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庆云灰头土脸地走了。
时鸣等护理人员推爷爷出去散步的时候,侧头问裴涧:“你什么时候弄的那些?”
裴涧抬眼看他,眉眼温润,“领证那天。”
时鸣挑了下眉,“那么早?”
想到之前裴涧的表白,他又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结婚了?”
这次裴涧没有直接答,而是侧身过来亲了下时鸣的额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除了那次互相帮助外,两人最近都没有什么亲密举动,时鸣被他突然倾身的亲吻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窗外望去。
耳根也漫上绯色。
“小心被人看到。”
裴涧盯着他滴血的耳垂轻笑,“有名分的,不怕。”
时鸣忍不住白他一眼,“当个正宫,这么开心?”
“当然,”说着裴涧伸手牵过时鸣的手,“有个事,我得向你坦白。”
时鸣侧头看他,“你不是头婚?”
说完,他自己就开始笑,“不过我当时跟你结婚,确实头昏了。要不是周旭成提议,我都想不到这事。”
裴涧低垂着眼眸,“你答应我,我说完后,可以生气,但不能不理我。”
时鸣也收了笑意,“什么事?”
裴涧轻轻摩挲着时鸣无名指上的指环,低着头道:“找人结婚这事,是我提醒周旭成的。”
时鸣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怎么会,他没说过是你……”
如果真是裴涧提醒的,周旭成不可能不跟自己说,更不可能提议让自己找裴涧结。
“他不知道。”
时鸣愣住,所以是生日那天,他还没到的时候,裴涧在跟周旭成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引导周旭成,让周旭成以为是自己想到的办法?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
裴涧紧紧攥住时鸣的手,对时鸣的问题有问必答。“我怕他哪天反应过来,说我心机深,挑拨我们的夫夫感情。”
时鸣抽了两下,没能将手从裴涧手心抽出来,气得笑出了声。
“裴家破产,你隐瞒自己名下产业,我可以理解,但你挖个坑让我往里跳,看我像个小丑一样,还觉得我不可以生气?”
裴涧继续低头抓紧时鸣的手,表情有些委屈,“我没说不能生气,但生气了不能不理我。”
时鸣见实在挣脱不开,只能放弃,“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时鸣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裴涧瞒着他的事还不少。
“戒指也不是随便买的,是我找人定制,本来打算那天去取。刚巧那天你拉我去领证。”
时鸣:“……”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在我们还没见面的时候,你把戒指都定做好了?”
这次是坦白局。
裴涧点头。
时鸣知道裴涧喜欢在做事之前,做足准备,但他没想到恋爱还没谈,裴涧连结婚戒指都准备上了。
而且虽然两人结婚了,也算是正式开始谈了,但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
虽然不想承认,但根据数据表明,夫夫关系,是影响婚姻关系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而这个关系,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裴涧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攥着时鸣的手。
“只要你问,我都告诉你,绝不隐瞒。”
时鸣的手心都被他捏出汗了,但裴涧执拗得不肯放手,时鸣只能暂时随他去。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生气,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闷。
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更多的问题,便问了那个失而复得,裴涧一直说找不到,却出现在裴涧家里的领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我。”
失望委屈的嗓音,让时鸣有些心虚,他瞥开眼给自己辩白,“光线不好,人也多,你也没站在前面,我看不到多正常。”
“我知道。”裴涧颔首,“所以在你把领带扔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不难过了。”
领带夹杂着时鸣身上干净的味道和甜腻的酒味,一起冲入鼻腔时,裴涧鬼使神差地将之攥紧,塞进了西裤口袋,贴着他的体温。
时鸣其实不明白一条领带有什么好藏的,就像他不明白裴涧为什么要将他被撕坏的校服缝起来,放在衣柜里。
“那他怎么皱巴巴的?”
跟破碎却平整的校服相比,那条领带像极了一条焉了的咸菜。
总不能是把领带当他,凌虐了一番吧?
又不是仇人。
“缠在手上了。”
“你拿它当绑带?”
