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夜色朦胧,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模糊的纱。叶小郎心中纳罕,孙然今日为何如此神秘兮兮,特意选在这晚间时分约他来东楼包厢告别,还强调必须只身前来。
他推门而入,屋内空荡无人。
“孙然?你来了吗?”叶小郎扬声问道,带着些许困惑,“搞什么鬼啊,你不会连我也捉弄吧!”四下寂静,无人回应。
他心中嘀咕,又往里走了几步,来到内间阳台。月光下,一个纤弱玲珑的少女背影映入眼帘。叶小郎心头一跳,以为自己误闯了他人雅间,慌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走错了!”说完便欲转身退出。
“没走错,”一个带着几分淘气笑意的熟悉声音响起,“你看我是谁。”
叶小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转过身来的少女——那眉眼,那神情,分明是孙然!
“你、你、你……”叶小郎舌头打结,话语断断续续,艰难吐出,“你这平时就有点娘里娘气的……也、也就罢了,没、没想到你居然……居然有这个嗜好!”他显然以为孙然是男扮女装。
“笨蛋!”孙然然被他这反应气笑了,嗔道,“我本就不是男儿身!”
叶小郎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彻底懵了!他朝夕相处的“兄弟”,那个与他一同策马、一同淘气的伙伴,竟然……是眼前这个柔媚娇嗔的少女?!
月色溶溶,映照着孙然然精心装扮的女儿模样。叶小郎的目光牢牢被她吸引,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他只看见她小巧的唇瓣张张合合,说了许多话,然而那些言语如同隔着一层水雾,唯有最后那句清晰无比地印入脑海:“你要替我保密啊!”他全程呆愣愣地点着头,只觉得这个秘密像块巨石砸进心湖,激起滔天巨浪,需要好好消化这翻天覆地的认知。
捕捉到叶小郎眼中毫无掩饰的惊艳,孙然然心底泛起一丝甜意。告别时,叶小郎说什么也要送她回去。她心中记挂着还要去萧大人府上取文书,又顾忌自己此刻是女装,只好让他送到萧府附近。此处离她家不远,加之她戴着面纱,心中便存了几分侥幸。
好说歹说,总算将他劝了回去。孙然然松了口气,心想叶小郎素来嗓门洪亮,若再同行,万一被人察觉她的身份,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出门了。
她刚走到萧府侧门附近,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夜色中响起:“喂,你是派来找大人的吧?”
孙然然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沧桑的老妇人正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她。老妇人的目光扫过孙然然身上层层叠叠的纱衣,裙边点缀着若隐若现的浅彩衬里,行走间衣袂翩跹。再看她那双忽闪忽闪、充满灵韵的大眼睛,全身洋溢着遮掩不住的青春气息,远远望去,真如初夏雨后初绽的一朵小荷苞般清新动人。
张大人交代得很清楚,此事不能明说,免得被旁人听去惹麻烦。只要她将那趁着夜色送来的“瘦马”悄悄领进指定屋子,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能轻松到手。眼前这姑娘,清丽纤弱,面上覆纱,可不正符合张大人形容的、要献给上峰的那位扬州瘦马的模样么?老妇人心中笃定。
萧璟寒此行乃是微服,真实身份(五皇子)唯有父皇和太子兄长知晓,当地知府以下官员一概不知。否则,借这老妇人十个胆子,也绝不敢随意带人擅闯他的居所。
孙然然心里想着:自己现在是女装没错,但此行目的是取回以“孙然”名义送审的瓷器文书,也算是“男装自己”派“女装自己”来办事,逻辑上倒也说得通。思绪还沉浸在方才与叶小郎见面带来的巨大波澜中,对于老妇人话语里的不寻常之处未曾细想,只是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怎地来这么晚!大人都已回来了,赶紧跟我走!”老妇人语气带着责备。孙然然虽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转念想到萧大人平日里清明谦和的风度,觉得应当不会有事。但她还是有些忐忑,怕直接遇上萧靖,于是疑惑地确认道:“这位嬷嬷,我就是来取个文书的。”
“知道知道!”老妇人不耐烦地挥手,“不找大人,就是去小书房等着!没错,你进去等着来人就行。”说罢,便急匆匆地在前引路。
老妇人步履匆忙,孙然然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她被带到一处房门前,老妇人指着门道:“趁人还没到,快进去等吧,一会儿自然有人来。”话音未落,竟不由分说地将孙然然往门里一推!
