不是开玩笑的,但凡打到太阳穴,估计得当场昏过去。
焦宇铭被他打得歪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强烈的拳击冲击力使牙齿破开脸颊内的肉和血管,血液从嘴角流到下颏。
他缓缓回头,不清不楚地望着夏野枯。
见他流血,夏野枯松开拳头,朝他走去,平静的脸色终于有点惊慌,但只是那么一点点,距离焦宇铭上一次见他这么愤怒还是三年前,那时他告诉夏野枯,他喜欢焦炀。
“还好吗?”夏野枯于心不忍地扶了他一把。
焦宇铭摇头,单手掐住发酸的下巴正了正下颌骨。
“跟我去医务室。”夏野枯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说。
焦宇铭再次拉住他手腕,手臂青筋暴起,嘴里含着血和口水:“我喜欢你,你听清了吗?”
“对不起。”夏野枯强硬地拽着他走,“我们去医院,估计你是伤到脑子了。”
焦宇铭闻言,猛地咽下嘴里的血,气得冷笑,几近快要发疯地问:“你宁愿相信我被打傻了也不信我喜欢你!你宁愿相信我是为了抢焦炀使出这样的手段也不相信我喜欢你吗?!你傻逼吧!!”
夏野枯毫不犹豫:“你会因失去焦炀恨我也不可能喜欢我。如果你想要报复,全报复我就是了,焦炀他没错,不喜欢你不是他的错。”
他这种固执、不信任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来自焦宇铭十多岁那会儿的拙劣做法。
焦宇铭约他打篮球,却放他一天鸽子,和焦炀泡在起一天;焦宇铭生病,跟他说没事,却让焦炀请假照顾一天;焦宇铭跳楼,他去劝不下来,焦炀一出现,焦宇铭唰地跳下去,让焦炀自责了一年,让黄芬从三年前至如今都痛恨焦炀……
在他眼里,焦宇铭有时就是一个自私幼稚、热衷于报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是!我就是报复。”
焦宇铭不想辩驳和证实自己,夏野枯这种敲不开的门也砸不开。
“我现在就想报复你。我是小人,你打了我,我就打回去。我没有心!我不会疼……”
“打吧。”夏野枯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紧接着闭上眼睛,“我不会还手,也不想再伤害你。因为焦炀,因为我们还是朋友。”
他心里没有害怕,眉头舒展,呼吸正常,泰然自若。
好似是一只手揩走他嘴角血,而不是硬生生带着滔天怒火的拳头,他意外地睁开眼睛。
却见焦宇铭望着他。
焦宇铭眼里闪烁着恨意的光,缓缓收回手,因嘴里含了血和口水,说话含糊不清:“报复完了。”
“行。”夏野枯冷冷颔首,撇开所有奇怪的目光,“你不去医务室或是医院看看就自己受着。我走了。”
径直走开,没有一丝犹豫。
“……”
擦身而过掀起一股凉风,焦宇铭反手抓空夏野枯手掌。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心生诡计:“我牙疼,脸也疼,全身疼,估计是伤到脑子了。”
夏野枯猝然止步,旋即疾速折了回来:“我就说吧,你伤到脑子了。”
愣是让焦宇铭承认自己脑子有问题他才肯退步,他这做法简直是杀人诛心,焦宇铭欲哭无泪:“是!”
夏野枯揶揄:“那你刚刚还死不承认。”
他不说还好,一说焦宇铭彻底破防绷不住了。
焦宇铭坐在地上,汪地一声哭了出来,声泪俱下。
夏野枯见状,呆在原地,第一次见焦宇铭哭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下手太重,恐怕要对焦宇铭负责一辈子。
不行!
这样只会让焦宇铭更有机会接触到焦炀!
必须治好焦宇铭,下次一定不给焦宇铭任何耍赖的机会。
……
夏野枯好说歹说焦宇铭才同意去医院检查。
焦宇铭哭着说腿疼,虽然他很想把焦宇铭拖出厕所,但道德绑架了他,他只能乖乖背上焦宇铭出了厕所。焦宇铭紧紧手臂环住他脖颈舍不得松开似的,在他耳边哭丧时,一股血腥味和淡淡的烟味钻入他鼻腔。
“——夏野枯,我就是大傻逼,我好恨自己啊,恨死啦,我想跳楼去,我该死……”
焦宇铭埋怨自己。
“对不起。”夏野枯咬了咬唇,“我又不是不负责,带你去医院,你再说这些要死要活的话,我嘲笑你一辈子。还有,别哭了,你很吵。”
啊,老子这个傻逼就是因为喜欢上你这种死活不开窍的死木头才哭自己眼瞎。
焦宇铭心说。
夏野枯:“焦宇铭,你还记得你养过的一只哈士奇吗?”
那是焦宇铭养了四年的狗狗,夏野枯那会儿和他玩得很好,每天形影不离,好到弟兄俩能穿一条裤子的程度。
关于这那只哈士奇的其他细节可能记不清,但有一个细节,哪怕他们入土都会记得。
“记得啊。”焦宇铭嚎丧般说道,“他叫声超级难听,堪比鬼哭狼嚎。”
夏野枯说冷笑话似的:“你哭的比它叫的还难听。”
焦宇铭:“……”
一瞬间收住哭声。
因为这时焦炀乐颠颠地跑到他们跟前。
焦炀一出现,焦宇铭就不哭不丢人显眼,是个人都能猜到焦宇铭对焦炀心思不纯。夏野枯笃定,无论焦宇铭上午摸他手背,还是下午在厕所咬他,说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这些都是抢夺焦炀的技俩。
夏野枯忍不住冷嗤一声,声音低沉却很清晰:“焦宇铭,你好手段啊!”
