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的手指还停在杨子墨嘴角，指腹沾着的血珠被体温焐得温热，他猛地回神，飞快抽回手，攥住杨子墨的手腕就往食堂跑。十三岁的个子刚到对方肩膀，跑动时校服领口蹭过杨子墨的胳膊，像只被惊到的幼猫，非要贴着人才能安心。
刚冲下楼梯，两个抱着练习册的女生突然从转角冒出来，红着脸把信封往杨子墨怀里塞。“杨子墨同学，这个给你！”其中一个女生的目光顿在他嘴角的伤上，“呀，你受伤了？是不是刚才在楼梯口……”
杨子墨的眉峰瞬间蹙起，正要开口，手腕被杨澈轻轻扯了下。他低头，看见少年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兽，却偏要装得温顺。
“我不喜欢你。”杨子墨的声音冷得像冰，“以后别在楼梯口堵人。”
女生的脸“唰”地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转身就往食堂跑，跑过餐桌时撞到个染黄毛的男生。杨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就是刚才在楼梯口堵住杨子墨，把他推到墙上的那伙人！
黄毛听完女生带着哭腔的告状，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射过来，“哐当”一声把餐盘砸在他们对面的桌上。食堂里巡视的老师刚走过打饭窗口，他没敢站起来，只是把胳膊往桌上一撑，死死盯着杨子墨：“我妹在楼梯口等你那么久，你就这么欺负她？”
杨子墨没看他，只是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杨澈碗里，声音很沉：“快吃。”
“吃个屁！”黄毛抓起桌上的废纸团，狠狠扔进杨子墨的餐盘里，菜汤溅到桌布上，“刚才在楼梯口没打够是吧？信不信……”
“信不信老师过来，你今天就得去教务处报到？”杨子墨抬眼，目光冷得像结了冰，“安分点。”
黄毛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手指在桌下攥得咯吱响，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刚才在楼梯口没监控，他敢动手，可食堂里到处是眼睛，他不敢。
杨澈往杨子墨身边缩了缩，肩膀几乎贴着对方的胳膊。他想起刚才在楼梯口，黄毛把杨子墨推到墙上时，那声沉闷的撞击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紧。他偷偷抬眼，看见杨子墨握着筷子的手很稳，指节却泛着白，嘴角的伤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攥着杨子墨衣角的手，不知不觉又紧了紧，把那片布料攥出几道褶皱。好像这样，就能替他挡掉对面那道凶狠的目光，就能让楼梯口的疼，再轻一点似的。餐盘里的饭菜没动几口，杨子墨看了眼对面还在瞪着的黄毛，突然拽起杨澈的手腕：“走。”
杨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拖着往外跑。食堂的塑胶地面被踩得“咚咚”响，身后的喧闹声被抛在脑后，只有两人交叠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他的手被攥得很紧，指节都硌得发疼，却没敢吭声——他知道，杨子墨是想快点带他离开。
刚冲出食堂大门，身后就传来黄毛的怒骂：“跑什么跑！站住！”
杨澈回头，看见黄毛带着几个人追了出来，脚步又快又急，像头被惹恼的野兽。他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攥着杨子墨的手更紧了。
“别回头，快跑。”杨子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喘。
可没跑出几步，黄毛就带着人斜插过来，“砰”地一声撞在墙上，正好堵住了通往教学楼的小路。这里是食堂后的僻静处，只有几个堆放杂物的垃圾桶，连个路过的老师都没有。
杨子墨猛地停下脚步，把杨澈往身后拉了拉。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黄毛，眉头紧锁，突然松开杨澈的手，弯腰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决：“听着，现在往教学楼跑，别回头。第一节课下课，去操场角落找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杨澈的心跳乱了节拍。他看着杨子墨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眼步步紧逼的黄毛，喉咙发紧，攥着对方衣角的手不肯松开：“我不……”
“听话。”杨子墨的声音重了些，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快点走。”
黄毛已经走到面前，嗤笑着踹了脚旁边的垃圾桶：“跑啊？怎么不跑了？”
杨子墨把杨澈往旁边一推，自己迎了上去，眼神冷得像冰：“他是无辜的，有事冲我来。”
杨澈被推得踉跄了两步，看着杨子墨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又看了眼黄毛挥起来的拳头，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他咬了咬牙，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跑，脚步却像灌了铅——他知道，自己必须听话，可每跑一步，心就像被扯着疼一下。
身后传来闷响和黄毛的骂声，杨澈没敢回头，只是攥紧了拳头，在心里一遍遍地数着：还有三分钟上课，下课铃响后，他一定要第一个冲到操场角落。黄毛的拳头带着风砸过来时，杨子墨侧身躲了一下，却没完全避开，拳风擦过他的侧脸，带起一阵钝痛。他没后退，反而往前踉跄半步，用肩膀撞开另一个扑上来的男生——他得把这群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给杨澈争取时间。
“操，还敢躲？”黄毛被激怒了，抬脚就往他肚子上踹。杨子墨弯腰避开，手肘却被身后的人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撞在垃圾桶上，铁皮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疼。
