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开和江云归正在头疼地约会，他们在书店里席地而坐，起初商量着报志愿的事，讨论半天，进展寥寥，江云归叹口气，转而说起别的：“后天不是要去水族馆吗，怎么办？”
他一提，林霏开也想起来，不禁皱眉：“还，还叫她俩吗？”
“这不是高考之前说好的吗，咱们四个一起，”江云归用手撑着脸，双颊的肉跟着向上移动，堆成一叠，“不叫的话更尴尬吧。”
“也对。”林霏开挠挠头，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棘手的事，都说千万不要当情侣的共友，骗你的，其实那俩人断绝了关系才最完蛋，处理起来堪比离婚后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的世纪难题。
“其实我总觉得那天有什么误会，”江云归犹犹豫豫地说，“感觉祁忆良应该是有点喜欢张一然的……”
“你怎么跟我妈说的一样，”林霏开冷冷一笑，“但是你表达什么呢？让我去劝劝祁忆良？看张一然的反应，她应该拒绝得很彻底，祁忆良不喜欢还硬要撮合，我成什么人了？”
“呃……也不完全是，我还觉得，你们三个认识这么多年了，因为这件事他们绝交，关系断了，挺可惜的，能继续做普通朋友也行啊。”
“这倒是，说实话我还希望和好如初呢，但是——也太理想化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办法，”林霏开叹口气，“我问她一句，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我也不多劝了。”
“你说得对，”江云归也叹口气，“唉，我去问张一然好了。”
两个人同时发了消息，林霏开苦中作乐，把两个手机并排着放在一起：“咱们看看她俩谁先回复。”
“我猜是张一然，”江云归信誓旦旦，“他现在肯定在玩手机。”
“叮咚”一声，言出法随，两个人伸着脖子去看，却是林霏开的手机屏幕亮了。
“不行啊你，还得练。”林霏开笑着“啧”了一声，打开消息栏，江云归凑过去，他们头碰着头，看屏幕上的字：【谢谢，我这几天不太方便，你们好好玩吧，以后有空再聚（比心.jpg）】
林霏开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但是还能怎么办，她回复了【没事没事，过几天你有空了跟我说（爱你.jpg）】，耷拉着眼皮，看着江云归仍然悄无声息的手机，不怪祁忆良，也不怪张一然，要怪只能怪命运了。
等了五六分钟，还是没动静，林霏开等不及了，跳起来问江云归：“你吃不吃冰淇淋？”
“吃。”江云归也站起来，她们手牵着手来到书店隔壁的奶茶店，林霏开选了草莓味，他选了抹茶原味双拼，各自付了钱想回书店，店员不让进，说食物不能带进阅读区，于是俩人又去了街对面的文具店，装模作样地挑文具，实际看林霏开一头金发就知道，她们已经过了大批量采购中性笔的年纪。
“我吃一口。”放下一支花里胡哨的笔，林霏开冲他手里的冰淇淋努努嘴。
“啊？奥。”江云归反应过来，想旋转一下角度，让没咬过的地方朝向她，结果林霏开直接攥住他的手腕拉过去，大大咧咧咬了一大口。
“喔，下次我要吃这个口味。”林霏开眼前一亮。
“你你你你你——”江云归的耳朵立刻红了，红得像要滴血。
“什么啊？嫌我咬得多？”林霏开看出他为什么害羞，但是她假装不知道。
“当然不是，我——”江云归突然卡了壳。
“嗯？”林霏开存心逗他。
“你怎么能……”
“好啦，我不嫌弃你的口水，”林霏开摆摆手，眼睛一眨一眨，“还是说，你嫌弃我的口水？”
江云归方寸大乱，张着嘴结结巴巴，发出几个混乱的声音，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眼看人要宕机了，“叮”的一声，手机的消息提示响了，好兄弟张一然的回复救了他一命，江云归如获至宝，捧着手机像是要拜读圣旨，林霏开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走了，不过她没那个耐心等他复述，干脆扯过来自己看。
“‘祁忆良去吗？’嘁，他可真是……”林霏开撇撇嘴，“怎么着？祁忆良去他就去，祁忆良不去他就不去吗？你快点，你就这样回复他！”说着就要去按语音输入键。
“哎呦可别可别，别刺激他了，”江云归胆战心惊地保护手机，因为那天是他传递的消息，现在祁忆良和张一然都心情低落，他也惴惴不安，自觉好像这场悲剧也有他的责任，“我觉得他想的应该正好跟你说的相反，还是直接说实话吧。”
江云归言简意赅，打下两个字“不去”，还觉不够，让林霏开把跟祁忆良的聊天界面打开，他对着屏幕拍了张照发过去。
“有必要吗？”林霏开不理解。
张一然很快回复了：【那我去吧，后天什么时间，去哪里集合？】
“这叫工作留痕，万一他后面怀疑我骗他，至少有证据。”江云归一边跟林霏开解释，一边编辑消息：【等下我们订好了车跟你说】。
