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作业吗？”谢览问，“写完没？”
李度老实交代：“英语，抄单词，还没写。”
谢览：“这种作业课间时间就能把它写完了，多拿点时间出来学数学，不要等着老师教到哪里学的，你自己得往后学。”
李度点头：“是。”
他不敢说，谢览真是比班主任还要班主任，比家长还要家长，好可怕。
但是他知道的，让他学习是对他好。
“你书包里怎么啥都没有？有作业也不知道带回去做。”谢览已经在翻他的书包了，“那你中午回去干嘛？就吃饭睡觉？”
李度捂着脸，声音闷在掌心里：“我被乔威他们盯上了，他们不给我学习……”
又是乔威，谢览已经知道了，那个给李度发烟的高个子，杜林的前男友：“他怎么会盯上你呢？”
李度把手放下来，垂眼伤感：“他们说我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有一股土味。”
他也有点嫌弃自己，还闻了闻。
那确实，谢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但话不能这么说：“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跟他们玩，你在学校不、可、以、给我爸妈找麻烦。”
谢览再度耳提面命。
李度疲惫地往椅背一靠：“我知道……我在想办法摆脱他们了。而且他们吸烟，我也不想闻二手烟。”
“你知道就好。”谢览稍微放心了点，于是从自己的书包里面掏出了数学书，和一本干净的笔记本，“既然你什么都没带，那么今天中午就跟我学数学。”
“啊？！！”李度猝不及防被补课，“那，吃饭……”
谢览：“让我爸妈送啊，他们中午又没事。”
谢庆提着饭盒上来时，就看到李度被押在书桌上学习读题划关键词，女儿就像个老师一样，在他身后走过来走过去：“你要做到——划一个关键词就能在心里确认三遍没有划错。”
“皇上，您的午膳到了。”他放下饭盒，溜达到桌子边看李度学习，“李大人也歇会儿吧，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写作业。”
李大人叹了一声，皇上不发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谢览手舞足蹈地抱怨：“李度的小考数学才78，我的妈呀！”
“可以了，已经很可以了，”爸爸将两个小孩按到另一张桌边吃饭，“度儿正经上学都五年级了，两年学成这样，很有前途嘛！”
这事儿谢览都不知道，她看向埋头吃饭的刺猬头：“当真吗？”
“千真万确啊，”爸爸点头，往李度头上一薅，“你大爷找人找了一学期，这位爷跟野狼崽子似的不亲人，好不容易才养熟了，孩子大了懂事了，不用说自己也知道得读书，两年学完了六年的书，这成绩还不好啊？要啥自行车……”
哦，谢览往李度那看去。
已经亲人的野狼崽子，被担任他父亲角色的大手亲昵摸头后，耳廓红得透透的，像卤肉。
他也始终低着头，十分害羞地扒饭。
谢览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没想要主动了解这个空降到她家里的同龄人，可就是无意间了解了。
怎么办？还要按以前的态度来吗？
桌上的残羹冷菜收好了，抹布一擦，又能继续写作业。
学校的课桌没有那么宽敞整洁了，桌头摆满了书和笔记本，笔筒放在最高处，旁边还得放纸巾。
1班数学课代表的桌子更乱，摞了一堆五花八门的薄册子，因为在收作业。
“给我抄一下。”
“你们不能一起抄吗？！放前面！”
“览姐，你这个是15还是13？”
谢览：“B。”
“我槽。”
谢览头痛：“好歹看看题目呢你们真是？”
“您没抄过作业不知道，最后时刻都抄作业了，谁还有空看题目！”
初中生活和小学不一样了，刚开学，班级里学习的氛围非常浓厚。
谢览看着这些抄作业、问作业的小老弟小老妹们，突然想到了远在11班的李度。
那玩意儿现在在学着么？
李度很想学，但是他想学习的心被乔威发现了。
乔威不让他学：“你没事儿看什么书，想当好学生了，不想跟我们几个走一块了，是这意思吗？”
本来就没想跟你们走一块儿，是你们上赶着要拉我入伙，李度倒霉催地想，但他不能说出来，对着那几个混混一个个点过去：“年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九、年级倒数二十三、年级倒数三十……玩儿可以，但是作业总要有人做吧？”
年级倒数二十三理直气壮：“抄不就行了吗？”
“抄谁的？”李度挑眉，“你连作业都不知道做哪儿呢，有个固定的人有作业给你们抄，这不比提心吊胆地玩儿强多了？”
倒数第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不写了，怎么着吧！”
可是乔威年级倒数第三十，他居然还想再挣扎一下，怎么说他脚下也踩着二十九个人呢：“啧。”
李度看出来他的心思：“更何况我是英语科代表，英语老师可是我们的班主任啊，要是我学习好，还能跟你们在班主任那儿打个掩护。”
这就很重要了，年级倒数帮无人反对，于是，乔威同意让李度学习的事儿，不再强迫他跟着出去混，并拍肩嘱咐：“哥们，学校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李度微笑：“放心。”