孙然然猝不及防被推入房中,待她急忙转身想再问时,老妇人身影已消失在廊道尽头!她心中愕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忐忑地走进屋内。前方书案上确实放着几份文书,她不敢随意翻动,便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暗自安慰自己:“不知道哪一份是我的,既然都来了,就等等吧,拿到文书就走。”书房里只点着几根蜡烛,光线昏暗不明,孙然然规矩地坐着,不敢乱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腹中传来咕噜声。晚上只顾着和叶小郎说话,根本没吃什么。她想起出门时随手揣在怀里的两块糕点,便拿出来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糕点有些干噎,她目光扫向桌面,发现有个茶壶。伸手晃了晃,里面还有茶水,便倒了一杯出来喝了几口,想要顺顺喉咙。
茶水入口清冽,她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这两样东西都被下了药!糕点里掺了乔新偷偷放的东西,而那壶茶,则是张大人特意备下的助兴“**茶”。
渐渐地,孙然然觉得书房越来越闷热难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起身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透透气。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太好了,有人来了!”孙然然心中一喜,只想拿了文书立刻离开,“我取了文书就走。”此刻她感觉浑身像在烧窑般滚烫,衣裙下的肌肤已经泛红,细汗不断冒出。
她急切地朝门口走了两步,却发觉脚下虚浮发软,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再迟钝也察觉到情况异常了!她惊惶地抬头看向来人——竟然是萧璟寒!文书什么的瞬间被她抛诸脑后,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离,绝不能让女儿身暴露在他面前!
她强撑着,疾步绕了个方向想冲向门口。然而来人身手极快,她才迈了两步,萧璟寒高大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拦在她面前,堵住了去路!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痛,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拽入怀中!
“阿周……是你呀!”萧璟寒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和迷醉,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耳边,“你来见我……就是答应了?!”他的语调透着狂喜。
昏暗的烛光下,萧璟寒的眼神先是迷离恍惚,随即变得深邃如墨,眼底深处仿佛燃起两点猩红的火星。
孙然然吓得魂飞魄散,然而身体却愈发绵软无力。“我不是阿周!大人,你看清楚!”她用尽力气挣扎,声音带着哭腔。
萧璟寒置若罔闻,一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眷恋又危险,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淘气…乖,别再惹我生气…”那温和的表象荡然无存,只余下令人心颤的占有欲。
他虽是笑着说话,却与平日里那个温润如玉的萧大人判若两人,言语间充满了让她恐惧的、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孙然然吓得猛烈挣扎起来,在他怀里拼命扭动。但此刻她那点微弱的力气,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挣脱他的禁锢。
萧璟寒显然是饮了酒,眼前景物或许有些模糊不清,但怀中女子眉眼间流转的灵动俏皮,朱唇微启的诱人模样,眼眸中含着的欲泣还休的情态,无一不与他记忆中某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重合——是他喜爱的模样,他绝不会认错!
她细腻嫩滑的肌肤触手微凉,仿佛能缓解他体内翻腾的燥热,让他只想更紧地将她揉进怀里,与她肌肤相贴。这念头一起,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俯下身急切地吻住了她的唇!
俊朗的面庞骤然靠近,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气息。他的唇舌炽热地撬开她柔软的唇瓣,探入其中,属于他的味道混合着酒气瞬间席卷了她,让她感觉更加燥热难耐!
女扮男装时,家人含糊告诫过她男子与女子的不同。此刻紧紧相贴,那截然不同的触感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可这和家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恐惧混杂着奇异的感受让她呜咽出声:“呜呜呜……”
萧璟寒一手牢牢扣在她脑后,不容她有丝毫退缩和躲避。另一只手臂则如铁箍般圈着她的身子,时而上下游移,让她动弹不得。
他倏地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走向内室的床榻。将她放下的同时,他的手指已急切地探向她的衣裙系带,声音喑哑,带着胁迫般追问:“说,你是谁?还否认吗?”
孙然然更加慌乱,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惊惧之下,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孙然!情急之中,她只能胡乱地点着头。
虽然又热又迷糊,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守住什么,还是抗拒他的靠近,他哑声带着欲:“乖乖,我知道了,让我亲亲就好。”
孙然然脑子昏沉胀痛。为了伪装男子,家人曾隐晦提及过男女之别。虽然并未真正完成最后一步,但如此亲密的肌肤相亲,若被人知晓……她何止是不能继续烧陶瓷?恐怕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从未想过要做谁的妻子,更不敢奢望高攀这位大人。何况看他态度,根本没有一丝娶她的意思。做妾?她宁愿死也不愿意!
无尽的羞愤和委屈涌上心头,却有苦难言。不能被发现的事情又多了一件沉重的负担。想起叶小郎那充满惊艳的眼神,心中某个角落仿佛缺了一块,痛楚让她再也抑制不住,小声地呜咽哭泣起来。
她摸索着穿上被揉皱的衣裙,即便贴身的小衣已被他粗鲁扯破,也只能将那破碎的布片勉强系在里面。幸好外裙有好几层,最外面那层尚算完整,勉强能遮体。
妆早已哭花,发髻散乱不堪。她如同惊弓之鸟,偷偷整理好自己,也顾不上去看榻上已然沉睡的萧璟寒,只想趁着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逃离这个让她惊魂又羞耻的地方。
短短一个晚上,仿佛天翻地覆。
下午她还是那个心怀隐秘爱慕、对叶小郎与未来尚存一丝懵懂期盼的少女。而如今,她只觉得再无颜面面对叶小郎,心中那份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
回到家中,她偷偷潜入浴房。借着昏暗的光线清洗身体时,才看清自己身上的痕迹——斑斑点点的红痕遍布肌肤,手腕和腰间更有几处淡淡的青紫淤痕。每一处印记都在无声地提醒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离开时,她曾慌乱地用他的里衣擦拭过身体,但那股属于他的气息似乎依旧萦绕不去。她拼命用香胰子搓洗皮肤,一遍又一遍,生怕残留的味道被人嗅出。
越想越委屈,泪水又一次无声滑落。直到将自己彻底清洗干净,她才筋疲力尽地躺回床上,沉沉睡去。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信念: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还要继续烧瓷,那是她生命的光。
孙然然沉睡至近午,被姐姐孙如兰叫醒,说父亲因她“躲懒”生气了。
孙然然心中一紧,生怕姐姐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慌忙坐起,紧紧拢住衣领,一边推着孙如兰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没躲懒,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才睡过了头。好二姐,你快去帮我跟爹爹说说情,我马上就起来!”