后背刚贴上冰凉的铁皮，拳头就像雨点似的落下来。有人拽住他的头发往垃圾桶上磕，额头撞在坚硬的边缘，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他听见自己的校服被撕扯的声音，还有黄毛淬着怒火的咒骂：“让你欺负我妹！让你在食堂装清高！”
嘴角的旧伤被打裂了，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杨子墨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在混乱中瞥见杨澈跑远的背影拐进了教学楼——还好，他跑掉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后腰就挨了一脚，他疼得蜷缩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碎石子嵌进掌心，划出几道血痕，可他没松手，反而在倒地的瞬间，抓起地上半块砖头，猛地朝最近的人砸过去。
“妈的！还敢还手！”黄毛的声音更近了，一只脚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骨头被碾压的剧痛顺着手臂窜上来，杨子墨的额角渗出冷汗，却死死盯着黄毛，眼神里的冷意像没熄灭的火星。
他知道不能硬拼，这群人有三个，他单打独斗讨不到好。可他不能倒下——第一节课下课，杨澈会去操场角落等他，他必须准时出现。
于是他借着对方抬脚的空隙，猛地翻滚到一边，避开又一次踹来的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刚撑起上半身，后颈就被人死死按住，脸被强行按进垃圾桶旁边的积水里。
冰冷的污水呛进鼻腔，带着馊掉的饭菜味。杨子墨闭紧嘴，任由对方的拳头落在背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撑一会儿，等他们打够了，就能走了。
直到有人喊了句“老师来了”，身上的殴打才骤然停止。黄毛啐了口唾沫，狠狠瞪了他一眼：“今天先放过你，下次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杨子墨趴在地上喘了半天才缓过劲。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抬手抹掉脸上的污水和血迹，指腹触到额头的伤口，黏糊糊的全是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踩得发红的手背，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两张被揉皱的信封——刚才混乱中居然没弄丢。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该去处理下伤口了，不然等会儿见了杨澈，那小子又该红着眼圈担心了。杨子墨扶着墙站起来，踉跄了两步，朝着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把自己收拾得像样点。杨子墨扶着墙往教学楼走，右臂却越来越沉，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稍一转动就传来钻心的疼。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肩膀处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恐怕是刚才被按在地上时伤到了骨头。
他没回自己的班级，而是绕到了初一的楼层。杨澈的教室就在走廊中段，上课铃刚响过，里面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杨子墨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讲课声戛然而止，班主任探出头，看见是他，明显愣了一下。整个年级谁不认识杨子墨？常年霸占榜首的尖子生，向来只在自己班和办公室出现，怎么会突然来初一的教室？
“李老师，”杨子墨的声音有些发哑，脸色因为疼痛泛着白，“能叫一下杨澈吗？”
班主任这才看清他的样子——额角贴着块暗红的血迹，顺着脸颊往下淌，校服领口也沾着污渍，半边袖子被扯得变了形。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朝教室里喊：“杨澈，出来一下！”
杨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冲到门口，看到杨子墨的瞬间，眼圈“唰”地红了。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下颌线滴在衣领上，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哥……”杨澈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下来。
“我得去趟医院。”杨子墨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声音放轻了些，“下午第一节不用去操场找我了，在学校好好上课。”
杨澈死死咬着嘴唇，盯着他额角的伤，又看了看他动弹不得的右臂，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他想跟着去，可看着杨子墨眼里不容置疑的神色，只能攥紧拳头，哽咽着点头：“那……那你早点回来。”
“嗯。”杨子墨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往楼梯口走。后背的疼痛还在蔓延，但他脚步没停——得赶紧去医院，不然等会儿这初一的小屁孩怕是又要偷偷跟过来了。
班主任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又看看教室里眼圈通红的杨澈，皱着眉拿起了电话。年级第一伤成这样，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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