乔威想了想未来顺风顺水的混子日常，得意地笑过后，要和李度加好友。
他看到李度的联系人里有个外号：“果子是谁？”
李度的嘴角不动声色放平：“妹妹。”
“嚯！你还有妹妹？在哪儿上学？好看吗？”乔威打听起来。
“唉！”倒数第一打趣道，“威哥，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打听别人妹妹干什么？小心杜林姐和你分手啊！”
乔威轻蔑一笑：“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们可别乱说出去啊，今天下午放学我老婆约我喝奶茶，就不跟你们走了。”
一群年级倒数在那儿起哄，把乔威哄得轻飘飘的。
李度冷不丁提示：“明天早上要交英语单词抄写，这个不用抄别人的作业，自己抄书上的。”
没有人想去写作业，乔威下午放学还要去约会，很憋气：“你不是英语课代表吗？你不是能在英语老师面前给我们打掩护吗？”
他贼笑起来：“那就打一次掩护，让兄弟们看看你的实力。嗯？”
自打开学被盯上起，李度就在时刻准备着，他给众人一个放心的笑：“行。”
第一天放学回家，谢览开开心心地书包一甩：“妈——我回来了！”
妈妈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见自家姑娘回来便笑眯眯招呼了一声：“回来了，感觉怎么样呀？初中的课难不难？”
谢览躺沙发上喝水：“不难，刚开学哪有什么难的？”
“度儿呢？”妈妈见只有她一个人，“你们没有一起回来？”
“切，”谢览说，“都不在一个班，还要等？要是他天天这么慢，天天要我在学校门口晒太阳罚站啊？又不是不认得路。”
妈妈就当没发现女儿对李度的嫌弃：“行了行了，玩儿你的，初中作业多不多？”
谢览悠哉悠哉吹空调：“多，但今天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全都写完了。”
门口传来了动静，李度开门关门：“阿姨，我回来了。”
妈妈问：“怎么这么慢？老师拖堂了？”
李度：“没有，班主任开班会呢，开完了班会又要开班干部会议，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妈妈又问：“作业多不多？”
“还好吧，”李度看了眼谢览，梦回魔鬼时刻，“中午都做完了，下午就一节政治课，没有作业。”
晚饭之后，谢览又逛到了李度的房间里，有空调了就是好，可以关门了。
她关上门，拖了张椅子到李度跟前坐下，见李度紧张的样子，开门见山道：“不是来让你学习的。”
李度松了口气，他不是害怕学习，只是目前还跟不上跟面前这位学霸的节奏，多少有点畏惧：“哦……你说。”
谢览倾身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缺德的小卖部开张了吗？”
他们在家里面管德善大爷的弟弟叫缺德，李度点了点头：“刚在楼下听人说了。”
“哼，”谢览冷笑一声，目光阴测测的，“我刚才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可以让你一箭双雕，一次报复两个人。”
李度眼角一抽：“嘶——你是说缺德，和乔威？”
他一个外来的，人生地不熟，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能结仇的也就这两个了。
“嗯。”谢览沉声应道，又问，“你想整他们吗？”
李度：“想，你的计划是什么？”
好歹李度不是包子，谢览很欣慰，于是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听得李度不敢说话、不敢评价、不敢呼吸。
谢览又亮出了自己的战绩：“暑假的时候，缺德小卖部还在装修，我去举报过他们消防违规，然后他们就被整顿罚款，后来我又举报过一次，他们屡教不改又被罚了一次，所以磨蹭到现在才开张。”
“你，你什么时候去的？”李度没有想到暑假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算也是替他出气吗？
谢览说：“就是让你开门吹空调，别中暑死掉的那一次。”
李度心里很激动，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发誓，要对谢览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以后，无论谢览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密谋结束，谢览离开他房间的时候，颇有深意地与他对视：“你要机灵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俩又在演哪一出呢？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爸爸嬉笑路过，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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