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游历四方,六年前到过乾雨皇城,见了你的马球赛,和武陵王那一场……”白发人低着头,左手扔捂着喉咙,“那年你十八,到现在长相没太大变化,所以认得……”
“哼……暂且信你一回。”沅陌霄冷冷开口,要回床上。
能动,但是真的痛。
“反正你走了就没交集,我知道又怎样。”白发人放下左手,“站不起来,拉我一把。”
沅陌霄冷冷地去抓他的手臂。
“嘶——”
沅陌霄忙松手。
忘了他右手臂受伤了……还好只是刚抓住,也不用力。
他见他痛的死皱着眉,还是说了句抱歉。
把他拉起,他感到白发人的手微微颤抖。
“你坐着吧,我去拿药。”白发人低着头出去。
沅陌霄敛了敛眸,坐回去。
白发人估计还是受创严重,只用着左手。
又见他的唇色一直白着,脖子上的掐痕也异常显眼,沅陌霄的内心多了一丝歉疚。
“……你叫什么名字?”沅陌霄问。
“三个名字。喂,那个,谁。”语气平淡,话带讽刺。
“你!”
“又多了一个,你。”白发人站起说了一句就出去了,“自己绑。”
沅陌霄绑好出去,见白衣人坐在桌边给自己上着药。
换下的绷带上半条都是血,痛出了冷汗,左手却一点也不抖。
他好像……是有点过激了。人家就是个弱弱的大夫,救了自己,知道了也没害自己。
沅陌霄坐下,看着他道,“重新认识一下,乾雨国继云侯,沅陌霄。”
“你呢?”
“草民见过继云侯。”白发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以后没有交集,就不玷污侯爷的耳朵了,侯爷随意唤便是。”
沅陌霄抿了抿唇,“就算没有交集,我也是真心想认识你……”
“若真如此,侯爷也不会现在才问我叫什么。”白发人淡淡的语气让他有点无地适从,“打结。”
“好……”沅陌霄照做,“好了。”
“多谢。”白发人站起收药,但这句平常的话却让沅陌霄更加不自在了。
他好像……只对他道过两次谢。
他跟着白发人回寝屋,见他拿了寝衣,知道他要沐浴,但自己内心还是过不去,瞧见床上未收的东西,便都收拾好了。
他便发现,竹篓里的缸空了。
什么时候弄的……
昨晚吗?但是他一直在门口……说来昨天说好他收拾的……
还真是如所说的那般,当他不存在一样地生活……估计就没信过他会说到做到吧……他可真是个混蛋。
浓浓的自责涌上了他的心。
“白天睡了?还杵在那儿。”白发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回头看,白发人单手擦着头发。
“你坐,我帮你。”沅陌霄笑着上前,抽过他手里的布。
“侯爷变脸倒挺快。”
沅陌霄一顿,仍笑着,“我没你的本事,气量不如你,没法像你一样始终平平淡淡的地。”
白发人闭着眼没理他,他也只好不说话。
不熟……他是真的一点不知道怎么道歉啊……
他只好认真地擦着头发。
白发的手感很好很顺滑,比那些养尊处优的人似乎还好些。真只是换了个颜色,没有一点变化。
擦好,捋顺头发,沅陌霄便道,“好了。”
他进屋把布扔进竹篓,便发现竹篓里昨日的衣服被洗了。
回去,白发人在研磨,他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出门去看。
左拐,晒的药旁边晒着衣服,随风飘扬。
他回去,白发人正写着字,用左手。
“你会用左手?”
“嗯。”白发人淡回,搁笔收书,仍旧放进抽屉里。
沅陌霄的好奇心被勾起,“写的什么?”
“字。”
“……”沅陌霄不好奇了,回寝屋,上床看书。
这些书真的很好看。
次日,沅陌霄主动帮他干活,白发人走到哪他跟到哪,白发人要干什么,他都积极地要帮。
嗯,也没少被毒到。
“侯爷只是暂且相信就这么热情,打心底相信呢,把人烧死吗。”
诸如此类。但做饭他是真的不会。
“原来侯爷这般殷勤,只是为的一个‘吃’字。”
沅陌霄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皆回一个“嗯”字。
直到晚上。
“我想喝你酿的梨花酿。”沅陌霄笑着拦住他。
白发人微微点头,绕过他从入门右边的药架子上拿了个铲子,出门到了右边的梨花树下开始挖,“喝多少?”
“你有多少?”
“一棵十坛,三十坛。”
“两坛吧,不贪杯……你喝吗?”
