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是在可怜或者同情你。”沈璨就蹲在那儿，手搭在黎佑膝盖上，目光坚定又直白。
黎佑应不上话。
他说沈璨可怜，是带着同情的，这同情没有那么多居高临下，更多是自我挣扎后的不认输。
而沈璨不能完全理解到位，毕竟不知道另一个Eric的存在，听见黎佑说可怜，只当那是黎佑在反着说“不要可怜我”，所以立刻表态。
Ruby：【同情和心疼有时候就一巴掌的距离。】
黎佑视线被沈璨绑住了似的，定定看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相信我……”沈璨脸上有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沉稳，“不是可怜不是同情，我是真的想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黎佑问。
“我……”沈璨才开口就被打断。
黎佑说：“我是可怜你同情你。”
沈璨似乎没当真，笑了笑，说：“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一记拳头打在棉花上，黎佑莫名噎住，明明高高坐在沙发上的人是他，这一刻，姿态和气势都不如蹲着的沈璨。
擅长读懂别人心思的沈璨，看出了黎佑细微的慌张，握上黎佑的手，慢慢抬起，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给予安抚，又很有分寸的不去刨根到底。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黎佑只想着别再跟沈璨产生交集，当时不会想到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更不会想到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和沈璨躺在同张床上睡过去的。
很纯粹的睡觉，依偎在一起，距离很近，在经过着重压、被繁复思绪紧紧缠绕的这个夜里，紧紧依偎的温度让彼此获得片刻的平静和巨大的能量。
沈璨当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睡前几次联系韩祎都没能收到回复，早晨一听见楼下车库有动静就惊醒，小心松开还没醒的黎佑，冲下楼去。
“家里有客人？”韩祎立在餐桌前喝水，脸上有疲惫，但那一身干练劲儿依旧不减。
手上没带工作文件，那就只是回来洗澡换身衣服。
“对，是黎佑。”沈璨走近，“我去准备早饭，你吃点东西再出门。”
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韩祎，面对沈璨也会变得不干脆，话在嘴边反复斟酌。
沈璨进厨房忙，一看韩祎还在，就问：“妈，你要问我对案子了解多少，还是要问我和黎佑的发展？”
“都问。”韩祎往厨房去，又补充，“方便跟妈妈分享吗？”
沈璨上一句讲：“关于地下医疗，我不认为现在报道出来的就是真相，警方也没有放弃调查，昨天那份通报更像有人急于掩盖事实。”
讲着话，一边在翻冰箱，下一句就是很家常的：“没剩什么食材，妈，你想吃清汤面还是滑蛋芝士饼？”
“面。”韩祎看了眼手表，更想选择不吃，她接着问，“你怎么知道警方没放弃调查？”
沈璨沉默几秒。
韩祎了然地跳过，又问：“你们怎么会和寇璇接触上？”
“这次模拟法庭引用案例是大宗别墅非法拘禁案。”沈璨简单一句，然后回身去忙早饭。
从模拟法庭到消失的受害人，再到地下医疗，几天时间，犹如坐过山车的经历，沈璨很难用三两句讲清楚。
好在韩祎也不需要过多解释，很快理解到其中关联。
她说：“既然这样，你们应该也清楚，这个案子背后牵扯的人物不简单，参与太深不是件好事。”
“可是，我爸的死跟案子有关。”沈璨没有概述太多，仅是这一个原因，他就无法置身事外。
韩祎端着水，在一旁看沈璨下厨，严谨话题里时不时掺一句“原来欧芹碎放在这里”、“你是我见过最会摊蛋液的小孩”……
“小孩？”沈璨那块头就和小孩不搭边。
他直起身，看了看韩祎。
韩祎故意夸大感概：“长这么高哇，是大人了啊！”
母子俩互看一眼，沈璨先尴尬上脸，他犹豫着开口：“黎佑的家人或许是地下医疗某一环的加害者，但他是地下医疗的受害人，不该由他来承担……”
韩祎“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案子最终是什么结果，我不会改变对他的心。”讲完，沈璨转头看韩祎，认真等待回应。
“还真是大人了哇！”韩祎笑了起来。
沈璨说：“别学我爸的语气，你不适合。”
韩祎咳一声，端起严肃凛然的气势：“我可以透露给你的，周士昂和地下医疗脱不了干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当他的辩护律师？”沈璨问。
“因为律师的职责是维护程序正义。”韩祎没说的，沈璨大概也能明白一二。