时鸣不解,裴涧的手什么时候拉伤了?还不等他想明白,就见裴涧拉着他的手,伸向了某个方向。
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后,时鸣心口一跳,猛地抽回手,这次裴涧没再坚持拽住他。
抽回手的时鸣,感觉整个人像是烧了起来,不止脸烫,连手也烫了起来。
他不敢再看裴涧,憋了半天,只吐出两个字。
“变态。”
裴涧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轻笑一声,没反驳。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时鸣是羞的,裴涧则是怕时鸣恼羞成怒。
等时鸣回神的时候,发现并不是回家的路。
“去哪?”
“你不是说学校要拆了吗?回去看看,顺便看看老师。”
很快,车就到了江城一中门口。
裴涧熟门熟路下了车,给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说是来找老师的。
保安大叔还是上次那位,这次时鸣没戴帽子口罩,跟在裴涧身后,一下子就被他认出来了。
“是你们两啊。”
来访登记都由裴涧负责,时鸣手插裤兜,透过玻璃看向学校里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学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九年前。他翻墙被抓,被保安扣在门口岗亭里,等班主任来领人。
那时候来的不是时鸣的班主任,而是不同班的裴涧。
裴涧也是这样站在桌旁,拿着笔帮他登记信息。
写的不是时鸣的,而是裴涧自己的。
那时候裴涧说:“写我的,我们班主任不会罚我。”
时鸣收回目光,看向拿着最普通的黑笔,行云流水写着名字的裴涧。
比那时候高了壮了,单薄的校服,也换成了笔挺的西服。
他,好像错过了裴涧很多很多的时刻。
“走吧。”裴涧起身喊他。
“嗯。”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
大约是学业没有完成,高中的校园生活,成了时鸣关于学校最深刻的记忆。
他有时候会梦到自己回到了课堂上,讲台上老师口若悬河,他趴在最后一排,盖着衣服睡觉,刺目的阳光由于衣服的隔绝,只剩下了暖色的光影。
中午,裴涧会来喊他一起吃饭。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梦到自己一个人在教室,整个学校空空荡荡,没有老师,没有学校,没有一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异次元……
路上有学生认出了时鸣,惊讶地拉身边人的胳膊,喊对方一起看。
时鸣大大方方地由他们看,还友好地冲他们挥了挥手。
两人路过光荣榜的时候,时鸣停下了脚步,然后指着其中一处,对裴涧说:“看,学霸的照片也是会被人取代的。”
原先张贴裴涧照片的地方,已经换成了不认识的小孩。
裴涧则是指了另一处,“但你的光辉还在。”
裴涧指的不是光荣榜,而是学生自用的公告栏,那里纸叠纸盖了很多层,角落里有一张早就褪色的旧照片。
“这照片怎么还在?”也不怪时鸣惊讶,这张照片是他得冠军的时候,被人贴在这里的,算起来都有八年了。
裴涧打开玻璃窗,将照片扯下,递给时鸣。
时鸣一头雾水接过,翻过来看到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字。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署名J。
时鸣:“给我表白的人贴的?”
裴涧点头。
时鸣挑眉,“你不吃醋,还把情敌的东西给我?”
裴涧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上那个“J”字,言简意赅。
“我。”
时鸣再次耳热,将照片塞回裴涧手里,“你没事把我照片贴在这里做什么?”
照片被裴涧塞回口袋,答得认真。
“你说这里只有我的照片,没有你的。”
时鸣恍然想起,他好像是说过这话。
那时候裴涧刚得了一个什么比赛的一等奖,他看着光荣榜,酸溜溜地说他的照片也要贴在这,供人瞻仰。
所以裴涧把他最意气风发的照片,贴在了这里。
时鸣咳嗽一声,压下上扬的嘴角。
“真丢人,快走。”
两人快速离开光荣榜告示栏,去了高三老师办公室。
时鸣以为裴涧会去看自己班主任,没想到他找的却是时鸣那时候的班主任林老师。
林老师与时鸣印象里的一样,盘着头发戴着眼镜。
林老师见到时鸣倒是没有意外,时鸣怀疑裴涧提前跟她说过。
裴涧不仅是来看老师的,还以夫夫的名义给学校捐了栋楼。
林老师见到时鸣还挺高兴的,倒是时鸣有些拘谨。
他那时候不是好学生,经常惹得班级扣分,林老师为此说过他不少次。现在人长大了,觉得小时候太幼稚,再次见到老师,免不得气弱几分。
林老师笑道:“还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羞愧了。”嘴上说着长大了,但还是将他当小孩看。
临走的时候,林老师突然问:“有继续读书的打算吗?”
