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最后一周的模拟测验，杨子墨是自己走进考场的。右臂的石膏已经磨出了毛边，监考老师特意给他换了张宽敞的单人桌，还递来块橡皮：“左手写字费劲，写错了慢慢擦。”
他点点头，坐下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操场角落里，穿初一校服的杨澈正踮脚往教学楼这边望，红领巾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红蝴蝶。
开考铃响时，杨子墨深吸口气，左手握住笔。笔尖落在答题卡上，起初有些发颤，写着写着竟稳了下来。他想起早上出门，杨澈把热牛奶塞进他书包：“哥，你要是考累了，就想想我给你留的草莓蛋糕，在冰箱第二层呢。”
整场考试，他没抬头过。只有在写作文时，听见窗外传来初一跑操的口号声，整齐又响亮，像少年人憋着的那股劲儿。
交卷时，杨澈果然在楼梯口等他，手里攥着颗糖，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考得怎么样？”他把糖塞进杨子墨手心，“我刚才跑操，特意站在最前排，就想让你看见我。”
“还行。”杨子墨剥开糖纸，柠檬味的甜在舌尖散开，“数学最后道大题，辅助线是不是连AC？”
杨澈眼睛一亮：“我看王浩哥的练习册上是这么画的！你也这么做的？”见杨子墨点头，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等成绩出来，我就去跟我们班同学说，我哥左手考试都能拿第一！”
成绩公布那天，红榜前的喧闹几乎要掀翻走廊。“初三（1）班杨子墨，全科满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听说他右手骨折，全是左手写的！”“省实验的校长都来了，就在办公室呢！”
杨子墨刚挤到榜前，就被李老师拉着往办公室走：“快，周校长特意等你呢，省实验想提前录你！”
办公室里，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翻着他的答卷，抬头时眼里带着笑意：“果然是好苗子。我是省实验的校长，想跟你谈提前录取——学费全免，进实验班，每个月还有补助。”他把意向书推过来，“签了字，中考都不用考了。”
杨子墨的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免学费、补助……这些词像针一样扎着他。他太清楚家里的情况了，爸妈走后，他和初一的杨澈靠着抚恤金过活，杨澈的书包带磨破了都舍不得换，更别说未来的学费。
他轻轻把意向书推回去，声音很轻却很稳：“谢谢您，但我可能……不打算上高中了。”
“你说什么？”李老师猛地站起来。
“我想出去打工。”杨子墨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石膏上，“杨澈才上初一，后面还有那么多年学要上，我得先供他。”
“哥！你胡说！”门口突然传来哭腔，杨澈不知站了多久，书包掉在地上，红领巾歪在脖子上，“我不要你打工，我可以不上学……”
“闭嘴。”杨子墨打断他，语气带了点厉色，转头看他时，眼神却软了，“你必须上学。”
周校长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我懂了。这样吧——你去省实验，学费全免，补助加倍。要是还不够，我们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自习，你要是能保证测验稳居前三，自习课可以出去兼职，不耽误考试就行。”
他顿了顿，看向杨澈：“我们学校有初中部，等你初三了，凭本事考进来，就能跟你哥一起了。”
杨澈突然冲过来，攥住杨子墨的左手，指节发白：“哥！你答应吧！我一定好好学习，三年后肯定考去省实验！你别丢下我……”
杨子墨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周校长手里的意向书，心里那道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他想起昨晚杨澈趴在书桌前，对着初一的数学题皱眉头：“哥，省实验的初中部是不是很难考？我要是考上了，能跟你在一个校园里吗？”
“……好。”他终于点了点头。
杨澈一下子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咧着嘴说：“我现在就去背单词！从今天起，我每天多做一套题！”
周校长在一旁笑着签了字：“记住，把书念好，才是对弟弟最好的照顾。”
走出办公室时，杨澈非要帮他拎书包，小小的个子却挺得笔直。“哥，你看，”他指着操场，“我们初一今天上体育课，我等会儿就去跑三圈，锻炼好身体，以后才能帮你拎东西。”
杨子墨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左手手心还留着刚才被攥过的温度。阳光落在红榜上，“杨子墨”三个字被晒得发烫，像他此刻心里的暖意，沉甸甸的，却又亮得晃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