“你就装吧，从哪学的新词，张嘴就往外拽。”林霏开翻了个白眼。
江云归撅着嘴不服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再次言出法随，还真让江云归说中了，去水族馆当天早上，看着已经在约定地点等着的祁忆良，江云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啊。”祁忆良一身运动装，笑着跟他打招呼，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早，早。”江云归努力笑得自然一些，实则心里已经敲起了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她们两个人，江云归有些尴尬，四肢像刚安上的一样，跟躯干完全不熟，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以立正的姿势站着，不知道的以为提前军训了，好在他也没立正太久，祁忆良微微偏头，看着马路斜对面的一个人影，轻声说道：“那是张一然吧？”
江云归眯起眼睛，盯着缓缓移动最后完全静止的人影，仔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是。”
人影在原地呆了半天，没有动，江云归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应该不至于做拔腿就跑这么好笑的举动吧？不确定，还是救一下吧。江云归高举起胳膊，冲马路对面招招手，示意她们这边已经看到他了。
那个人动了，穿过十字路口，走近了，江云归发现张一然比聚会的时候瘦了一点，不免惊讶，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他又看一眼祁忆良，悄悄叹口气。
“嗨，来得挺早啊。”他主动开口。
“嗨。”张一然没多说，只是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祁忆良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江云归猜到他们两个打完招呼就不会再说别的，所以很快接话：“林霏开马上就到了。”
“没事，不着急，都习惯了，”祁忆良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她应该再过三分钟来。”
“你怎么知道？”江云归没话找话。
“相处久了的经验嘛，”祁忆良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应该知道的。”
江云归不知道咋接，只好哈哈一笑。看来祁忆良还是挺正常的，他想，万幸万幸，至少不是两个都沉默。
一辆车在路边缓缓停下，他看了又看：“好像是这辆？”
“可能吧，”祁忆良说，“林霏开订的车，不知道车牌号是多少。”
“我来了我来了！”林霏开挎着帆布包匆匆跑来，运动鞋都快磨出了火星子。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看一眼手机屏幕，指着刚才停下的那辆白车：“就是这辆。”
趁着往车走的功夫，江云归故意走在最后面，拉住她问：“怎么回事啊？”
“哎哟我忘了，”林霏开有点局促地小声回答，“她昨天突然又说要来，我本来想跟你通个气，后面忙起来就，就忘了。”
江云归没再说话，离车也没有几步远，祁忆良和张一然都站在车门旁，既不说话也不上车，好像在等待什么，林霏开见状，只好推了把江云归：“你坐副驾驶吧。”
“哦。”江云归言听计从，乖乖拉开车门，最后就是祁忆良在左边，张一然在右边，林霏开坐中间。小城没有水族馆，他们要去隔壁大城市，车程一个半小时，四个人中两个都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窗外看风景，祁忆良头往左，张一然头往右，林霏开也不好意思跟江云归不停地聊天，为了防止晕车，干脆闭上眼睡觉。
睡着了以后肌肉放松，歪歪斜斜地就靠在了祁忆良身上，她把右肩放低，尽量让林霏开靠得稳一点，调整坐姿的间隙，祁忆良往右瞥了一眼，看见张一然仍然保持侧着脸看向外面的姿势，似乎从上车就没有变过。刚刚在车边时停下时，她看见张一然左手上有一片烫伤，烫得不轻，却没有包扎，她想问怎么回事，犹豫一瞬，林霏开和江云归就已经走过来，没有机会了。
祁忆良把目光收回来，眼睫毛落下，密密地遮住眼瞳，她垂着眸思考，是不是不应该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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