“我酒量不行。”
“没事,我酒量好,我照顾你。”
白发人挖着,沅陌霄把桌子搬出了屋,搬到了左边的梨树下。
挖好放桌上,沅陌霄先给白发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酒量不好也不知怎么个不好法,多陪自己一会儿。
他闻了闻那甘洌的酒香,去给白发人打下手,没一会儿菜就上了桌。
尝口酒,不烈。入口顺滑,酒香醇厚。味道清冽,回味甘甜。
“好酒!”沅陌霄评价一句,一下子喝了半碗。
晚霞将最后的光亮送予盛放的梨花,明月升起,梨花在月光下散发着白色光辉,给人一种暖暖的温馨的感觉。
花瓣飘飘荡荡,落在唯余一口的酒杯中。杯子被一只白皙的手拿起,最后一口下肚。花瓣留在口中咀嚼,传递着淡淡的涩味。
“唔……”白发人左手撑头,耳朵和脸颊泛红,已然醉了。
沅陌霄见他这样,也没想到只是三杯梨花酿他就醉成这样了。
两杯喝完的时候,耳朵就泛红了。
还挺……可爱。
沅陌霄问,“你还好吗?”
白发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这酒怎么酿的,回去前教教我呗?”沅陌霄问。两坛酒都空了。没想到味道这么好,早知道再来一坛。
“女儿红……”
“啊?”
“我说……这是我的女儿红……”
“啊???”沅陌霄愣了。不说女儿红只有女子才有,谁女儿红酿三十坛?
白发人放下手,笑着看着他,目光迷迷的。“开玩笑的……但这确实是按照我们族里女儿红的酿法酿的……”
“为什么是你们族里?”
“唔……我们族在一个很美的地方,四处种着梨树,四季开花……那开的梨花很白,花瓣很薄,它的品种叫雪云琅泠……”用它酿的酒,就叫琅泠酒……”
“我们族里,每个人满月的时候会种下一棵雪云琅泠,等这个人五岁……就用这棵树上的梨花酿一坛琅泠酒……酿好了埋在树下……”
“等到出嫁或者娶妻,就挖出来喝……所以是我们族的女儿红……”
“不过只有洞房的两人喝……也就是喝合倉酒,但一坛都要喝完……”
沅陌霄好奇,他这酒量喝了还能洞房吗?
“说起族里,我有个弟弟,名字里也有个字念‘霄’……”白发人说罢,趴了下去。
“是吗,他叫什么?”沅陌霄问。
“叫兰潇……兰花的兰,潇洒的潇,比我小两岁……”
“你多大了?”沅陌霄又问。醉的时候是什么都会说吗?
“二十二……”
“我二十四,你应该叫我哥哥。叫声听听?”沅陌霄笑着,继续试。
“哥哥?……”白发人的话显然是个问句,似乎是醉迷糊了,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阿潇很听话,也很黏我……特别懂事,最喜欢让我叫他阿潇带他玩……不像你……”
“我怎么了?”沅陌霄挑了挑眉。但白发人似乎没听见他的话,顾自说着。
“但是我见不到阿潇了……我和他分开了……他喜欢杜鹃,娘也喜欢……”
“他们说杜鹃象征自由,喜悦,快乐,梦幻,忠诚,独立……很多很多,他们喜欢蓝色杜鹃花……爹喜欢梨花,梨花象征幸福美满……”
“我都喜欢……我想要自由,我想要幸福快乐美满……可是我都没有……”
“杜鹃啼血梨花落……我见不到他们了,见不到爹娘,见不到阿潇……”
“这不是我的女儿红……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回不了家……”
白发人不说话了,沅陌霄也不说话了。
月光静洒,梨花静静地飘落。白色花瓣落在白衣人的白发上,如此沉重。
“你……也可以叫我阿霄。”沅陌霄的心情也无比沉重。
被诛九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又是以怎样的毅力与希望活到现在的……
“你?”白发人抬头看他,微微歪着头,“阿霄?”
“嗯。”沅陌霄笑应,“能让你好受的话,你就这么叫吧。”
白发人眯眼看了他一会儿,又低了头,侧趴着,看着右边的梨树,“你的名字真奇怪……”
“哪奇怪了?”
“陌霄……陌路云霄……继云……继承云志……又是与云无缘,又是与云有缘的,不奇怪吗……”
沅陌霄想想,好像是挺奇怪的。名是先皇起的。估计是因为他小太子哥十七岁。确实与“云霄”无缘。
字是他“逃出来”后皇帝哥起的……不会是想让他继承皇位吧?
沅陌霄猛的摇了摇头,他才不要!
“光凭名……你本该与我无缘才对……”白发人又说了一句,但很轻,沅陌霄没听清。
眼睛也闭上了,估计是要睡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总该告诉我了吧?”沅陌霄凑过去听答案。
“我叫……”声音更轻了。
“叫什么?”沅陌霄干脆把耳朵凑在他唇边。
白发人动了动嘴,睡着了。
“兰嫣……”沅陌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怪不得不告诉他,是有点过于女气。
但是他又不会嘲笑他。
沅陌霄抱起他,见他嘴动着,俯身听,是声“哥哥”。
他愣了。
感情线没有那么快哈不用急(虽然也不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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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梨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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