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层叠纱帐,在屋内投下朦胧光晕。孙然然眼睫微颤,率先醒来。
男子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一条手臂霸道地锢在她腰间。昨夜耳鬓厮磨的记忆瞬间回潮,烧得她耳根滚烫。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怀里挪开。
刚一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更深地按进怀中。
“躲什么?”头顶传来萧璟寒初醒时特有的沙哑嗓音,慵懒中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他仍未睁眼,下巴却自然地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温热的鼻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孙然然身体顿时僵住,连脚趾都羞怯地蜷缩起来。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沉稳的起伏,以及那具与自己迥然不同的、蕴含着力量的躯体轮廓。
萧璟寒一个翻身,精壮的身躯覆了上来,亲昵的气息在周身流连。细密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惹得她气息急促不稳:“嗯~殿…唔…”
“什么殿下?”他堵住她未完的话,许久才稍稍撤离,声音暗哑得磨人,“昨夜让你唤什么?”
胸前的衣襟又被扯松,孙然然被他压制得手足无措,呼吸间尽是他清冽又炽热的气息,只得哼哼唧唧地小声求饶:“亲亲夫君……今日真不能晚了,要去给父皇母后行朝见礼的……”
萧璟寒低笑一声,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啄了两口:“小骗子,今日暂且饶你。”话虽如此,圈着她的手臂却丝毫未松。昨夜他克制着只一次便歇下,但此刻温香在怀,看着她羞怯难当的模样,那股初尝**的贪恋便如野草般疯长。他低头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才强压下翻腾的心思。
见她动作间仍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萧璟寒了然一笑,索性伸手将她捞起,一同下了床榻。
巍峨的金銮殿内,金砖墁地,光可鉴人,蟠龙巨柱撑起高阔的穹顶,皇家威仪森严。萧璟寒身着石青色皇子蟒袍,头戴吉服冠,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踏入殿中。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新婚妻子孙然然。
她已褪去昨日耀眼的嫁衣,换上规制内的朝服朝冠。金翟、珍珠、宝石在冠上熠熠生辉,项间朝珠颗颗圆润,繁复贵重的服饰将她衬托得庄重非凡。她微微垂着眼睫,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端凝,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夫妻二人行至御座丹陛之下,一丝不苟地行三跪九叩大礼。
“儿臣萧璟寒(臣媳孙然然),恭请父皇圣安,母后金安!”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皇帝端坐于明黄宝座之上,身着常服,面容沉静,目光如深渊静水,扫过阶下这对新人。皇后伴坐于侧,仪态万方,脸上挂着合乎礼仪的温和笑容。
整个行礼过程庄重肃穆,动作一丝不苟。孙然然将每一个屈膝、俯首、叩拜都做到了无可挑剔的标准。萧璟寒在她身侧,动作沉稳有力,仿佛一道无声的屏障,传递着安稳的力量。
礼毕,皇帝方才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不易察觉的满意:“平身。”
“谢父皇(母后)!”二人齐声谢恩,缓缓起身。
皇帝的目光落在孙然然身上,平和却自有千钧之重:“孙氏。”
孙然然心头微凛,再次屈膝垂首:“臣媳在。”
“既入皇家,”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地响起,“当恪守妇德,谨遵礼法,勤勉侍奉皇子,和睦宗亲。尔出身清白,更应持身以正,为宗室表率。望尔谨记于心。”
“臣媳谨遵父皇教诲,定当克己复礼,不敢懈怠。”孙然然声音清晰,应答得体,姿态恭谨。
皇后适时开口,笑容温婉:“皇上说的是。孙氏,本宫观你举止有度,礼数周全,甚好。日后需以柔顺为德,以恭俭为本,辅佐皇子,绵延后嗣。”她的话语温和,却字字句句敲打着皇家儿媳的本分。
“臣媳谢母后训导,定当铭记于心,恪守本分。”孙然然再次垂首应道。
皇帝微微颔首:“嗯。尔二人新婚,朕望你们琴瑟和鸣,同心同德。赏——”早有内侍捧着托盘上前,紫檀木盘上是象征吉祥如意的金玉如意。
“好了,”皇后含笑看着他俩,“且去见过太后与各宫太妃吧。”
退出肃穆的大殿,孙然然才似卸下重担般,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父皇威仪深重,站在殿中,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萧璟寒轻轻捏了捏她汗湿微凉的手心,温言安慰:“前朝大殿,自是君臣分明。”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待后头家宴便能松快些。寻常时候,父皇母后并非如此。只是……”他眼神微凝,“一会儿见的皇室宗眷,心思各异,若有刁难,你尽管往我身上推,切莫独自应对。”