焦宇铭抹一把眼泪,咽一口血水:“哪有你手段毒辣阴狠。”
夏野枯嘴角破了口子,焦宇铭侧脸发青,眼睛湿润还红红的,显然是被揍后……哭了。
焦炀两只手各自揪住他们耳朵,温柔俊朗面庞杀出逼问气势:“你们俩脸上的伤怎么弄得?!”
夏野枯微低着头:“撞门了。”
焦宇铭嘴里的伤口还在流血,一口铁锈般的腥甜,说话时洁白牙齿上沾着猩红血丝,死命挤眼泪告状:“他打我。”
焦炀一挑眉,刮目相看夏野枯。
夏野枯表情复杂:“我的错。”
夏野枯撞门上不可能撞到嘴角,伤口不远处有几个微红的点,应该是牙印退去留下的红印,焦宇铭会哭这件事比中百万彩票概率还小,这俩以前针锋相对过,现在搞暗斗,完全是隐瞒了什么。
焦炀眯眼思忖:“夏野枯撒谎。你嘴上的伤更像是人为的,”夏野枯倒不意外焦炀能猜出来,静静地听着,焦炀问,“是不是焦宇铭咬你?”
夏野枯颔首。
焦炀拍案断定:“那就是焦宇铭和你打架,他打不过你,就可能咬你。你大概是一拳打他脸上,所以他脸部有点发青……哥,没事吧?”
幸好焦炀猜错了,夏野枯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很奇怪,他能觉察到自己似乎在逃避什么,莫名其妙的侥幸心理诉说着他后知后觉的心虚。
焦宇铭:“口腔里面的肉破了。疼!”
焦炀哎哟一声,心疼似的凑过去,“张开嘴我看看,”
焦宇铭缓缓张开嘴,焦炀大哥哥似的望一眼伤口,骗小孩子的口吻,“没事的,只是破了皮而已。”
“你呢?你嘴疼不疼?”焦炀问,质疑地微勾唇角。
他笑容奇异,给人似懂非懂的感觉。
夏野枯不解地微微蹙眉。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你们打架为什么非要咬嘴皮子,但夏野枯,还有你焦宇铭绝对各有心事。”焦炀从容自得伸了个懒腰,爽快摆手走人:“不管你们了,我有点困,回教室睡一会儿。”
校服外套往肩上一甩,他迈着长腿泰然自若地走在草地里;身影劲瘦修长,渐渐远出身后两人的视野。
重生前焦炀二十八岁,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他没丢掉。
现在每天嘻嘻哈哈,很多时候并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演给自己重视的人看。
他现在最渴望的事是,每天蹲在家里画画,能像曾经一样等待夏野枯下班,偶尔和夏野枯干点涩情的事,阳台种花,日子过得平淡,岁月静好。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每天一睁眼,踹开被子着了魔似的就往学校里跑。
只要屁股一坐到教室,漫天的卷子一张接一张都要写,自习课一直在刷题,早考晚考天天考试。
比狗都累。
他每天掏心窝子感慨:啊,学校能塌了吗?把我砸死得了。
小男朋友像朵清纯小白花,不懂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事,只会吻吻他,没意思。
但他二十八岁的灵魂披着十八岁的皮囊,哪怕**集腋成裘,他也只能安分守己不逾矩,进行自我安慰。
夏野枯不在身边,他脑子里甚至会闪出一些质疑:自己应该后悔做出自杀这个决定吗?
因为他心里始终有落差——
十八岁的焦炀喜欢的是十八岁的夏野枯。
二十八岁的焦炀最爱的是二十八岁的夏野枯。
爱和喜欢不一样,更不能混为一谈。不同年龄段,情感也不一样。
只有爱了他十年、死去的夏野枯,才是他内心最想拥有的人。
待他走远,焦宇铭意识到什么,问夏野枯:“焦炀是不是生气了?”
夏野枯放下背上焦宇铭,琢磨不清焦炀在表示什么,垂眸,意味深长地不答反问:“你不觉得焦炀有时不像我们认识的他?”
“不是有时,而是经常,他更像一个比我稍微成熟却也幼稚的……大人。”焦宇铭手按在夏野枯肩头,“那次和他喝酒,我说过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回答我,‘人是会变的’。我感觉他确实变了。”
“他变得,看似在亲近人,实则是疏远……”
静寂半晌,夏野枯再次开口:“按照焦炀以前的性格,他真的生气了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现在他生气掩饰得很好,一个人自在走远,好像我们从未真正走进过他的心,也不需要谁走进他内心。”
换言之,焦炀心里有人。
“……”
夏野枯能感觉出来焦宇铭对他有0.0000000000000000001%的奇怪感情。
他的重点是既然觉得“奇怪”那就就不认或是逃避。
所以,他归结于焦宇铭变着法来和他抢焦炀。
=
焦炀的心理实际上很复杂,奈何我笔力不够,表现得很肤浅。
他刚开始是腼腆温柔那种性格,后来和夏野枯在一起十年,活泼开朗是有的,再后来夏野枯死了,他是忧郁的,万念俱灰、情感枯索,以致寻思。
重生后,他和夏野枯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但渐渐感到无聊,怀念真真切切爱了他十年的夏野枯。
虽然都是夏野枯,但在他心里就是不一样。
用爱浇灌了他十年的枯,比需要他陪伴长大的枯,要好很多很多
ps:焦炀算个二十八岁摆烂青年(真实),不是十八岁阳光开朗少年(装的)
许愿能有次榜单
下一本书已经在构思中了。
我一定全文存稿再更新。
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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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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