时鸣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都这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
“胡说,你什么年纪,还能有老师我大?要不是太忙了,我还打算再深造一下呢。”
在林老师看来,时鸣不是个笨学生坏学生,只要认真学,考个大学完全没问题。
在时鸣要出国的时候,她尊重时鸣的选择,只是没想到时鸣在国外读了半年,就不读了。
作为老师,她总觉得学生放弃学业,是件很遗憾的事。
时鸣虽然对学历没有执念,但时至今日,不可否认的是,中断的学业确实是他的遗憾。
时鸣笑了笑,“算了。”
林老师也没勉强,叹了口气,“你的学籍还保留着,要是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按理说,时鸣离开江城后,学籍就该注销了,他完全没想到学校还保留着他的学籍。
要知道那时候他可是声名狼藉。
林老师看向时鸣身后的裴涧,“是他求学校保留下来的。”
时鸣出国是在高三前的暑假。
在他自己都不在意的时候,单方面被绝交的裴涧一直帮他留了一条退路。
从林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后,已经到了放学时间,两人一路沉默一前一后去了曾经的小基地。
夕阳西下,天台上空无一人。
时鸣看着稀稀疏疏的人群,操场上有学生在踢球,篮球场上也传来喝彩声。
学校依旧热闹,只是热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为什么要给我保留学籍?”
“你小时候有很多理想,三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看了一部电影,你回来就说想当科学家。
四年级的时候,邻居家的小狗病死了,你红着眼睛说以后要当医生,给人看病也给狗看。
五年级的时候,参加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领奖台上说以后要当数学家。
初中的时候,读了几部哲学名著,开始想当哲学家。
高中的时候,你去当了一名歌手……”
裴涧说的那些理想,很多时鸣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没想到裴涧一件件都记在心里,连原因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因为记性太好,还是……在乎他?
裴涧见时鸣转头看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希望你在决定的时候,可以毫无负担地行动,而不是遗憾已经来不及了。”
时鸣看着裴涧,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我跟前经纪公司解约的时候,赔偿还差八百万,后来他们说我一个朋友帮我付了,那个人是你?”
裴涧点头。
“你哪来那么多钱?”
裴涧的私生子身份虽然被裴家认可了,但那时候裴涧还在读大学,哪来八百万帮他付赔偿?
裴涧本不想告诉时鸣,但他今天刚说过只要时鸣问,他就答。
“我把自己卖给二叔五年,帮他去北美开拓市场,期间不准回裴家,也不准回国。”
时鸣低头。
他不知道那五年里裴涧都经历了什么,但他付出的代价,肯定远远不止八百万。
他用了八年,来兑现当年在地方对他的承诺。
“裴涧,”时鸣声音有些哑。
天台的风吹过两人额间的碎发,天边的夕阳温柔又绵长,两人的身影在余晖下泛着暖光。
时鸣站在裴涧面前问:“那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裴涧看着一步外的时鸣,眼中闪着细碎的柔光。他前面说了时鸣从小到大所有的愿望,以为时鸣问的是现在的理想职业。
“优秀的演员?”
时鸣轻笑,摇了摇头。
在裴涧露出疑惑的目光时,时鸣伸手抓住了裴涧喉间的领带,将人向自己的方向拉近。
呼吸交错,唇齿相依。
耳边是时鸣发狠的那句,
“想你X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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