孙如兰见她大热天穿长袖寝衣,只当累糊涂了,被妹妹推搡着出了门。
待孙如兰离开,孙然然迅速换上男装。目光落在桌上剩下的糕点,一个念头闪过:她是吃了糕点喝了茶水后才开始不对劲的。会不会是糕点有问题?她小心翼翼地将糕点打包好,打算出门找机会查问。
那糕点本身当然没问题,乔新在孙然然女装出门后,早已潜入她房间将剩余的糕点调换回去。他阴险地躲在暗处,亲眼看着她身着女装出门。天刚蒙蒙亮,他就将那几块可能成为证据的桂花糕销毁殆尽——捏得粉碎后撒入河中,早已化得无影无踪。
令他愤懑的是,他在外面守候了一整夜,竟未听到任何异样的动静。清晨探知孙然然竟已在家,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如果她吃下掺了药的糕点,不折腾一夜根本不可能脱身。他收走糕点时感觉她没怎么动过,只能恨恨地想:这次算她运气好!
孙然然跑了几个医馆,借口说自己腹泻腹痛,不知是不是吃了糕点的问题,请医士查验。几位医士仔细检查后都摇头,确认这只是寻常的桂花糕,并无任何蹊跷之处,推测是她吃了别的什么不洁之物。
这个结果,反倒让孙然然莫名松了口气。她确认不会是她亲爱的家人——家里没人会如此歹毒,大家都那么疼爱她。帮忙洒扫的阿婆们也都是淳朴善良之人。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疑神疑鬼,怀疑身边人了。
“看来问题出在那茶水上了,”孙然然边走边沉思,“是有人想害我和萧大人……”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心惊,“但真相……恐怕只能永远埋在我心里了。”
今日还得硬着头皮去取萧大人的批函文书。她心中万般不情愿,更怕爹爹责备,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萧府门外。
恰巧萧璟寒的贴身侍从余杨正从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孙然然如见救星,赶紧上前询问:“余大哥,可是有瓷器窑厂的批函?”她暗暗祈祷,若能直接拿到,便不用进去面对萧璟寒,那尴尬实在难以承受。
余杨将文书递给她:“来得正好,大人今早才批好。”他脸色不佳,眉头紧锁。
孙然然注意到他的烦闷,试探着问:“余大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差事不顺?看你愁眉苦脸的。”
余杨哪敢跟她吐露实情?他家主子今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起因是那张知府自作聪明,竟想找扬州瘦马献给王爷讨好。王爷本就厌恶这些,何况还是在他微服查案的紧要关头!差点没当场把张知府给办了。这些年只有王爷算计别人的份儿,哪有被人设计的道理?更糟心的是,那女子根本不是那个瘦马,至今连个人影都没找到!他讪讪地敷衍道:“没啥大事。孙工你办好瓷器的差事,大人的烦心事自然就少一件。”
余杨离去后,萧璟寒独自在书房内,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昨夜绝非梦境——床榻凌乱,衣物散落,床单和里衣上沾染的陌生痕迹清晰可见。若真是那张知府安排的瘦马,他定要那蠢官好看!他父皇母后乃至太子兄长都未曾插手他的私事,区区一个知府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但若是他人设局……他眼中寒芒闪过。
贡酒和茶经查只有温和的致幻草药,本是用来增添兴趣之物,经过处理并不伤身,据说当地人甚至会服用更烈的。
张知府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辩解:“微臣……微臣也是一片赤诚,想为大人分忧解乏啊!人伦之乐,乃世间至乐之一……”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贵人会对绝色佳人之事心生厌恶?
“胡闹!”萧璟寒气极反笑,“分忧解乏?此等下作之物也敢妄称不伤身?不烈?”他想起昨夜女子那生涩的反应和低低的哭泣,若非察觉到那份陌生与抗拒,他恐怕……若父皇知道了会如何震怒!给那群朋友知晓,不得得嘲笑他几年!明明是秘密下来查案的,竟惹出这等荒唐事?
萧璟寒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努力回想那女子的样貌,脑中却始终是一片模糊的光影。若是存心爬床想攀附权贵的,此刻早该寻上门来了。若是别有用心,想以此事回京拿捏他,呵呵。
不管她是什么目的,他定是要把她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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