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和女警官面无表情,对我的坦白毫无反应。
“说说刘天昊。”
陆厌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你对刘天昊这个人,了解多少?”
经过几次交锋,我深知他极善出其不意给人下套。
他在宿舍曾问过我这个问题,但当时宋怜舟的失态令我没有开口的机会。
我在脑中快速搜索,无奈信息实在匮乏。
“陆警官,我只知道他是个富二代,但为人处事如何,还真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换了个角度问:“他是死者男友,你和死者曾同住一寝,总有过接触吧?”
我茫然地摇头,索性放松了紧绷的脊背,语气甚至带了点破罐破摔的调侃。
“朋友妻,不可欺。换个性别也一样,得避嫌。”
陆厌又问了些关于我的心理疾病是在哪个医院就诊、主治大夫是谁、都吃些什么药。
我都一一作答。
相信他们一定会查个底朝天。
“谢谢你的配合。”
“还是那句话,近期不要离开本市,有进展会随时传询你。”
已经用上了“传询”的字眼,事态一定远比表面严重。
回到家,我瘫在床上,试图理清思绪。
鹿诗宁坠楼的头号嫌疑人应该就是刘天昊,否则陆厌不会反复追问。
二号嫌疑人是我,而我因动机和病史成了完美替罪羊。
MD,早知道不擅自停药了。
搞得现在记忆错乱,死活想不起来缺失的记忆里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猛地盘腿坐了起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看今天这架势,我的嫌疑恐怕比刘天昊还大。
最后我决定明天下课后去走访下鹿诗宁的邻居,万一有什么被忽略的细节呢?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抓住它。
睡前我特意服了药。
一夜无梦。
…
第二天艳阳高照,我踩点赶到教室,却被辅导员拦下。
辅导员似乎站在门口等了我一会儿。
“小姜,你先跟我来趟办公室。”
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往办公室去,我有些茫然。
“老师,我还没签到。”
辅导员:“回头我帮你签。”
办公室里冷气很足,我还没睡醒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辅导员的位子靠窗,现在正值上课时间,办公室也没几个人,很安静。
“小姜,你们宿舍那个鹿同学的事情,校领导很重视。”
“这几天你上网了吗?”
这个神转折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难道鹿诗宁坠楼了,我连网都得断了替她披麻戴孝?
看我一脸痴呆的表情,辅导员很无奈。
她噼里啪啦输入一堆密码,电脑显示屏亮了。
不但亮了,还显示着是校园论坛页面。
页面上还置顶着一个爆火的帖子。
《人血馒头:姜**攀高枝勾引富二代,逼死原配天理难容!(内附详细PDF)》
卧槽,这尼玛是谁要整死我?!
我简直气得发抖,直接抢过鼠标点开,一目十行扫下去。
文字内容全是瞎编乱造,照片真假混杂,有合成的假照也有取证时偷拍的宿舍照片。
辅导员:“小姜,这个帖子是昨天凌晨出现的。校方已经紧急处理。”
我的胸口起伏不断,大量冷空气涌进喉咙刮得我生疼。
辅导员见状立刻给我一瓶矿泉水,我一口气喝了半瓶才恢复过来。
“老师,这是严重的诽谤!我必须追究法律责任!”
辅导员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小姜,你的压力学校理解,但你要考虑舆情影响。”
“技术老师承诺九点前删帖,相关账号会永久封禁,也会新增关键字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你别跟自己过不去。”
她越苦口婆心的劝,越让我怒火中烧,气得我甚至想笑。
“老师,鹿诗宁的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跟刘天昊根本不熟!连联络方式也没有!这么严重的诽谤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告不赢,我也要告!”
辅导员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低沉下来。
“听老师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宿舍几个同学都被限制离市,就说明都有嫌疑。”
“校领导‘很重视’,你明白吗?”
特么的,敢情这是在明晃晃的威胁我?
“时间会冲淡一切,别把事情闹大。”
“文凭才是实实在在的,你说呢?”
辅导员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你懂老师的苦心吧?”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反抗的念头。
我真特么倒了八辈子血霉。
死了个前室友,自己变成嫌疑犯不说,还有人发帖诬陷我,甚至学校都有可能不发毕业证。
见我沉默,辅导员和蔼的拍拍我的肩。
“小姜,这样吧,学校的课都有线上视频。除了必要的考试,这段时间你先别来学校了。”
她顿了顿,给出了一个看似宽慰实则边缘化的安排。
“两周后,我会通知你下一步怎么做。”
“好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以后,我看任何人都像是在窃窃私语,对我指指点点。
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
实在受不了这种注视,我戴上了帽兜,快步离开了学校。
时间还早,我索性到鹿诗宁租住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坐着吃早点。
看着路上神色匆匆的行人,一股强烈的羡慕涌上心头。
我恍然发现,原来看似最寻常、喧嚣而有序的生活,竟是生命中最珍贵的幸福。
吃完后我信步走到事发楼下。
警戒线早已撤走,地面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曾发生过什么。
我站在这地方,只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小姑娘,你在看什么?”