给周士昂辩护不是给他脱罪，要接近真相，这是最近的方式。
母子俩的相处留有许多分寸，关心又不过分干涉。
沈璨有太多案子上的问题，最后什么也没问。
吃饭时，韩祎满心的好奇。好奇沈璨和黎佑怎么认识，想提醒一些安全措施以及标记注意事项……
斟酌了一顿饭的时间，最后什么都没讲。
她没讲出口的话，黎佑听得七七八八，全程脚趾在抠地。
黎佑连着两天都穿沈璨的衣服，身上有沈璨的信息素，案子是一点没探听到，只不断接收到韩祎的八卦心思。
韩祎根本不在心里琢磨案子，匆匆解决完早饭，不多待一刻，换过衣服就着急出门。
往车库走，韩祎边说：“忙完这阵子，我一定安心休假，再要紧的工作也不多看一眼，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安排一顿大餐。”
“大餐？”沈璨跟在一旁，语气里只有难以置信。
“你爸那些食谱我早研究透了，相信我。”韩祎高跟鞋哒哒的声响完全是她自信的象征。
脚步没停下，回头看了看黎佑，韩祎又说：“今天太匆忙，下次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黎佑走在后头，不甘心没有收获，韩祎突然的回头，让他一时怔住。
Ruby提醒：【她说，下次，一定，好好招待你呢。】
再挖苦：【这整的好像见家长，你俩进度反了吧！】
解释不清和沈璨之间的关系，索性跳过，黎佑问韩祎：“您丈夫去世之前，是不是和周士昂有过接触？”
沈璨脸上有过一瞬的诧异，而后朝黎佑那边过去，满眼的“什么意思”。
韩祎面色不变，高跟鞋节奏不断，径直朝她的车走去，留背影一边说：“应该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您丈夫去世前和您接手的上一个案子当事人有联系，不是指周士昂的离婚委托吗？”黎佑追问。
韩祎：【差点忘了还有个离婚委托。】
Ruby立刻发挥大数据排除法，给出答案：【是法援案，济善二院过失伤人事件。】
黎佑随即复述出口。
韩祎停下开车门的手，抬眼看向黎佑，不是在外那副高位者状态，仍然如家长一样，亲和力十足。
她笑着说：“看来你对我的工作做过一些了解。”
不亲和的说法是：你调查我。
黎佑就不会委婉，直接问：“您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开始调查我妈？”
可惜，这时候韩祎心里头还没浮上案子相关的事，她看着沈璨，在估量亲儿子是不是恋爱脑，把人带回来偷家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调查过黎教授？”韩祎问。
“所以……”黎佑伪装得天衣无缝，“您真的调查过我妈？”
“对。”韩祎说，“不只我，警方，陈时，包括你们，每一个知道地下医疗的人，第一时间能发现的关联人物都是你母亲，必然先查她。”
沈璨接上话：“是不是更加可以说明，黎教授并非实际操控人？”
地下医疗牵涉庞大，那是权贵们的资源置换场地，是普通人的一线生机或牢笼，能运作这么一个地方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名字轻易被查到。
每一个知道地下医疗的人，稍一摸索就能查到黎汶头上，恰恰印证她不可能是操控一切的人。偏偏谁都怀疑她，连黎佑也需要一次次说服自己，一次次挣扎该不该相信黎汶。
“放心吧孩子，这些事都交给大人们来处理，一定给你一个交待。”韩祎笑着说道。
韩祎眼中，沈璨和黎佑只是大学校门都没出过的小孩，以为他们在面临如此重大的社会事件不免会惶恐，所以给予尊重和安抚，却没有想过他们早已牵涉进案子。
目送韩祎的车子走远，回了屋内，黎佑去拿手机给寇璇发信息，询问找钟云堇和罗罗的进度。
沈璨有话想问，在找着时机，一直跟随黎佑身后。
进了卧室，黎佑示意要换衣服 ，沈璨也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沈璨在琢磨黎佑和寇璇的合作到哪种地步，韩祎调查过黎汶这件事，是不是寇璇早就知道，然后告知给黎佑？
“其实是我偷偷进过你家书房，看到韩律师电脑内有大量调查我妈的资料。”这是事实，虽然不光彩，但黎佑承认得十分坦然。
黎佑有Ruby，省去揣摩，直说实话，反而不被相信。
“不可能，我昨晚一直抱着你，没放开过。”沈璨也是大实话直说。
黎佑脚趾头应该是陷进地板了，一时语塞，尴尬到迈不开腿。
“今天降温，我去给你找件外套。”沈璨说着转身，没走几步，又停下对黎佑说，“我不知道寇璇作为高级警员，是出于什么目的会愿意把内部信息交给你，你还是要谨慎留个心。”
他才说完，黎佑手机就响起寇璇的来电。
钟云堇和罗罗暂时还没找到踪迹，不过寇璇此刻正在电视台《焦点调查》节目组的工作单位，找到另一条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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