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纸巾盒已经瘪了半边。
“他们那么喜欢结婚……就自己再去结啊——”
于茵鼻音浓重，语调抖得像没拧紧的水龙头，一边骂一边胡乱抽着纸巾擤鼻子，红红的眼眶像是被雨水浸润了。
红灯的间隙，江寒烬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递了两瓶水，动作不轻不重，像是怕引起注意一般。
毕竟刚上车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往后座打量庄宥宁，心里想着她那耐心要是能给自己一半，转眼就被于茵啐了一句：“庄庄……你叫他别看！好丢脸啊！”
现在他就安稳坐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摆在档位上，只是偶尔看一眼后视镜。他全程沉默，不表示支持、不落井下石，也不劝，标准“我开车，我不说话”的配置。
车窗外天灰压压的，像快要下雨，城市高架桥一个接一个地拉远了喧嚣的街区。
“是，我是二十七了……但二十七不结婚又不犯法，难不成我每天睁开眼就该立刻去民政局排队登记？”于茵哽了一下，情绪上头得很真诚，“他们之前爱说爱安排就算了，今天还把人带去家里，那不就是希望我以后都别回家吃饭了？……真是服气，谁稀罕回去啊！”
庄宥宁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回应，又像只是在等她哭够。
“我单身是犯法吗？不是！我不谈他们说我没人要！我谈了，他们说，‘能不能结婚’？结个头！”
“……他们不是不疼你。”庄宥宁轻声说，语气柔软得像羽毛，“只是他们可能都会觉得爱情是仪式的副产品，不是原因。”
于茵低着头，眼泪啪嗒掉在纸巾上：“副他爸。”
“所以你才不一样，”庄宥宁微微一笑，“你要的不是结婚，是心甘情愿。那种你遇到了，也愿意慢一点，愿意确认一百次的人。”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只剩雨点开始敲打车顶，嘀嗒嘀嗒，像是替人说出了不能继续说下去的话。
后视镜里，江寒烬侧过脸，还是忍不住看了庄宥宁一眼。
她没看他，只是握紧了外套下摆，眼神落在窗外的雨雾中。
锦兰府的客厅里暖气开得有些热，庄宥宁把于茵送进她的住所，替她点了她爱吃的外卖，陪她一边吐槽一边吃完外卖，倒了杯热水，又把她乱成一团的头发轻轻理顺。
“你睡会儿吧，”她低声说，“明早我煮好你爱喝的粥送过来。”
于茵在枕头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只手指扒着被角，像是还没从委屈里完全爬出来。
庄宥宁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关上门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卧室里最后一点哭腔。
她收拾好客厅，拎着外卖盒打算明早处理掉，刚一开门，便看见江寒烬还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低头玩着手机，肩膀一动不动，像是站了很久。
糟糕——
这一路她的情绪和精力都在于茵身上，忘记还有这号人物。长途跋涉，又陪着她去接于茵，怎么就不见疲惫呢？
还站在那里像个雕塑一样。
“你怎么还在？”她眉头轻蹙，语气里带着关心的意味。
“啧，”他抬头看她一眼，嘴角懒洋洋，“庄宁，你这人真是卸磨杀驴啊。”
庄宥宁语气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卸磨杀驴？我是看你自己站在这儿都快成雕塑了。”
他双手插兜，缓缓走近她：“雕塑？你是说望妻石？”
庄宥宁：“……”
真是什么话题都能不正经。
“那你看看，雕塑值钱吗？”
他站在她面前，没有嬉皮笑脸。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但那双眼睛比他的语气还认真，好像真在拿自己当个待挑拣的被遗弃品。
庄宥宁：“我不是艺术家，不估价。”
“哦，那好吧——那就是这件艺术品无价咯。”
不要脸。
但她没说出口，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抬脚往自己的住所走着，刚摁下指纹，手搭在门把手上。
“庄宁，”他顿了一下，“你不是收留了米米吗？”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像是有些疑惑。
“那你……要不要顺便把米米的主人也收了？”
江寒烬望着她，语气轻，眼神却像带着什么藏了很久的东西，在眼眶里慢慢沉下来。
庄宥宁收下的动作一顿，那一刻连走廊里的灯都像是不敢呼吸，空气安静到能听见她自己心跳。
她没说话，直接伸手把他往屋里拽了一点：“我要雕塑干嘛？”
江寒烬低头看她，好像有点不敢相信她真的动了手：“摆着好看也可以。”
她轻轻关上门，然后转身，抬头看他：“那先说好，要是你和米米谁惹我，就都收拾东西滚蛋！”
少见她说粗话，他笑了一下，打算吻下来前，她就已经主动踮脚。
像是等了这一刻太久，两人延续了之前的缠绵，房间里的暖气没再开高，夜色却自己升了温。
吻像是堤坝溃口，退无可退，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一路吻到卧室门外。
灯没开，床单微凉，两个人却带着一点仓促的热，像是终于允许自己在这个城市的缝隙里，有一刻不设防。
她的声音混在喘息里：“江寒烬……你不累？”