一位老婆婆正拄着柺站在树下阴影处,朝我招手。
我心里一喜。
正愁找不到人打听,这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三两步走近她,发现她身边还放着一把老式竹椅,看来是常在楼下乘凉的老住户。
“阿婆,我跟你打听个事。”
阿婆看上去很精神。
我说的是…八卦精神很足。
“好,我听听看晓不晓得。”
我斟酌着开口询问。
“这栋楼前两天好像有个姑娘坠楼了…”
还没说完,阿婆就打断了我的话。
“八楼那个小姑娘啊?还是个大学生呢。”
阿婆直接接话,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本还在考虑问老婆婆这种事会不会不合适,没想到她丝毫不顾及。
“对,她是我同学。我们都很关心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婆一脸神秘,压低声音附耳对我低语。
“那个小姑娘很漂亮,走进走出大家很快都注意到她。”
“她大多数时候一个人住,偶尔会有不同的小伙子上门找她。”
敲重点,不同的小伙子。
鹿诗宁还真搞外遇?
“阿婆,什么叫不同的小伙子?”
我咽了咽口水,再次跟她确认起来。
阿婆伸手拍了下我的手臂,她的手好冰,刺得我浑身激灵了下。
“就是字面意思咯!总换人,不是同一个!”
卧槽,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刘天昊的?!
因此才偷偷躲在宿舍修养?
闭环了。
这下闭环了!!
刘天昊的动机也有了!!!
我简直心潮澎湃,恨不得买两串鞭炮放放。
怪不得幕后推手恨不得立刻把我钉死!
那个发帖诽谤我的混蛋,十有**就是刘天昊!
我立刻抬头寻找摄像头,指望它能留下铁证。
但阿婆下一句话就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婆笑眯眯跟我说:“摄像头早就坏咯,报修物业也不管,来调查的小伙子啥也没查到…”
原来是没有物证,佐证不了阿婆说的话。
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于是我又问起了刘天昊的外貌特征。
“阿婆,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一米八左右的,瘦高个,圆寸,穿一身名牌的男孩子出入啊?”
阿婆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小刘吧?他是小姑娘的男朋友,他俩住一起。”
这熟悉程度超乎想象。
她随后的话更让我瞠目结舌。
“小刘之前还来找过我儿子,说不放心他对象一个人,拜托帮忙照应一下。”
卧槽,还能有这剧情?!
阿婆又带着洞悉一切的神情八卦起来。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看小刘就是怕她外头有人,才叫我儿子帮他盯着。”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尬笑了两声:“阿婆你还挺时髦。”
阿婆调侃道:“现在不都流行什么‘强制爱’么,说不定他俩也搞这一套。”
“他俩感情怎么样?”
我又抛出一个问题。
阿婆这回倒是变得沉默下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调查的小伙子也问过我儿子这个事情,我儿子是个老实人,实话实说,他们看上去挺好的。”
“但是吧,出事前几天,他们屋里动静有些大,还很快就没声了。”
出事前几天…
不就是鹿诗宁在宿舍休养的那几天么?
我背后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结结巴巴问:“有动静那天,他俩都在家吗?”
阿婆的回答叫我如坠冰窟。
“在,那几天他俩一直在家。我儿子买菜都能碰见小刘。”
那我在宿舍照顾的人是谁?
世界仿佛在我眼前扭曲,耳边似乎响起鹿诗宁虚弱的啜泣声。
活见鬼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试图平复情绪。
无论如何,今天收获颇丰。
只要能证明自己三天前的行踪、佐证邻居的证词,那么就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至于鹿诗宁到底怎么死的,我一点也不关心,那是陆警官的事。
念及此处,我随口问道:“阿婆,你跟我说的事,之前也跟调查的小伙子说了吧?”
令我猝不及防的是阿婆竟无奈摇头。
“没说啊。”
卧槽,没说?
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搞什么知情不报啊?!
阿婆看着我石化的表情,咧嘴一笑,皱纹堆叠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怎么说?他们又看不到我。”
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像一阵烟,慢慢虚化直至消失。
只剩那把竹椅,始终在树下摇曳。
世界在我眼前无声地碎裂,寒意从骨髓里渗了出来。
我的病情一定加重了。
大概精分了。
我转身就要走,竟看到不远处站着陆厌。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在这站了多久了?
他看着我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多久?
他一定更确信我是个精神病吧?
烦躁不安的情绪挥之不去,我选择视而不见,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钳住我的胳臂。
巨大的力量迫使我停下脚步。
“你没疯,那个老太太我也看得到。”
刹那间,所有的恐惧和自我怀疑,都被这句冷静的宣示冻结了。
陆厌今天身着便衣,开的是私家车。
直到坐进副驾,我仍感到一阵恍惚,分不清此刻是真实还是另一个幻觉。
他系上安全带,语气平稳,像在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案情简报。
“那阿婆生前就住在八楼,鹿诗宁的隔壁。她在鹿诗宁坠楼前就因病去世了,去世前卧床很久,由她儿子亲自照料。”
他启动车子,目光扫过后视镜。
“她以前身体硬朗时,是这栋楼的楼组长,对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所以初勘走访时,我们第一个找的就是她儿子。”
我发狠似的抽了自己一耳光。
脸颊上**辣的痛感无比清晰——这不是幻觉。
陆厌:“你没疯。是有人想让你,甚至让我们都觉得,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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