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璨这个伤吧……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手指头都灵活着，但他不拒绝黎佑的提议。
所以进了家门就得考虑，手是不是不能再用？
习惯性伸出右手去开门、开灯、拿拖鞋、拿药箱，这些动作都要顿一下，再换手。沈璨多少有点心虚的。
看见沈璨从药箱里拿出抑制剂注射器，黎佑的步伐在加重，脚下有什么东西拖着，让他挪不动道。
是信息素。
沈璨应该临近易感期了，不能控制信息素的释放，关上门后越发能感觉出来。
受到高匹配度信息素的牵制，黎佑连呼出的气息都在变烫。
“帮我个忙。”沈璨把注射器递向黎佑。能自理，但要给自己打针还是比较困难。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再快速往别处看。
【冷静。】沈璨另外的声音。
Ruby的声音则是：【Alpha的抑制药可不适合Omega，你能冷静？】
【你说你，到底为啥？】
【你是真的关心沈璨受伤不方便？】
【还是纯粹要打探沈璨到底从李鑫为那里听到什么？】
黎佑能听见Ruby干巴巴的机械音，听不清具体内容。他伸手碰了下耳朵，想给耳朵降个温，也想让Ruby安静，结果都做不到。
【Eric。】沈璨的声音再次传来。
黎佑升起一丝不太舒服的情绪，他只能认为是信息素的干扰。所以，他拿掉眼镜往茶几一放，不受控制地、很任性地开了口：“其实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
沈璨大概连瞳孔都放大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才恢复笑意，然后说：“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这么发展。”
“以前呢？”黎佑走近，接过了注射器，坐到沈璨旁边，继续问，“我忘记的那段记忆里，难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吗？”
黎佑拉过沈璨的手放在自己膝盖，拆一次性消毒棉布，抽吸药液，丢了药瓶，拿着注射器，熟练的动作停在最后一步。
等了等，除了呼吸和Ruby不停的“哇哇”，黎佑听不见更多的声音。
“我想不起来的那段记忆，跟现在的案子有关吗？”黎佑直接问了，也不着急打针，在彼此呼吸缠绕的这个距离里，他看着沈璨。
【没有，Eric，没有关联】沈璨心声快于嘴，接着才说：“没有任何关联。”
黎佑又问：“李老师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沈璨回答得干脆，没有多余的心声。
除了：【Eric。】
Eric，Eric，明明已经听烦了这个名字，黎佑还主动去顶替。他想知道李鑫为说了什么，需要知道沈璨在隐瞒什么。
沈璨把他和Eric混在一起，那么李鑫为说的事到底是关于他，还是关于Eric？
黎佑问不出答案，连心声都听不到，只会更坚信这事儿不简单。
但摆在面前还有另一件不简单的事。
沈璨碰了碰黎佑的手，提醒他赶紧打针。
皮肤碰在一起，躁动摇摇摆摆，黎佑抬了抬眼，又问一遍：“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确定要靠抑制剂？”
明明最讨厌那些轻易被信息素左右的行为，黎佑却只承认自己此刻行为一半是受信息素牵制，一半是为了套话。
没有情感，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线索，黎佑坚定告诉自己。
拿开注射器，没有太多的停留，撑起身子吻上沈璨，黎佑坚定认为自己非常冷静，不需要Ruby提醒。
没有技巧，碰在一块儿，两瓣嘴唇生疏地蠕动，黎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睁着眼睛，小心翼翼，然后不自知地吸了一下。
下一刻就被推开。
沈璨动作不大，按着黎佑的肩膀拉开些许距离，那只手慢慢往下滑最后握在黎佑的手腕，深呼吸后再次提醒：“打针。”
光是挤出这俩字就费了不少力气。
沈璨胸前起伏不止，目光根本挪不开，完全被黎佑嘴唇上的那点盈盈水光牵引着。
心里声音还是只有：【Eric。】
黎佑注意不到沈璨看哪儿，只觉得那一股不舒服的劲儿更重了。挺没趣的，拿上注器，扎进针，推入抑制药液。
一边问：“李老师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这都问不出话来，那就是Ruby有问题。
Ruby说：【让我消失吧。】
沈璨没出声，他甚至没有挪开视线去看注射过程，全凭感觉。
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差不多能控制住了，直接拔出针，从黎佑手里拿走注射器丢掉。
针眼在出血，黎佑刚要讲，人就没了重心，一下被压倒在沙发上，声音全被沈璨吞没进口腔。
这才能算接吻嘛，黎佑脑子里第一个弹出的想法挺怪。之后全是嗡嗡响，听不见Ruby的声音，呼吸很烫，毛孔快要炸开了。
也许早就炸了，从他接收到信息素那一刻开始。身上长出了羽毛，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好像陷在棉花堆里。棉花絮顺着呼吸钻进了喉咙，飘进了心上，酥麻麻的。
痒？不对。不对。
搭在沈璨腰腹上的两只手突然僵住，黎佑睁开眼，慌忙推开沈璨。
沈璨没有立即停下，在唇边流连片刻才撑起身，慢慢地说：“你不是说可以用别的方式帮我？我理解错了？”
“你不是已经打了抑制剂？”黎佑眼中的震惊还未消退，快被挤进沙发缝了，没地儿钻。
沈璨说：“不够。”
黎佑怔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正经说道：“今天发生那么多的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来总结一遍各自手上有的线索？”