他低头亲了她的锁骨一下，动作轻柔，但咬字咬得很狠：“还行……毕竟我要努力不让你有叫我滚蛋的机会。”
外面的城市灯火烁烁，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名字，在夜色里一声声擦过。
他像是不知疲惫，但她没那么多精力，一遍遍无力推拒，哼哼着要休息，他就只好轻柔去揉着她的腰，只是揉着揉着动作就又变了力道。
如此几番，他才肯放开她，让她合上沉重的眼皮。
房间的窗帘还拉着，晨光从缝隙里探进来，像偷摸进屋的风。时间是清晨六点半，整个锦兰府静得出奇，连钟表的秒针声都显得过分热闹。
江寒烬昨晚翻越时区回国，醒得早。再加上一晚没怎么睡，门口又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现在眼神里还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清醒。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窝在被子里，呼吸平稳，少了平时的倔强和冷，柔顺头发在枕头上披散开。
他心跳慢了一拍，忍不住握了我她的发丝，一下子又回过神来，怕吵醒她，动作很轻地掀开被角下床。
刚起身，脚踝一抬，余光扫到她床头柜——那是她最习惯放私人物品的地方，整齐得不像话，连发圈都排列有序。
他原本只想拿手机，却看到一个熟悉的物品。他盯着那玩意看了两秒，没出声，伸手拿起来揣进了口袋。
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二十分钟后，屋子里飘出了米香味，还有葱花在热油里爆的轻响声。
庄宥宁是被香味唤醒的。她睁开眼那一瞬间甚至以为在梦里——没有闹钟声，没有会议通知，只有食物的香气和阳光。
她披了件睡衣，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江寒烬。
他背对着她，身上穿着宽大的衬衫，袖口卷起。他正低头打蛋花，煮粥的锅还冒着热气，旁边煎锅里有两片火腿正慢慢凝固。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连小奶锅都擦干净放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不江寒烬。
她倚在门框那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场面有些暌违多年的感觉，像是她没说出口的某种愿望终于被具象化了。
这时，米米从沙发底下探头出来，啪嗒啪嗒地跑到她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腿，尾巴一摇一摇，软得像团饭后甜点。
“喵——”
她已经能听懂个别猫语了，现在这一声就是在撒娇。
低头揉了揉它耳朵：“好了，我知道你也饿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米米倒了水，又添了点猫粮，才缓步走向厨房。
江寒烬这才回头，嘴角勾着：“醒了？”
她“嗯”了一声，看了桌上那两碗粥一眼：“很上道。”
他笑了笑，把蛋盛进碟子：“刚就业，总不能第二天就滚蛋吧？”
她走近他两步，踮脚轻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他顺势搂住她腰，低头把额头抵在她额角：“考虑长期雇佣吗？”
她嗤笑：“无聊！”
他没接话，只是抱着她，呼吸轻贴着她耳边，像一场温柔的缠绕。
片刻之后，她忽然开口，语气轻得像不经意：“对了，我床头柜上的东西呢？”
江寒烬身体一顿，很快恢复镇定。
“什么东西？”他装傻。
她抬眼，盯住他：“别装，除了你，还能是谁？”
他轻咳了一声：“那你呢？用了什么方法从苒苒手里拿来这东西？”
庄宥宁摩挲着指尖，良久不语。
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在王靳苒那里看到了那个带着科多维logo的小飞机，就厚着脸皮开口要了过来，郑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好些次都看着它出神。
或许她在想，他们六年的确错过太多了，她只敢用不是办法的办法见到了他，见到他过着新生活，心里想与他割断，却又那么不甘心。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自私，即便没将这自私说出口，也没用自私强迫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躬身与她对视，眼神带着一点久违的认真，“我叫你和我哥取消婚约，你不愿意，那你为什么要藏我们公司的小玩意？嗯？”
“干嘛不说话？”
她看着他，眼神像湖面一样静：“纪念。”
六年前她没带走任何属于他的回忆，六年后，她不想这样。
江痣：还有感情
庄庄：显着你了
作者：[爆哭][爆哭][爆哭]whywhywhy！！！！！！！！！！码字真难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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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今天投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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