沈璨笑出一声，把黎佑从沙发缝里捞起来坐好，退了又退，这距离怎么都很难把控。
最后沈璨坐到对面茶几，看着黎佑问：“所以你跟我回家是为了打听我有什么线索，对吧？”
“对。”黎佑果断承认，“你找去启明建设，见到李老师和周士昂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沈璨展示手上的伤，说：“抢刀了。”
“然后呢？”黎佑问。
“没有了。”沈璨看向厨房，而后起了身，说着要去看看冰箱有什么能煮一顿的。
冰箱有什么都没法派上场，大厨的手不能再乱动。沈璨臂弯一片血迹，手掌才包扎没多久的纱布已经溢出一片鲜红。
黎佑好人做到底，给沈璨换了纱布，测了体温，确定这个Alpha克制力不一般，真能把易感期症状压下去。
Ruby说：【是压下去了？还是你的色相不够用？】
不知道，反正黎佑想问的事都没问出来。
就着冰箱里有的水果，他们在餐桌前把案子线索捋一遍，没研究明白李鑫为在媒体前喊话目的是什么。
正经事一谈，前面发生的小插曲差不多能从脑子里撇出去。
别对视，别有肢体触碰，差不多就能行。
黎佑留宿，睡在客卧，洗完澡换了一身沈璨的衣服。认床，也有部分原因是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以及Ruby叨叨没完。
【你也没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告诉沈璨啊。】
【那他有点事瞒着你，不挺正常的吗？】
“你不觉得奇怪？”黎佑反复思考下来，“我问那么多遍‘李老师说了什么’，他面上不讲就算了，心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能不重要的事？】
“Ruby……”黎佑想了想，拿起手机检查，“你确定你的程序没出毛病？”
【我现在可厉害了！进化到不限定距离，所有人的五感全都能接收到！】
“最后受累的是我。”黎佑摸了摸耳后芯片的位置，又说，“小堇和罗罗一整天都没回我信息，是不是也很奇怪？”
说完，手机弹出新消息，不过不是小堇和罗罗。
来自沈璨：“睡不着？”
黎佑：“我说话声音吵到你了？”
沈璨：“看你房间还亮着灯。”
黎佑：“认床。”
回完信息，黎佑放低声音问Ruby：“骗过测谎仪是不是其实并不难？明明存在的事情，却不会放在心里……”
【你还真把自己当测谎仪了？】
【是不难。你们人最擅长自己骗自己。】
【比如你。亲嘴儿亲得挺带劲儿，还要坚持给自己洗脑，一切都是为套话，都怪信息素……】
【那你怎么不坚持套话了？】
Ruby没个形体，想辩论都差口气儿。
黎佑摆摆手：“跳过今晚这些事，我的问题是，就算是心声，也不能完全信任吧？他们如果有心要隐瞒，或者连自己也骗过去，那心里的声音也有可能是错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人类啊，最擅长骗自己……】
“哦。”传来很轻地敲门声，黎佑没再开口，放心里回应Ruby，废话就是这么个废话。
沈璨拿来一个香薰，助眠用的。
黎佑不拒绝，没伸手去接，错开身让沈璨进卧室。
“什么味儿的香薰？”很随口地问了一声。黎佑往床边过去，拿高枕头半躺上去。
Ruby说：【你还没放弃啊？用色相套话这招明显对沈璨不管用。】
“应该有洋甘菊……”沈璨没能从香薰瓶子上找到介绍，闻了闻又说，“我妈房里拿的。”
香薰点着了，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沈璨顺势坐到床边。
黎佑先评价：“挺好闻。”
不在意话题转移有多生硬，黎佑接着问：“韩女士明天回来吧？你知道她手上有什么线索之后，可以告诉我吗？”
“我妈不一定什么都会讲，律师有保密义务。”沈璨说。
黎佑点头，抬手拍拍旁边的位置：“睡这里吗？聊聊天。”
沈璨很自然地拉开被子躺到一侧，很自然地展开话题：“如果还睡不着，我可以给你煮安神茶，明天要做笔录，万一寇领头问题很多，我们需要保持良好精神。”
“你经常失眠？”黎佑靠在枕头上，角度有些居高临下。
“我妈失眠更严重。”沈璨翻了翻身，朝黎佑那头侧躺，“她很爱工作，从小对她的印象就是早出晚归忙工作，在家吃饭也工作，半夜也忙工作，好像不用睡觉。直到我爸去世，她担心我有心理影响，工作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带回家，我以为她打算休息一阵，结果还是不睡觉，经常半夜在厨房看着我爸留下的菜谱学做饭。”
真像睡前闲聊。沈璨脑袋枕着一条胳膊，抬眼看着黎佑。
“你怎么有的心理影响？”黎佑问。
“我爸在法学院校区大门口出的车祸，当时我站在街对面。”沈璨说。
黎佑放下枕头，侧躺与沈璨面对面，又问：“所以讨厌学校，跟同学也处不好关系吗？”
沈璨说：“我是去上学，不是去交朋友，没必要跟他们处好关系。”
黎佑从被子里钻出一只手，朝沈璨挪过去，没碰上，手指点了点边上的枕头，接着说：“我听过你的几个同学讲你坏话，算坏话吧，说你不合群，关系户。”
“大学已经很好了。”沈璨往后挪开半分，看着黎佑的手指还有些看出神了，“更早以前，大部分同学都不能理解刑事辩护律师的职责，我妈给杀人犯辩护，我在学校就会像杀人犯一样不受待见，我交不到朋友。”
黎佑手指很轻地划过沈璨下巴，轻声道：“真可怜。”
“嗯。”沈璨笑了笑。
黎佑又问：“你跟Eric说过这些事吗？”
所以嘛，工作就工作，套话就套话，别闲聊，人一旦放松就容易露马脚。
Eric这名儿不该从黎佑嘴里讲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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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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