孙然然心头一暖,轻轻点头。他处处为她着想,这份庇护让她安心。
太后宫中,宗室女眷云集。真阳公主,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妹,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一身华服,神情骄矜。就在萧璟寒与孙然然向诸位长辈行礼时,她那带着刻薄酸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璟寒啊,”她捏着帕子,目光挑剔地扫过孙然然,“那么多世家贵女你瞧不上,偏生娶了个烧窑的平民丫头。啧啧,日后你们这孩儿呀,可得仔细养着了,没个母族根基,终究是……”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未尽之意昭然若揭。她原想将自己夫家出色的外侄女塞给萧璟寒,以此巩固势力,却屡遭冷脸,此刻怨气正浓。
萧璟寒眸底透出寒光,新婚大喜,竟当众作践他的王妃?他周身瞬间弥漫出一股冷冽的气息,正要发作——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孙然然朝他微微摇头,眼神平静,示意他忍耐。
恰在此时,一个爽朗带笑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凝滞:“哎呀,看看这是谁?我们璟寒总算成家立业咯!”一位身着赤色衮龙袍、身材微胖、满面红光如同弥勒佛般的王爷大步走了进来,正是皇帝最小的弟弟——闲散逍遥的端王萧瑞。他先向太后行了个礼,“母亲您不是总念叨着孙子辈早日开枝散叶嘛,就这小子拖拖拉拉到如今。”
他转向孙然然,笑眯眯地抬手虚扶:“侄媳不必多礼!本王一向不拘这些虚礼。今日仓促,别的没准备,就这对羊脂白玉镯权当见面礼,祝你们小夫妻和和美美,万事如意,早生贵子!”内侍立刻奉上一个锦盒。
萧璟寒并未理会端王的圆场,目光如冰刃般直射真阳公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侄儿倒是不知,姑母府中事务如此繁忙,竟还有暇操心侄儿的子嗣教养。倒是前日,侄儿在城南酒肆,碰巧瞧见姑父奉恩伯家的六公子,独自一人喝得烂醉如泥,痛哭流涕。听闻他心仪之人因他连份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婚事告吹了?姑母治家严谨,怎会让自家子弟窘迫至此?”
那庶出的老六,是他夫婿和一个买来的丫鬟所生,素来被真阳公主视为眼中钉。萧璟寒这番话,如同精准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真阳公主最羞于示人的痛处!
“你!”真阳公主气得浑身发抖,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涨红,指着萧璟寒的手指都在哆嗦,眼看就要发作。
“够了!”太后沉声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喜的日子,你们姑侄两个非要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不成?都给我消停点!”她警告地瞪了真阳一眼。
萧璟寒眼中寒芒未敛,心中冷哼。大夏承袭前朝嫡长子继承制,多少有才干的庶出子弟被家族彻底忽视,早已怨声载道。给他媳妇脸色看?好,明日朝堂之上,他便送这些人一份“大礼”!
次日金銮殿上,肃穆庄严。不少朝臣暗暗惊讶,新婚燕尔的靖王竟准时出现在朝班之中。
冗长的议事渐近尾声,殿内重归寂静。靖王萧璟寒沉稳出列,躬身道:“父皇,儿臣斗胆,尚有一事启奏,恳请父皇圣鉴。”
高坐龙椅的皇帝目光扫过爱子,威严开口:“说罢,你又有什么主意?”
“儿臣蒙天恩浩荡,得娶贤妻孙氏,方知世间至乐,莫过于两心相许、白首不离。"萧璟寒声音微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新婚妻子亲手所系,"见她晨起梳妆时眼角笑意,夜读时灯下剪影,便觉这巍巍皇权、赫赫战功,竟不及寻常夫妻一盏暖茶、半句私语来得珍贵。"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地扫向宗室勋贵班列,"可这般简单的人间至情,我朝宗室子弟竟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前日,儿臣偶遇姑父奉恩伯府上六公子,堂堂侯门公子,竟因凑不出嫡兄聘礼三成之数,痛失所爱,悲泣街头!其情其景,令人心恻!"喉结滚动间,袖中拳头已攥得骨节发白,"诸位叔伯可曾想过,当你们夜拥美妾时,那些被'嫡庶有别'压着的孩子们,连求个真心人都成奢望?"”
被点名的奉恩伯浑身一颤,额上冷汗瞬间渗出,慌忙扑跪出来,声音发颤地辩解:“陛下!陛…陛下明鉴!那六子乃卑贱庶出!公主已是大度,赐了宅院令其独立数年!何况…何况满朝公侯,哪家不是如此规矩?嫡庶有别,祖宗法度啊陛下!”他声音惶急,试图拉上所有勋贵一起下水。
“祖宗法度?奉恩伯此言差矣!”萧璟寒猛然拔高声调,字字如铁,“家家如此,便是对的吗?!”
他转身朝向御座,神情恳切而沉痛,“父皇!儿臣由此念及诸位皇叔、王伯:其膝下子弟众多,或贤良方正,或才华横溢,皆是我天家血脉!然嫡长承嗣,余者碌碌,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困于斗室!非但诸位叔伯拳拳爱子之心难全,更使诸子弟心怀怨望,郁郁不得志!长此以往,宗室之内戾气横生,恐伤国本之稳固!”
他目光灼灼,环视满殿文武,声音带着穿透金石的力量:“昔年汉臣主父偃有言:‘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適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地之封。’此弊千年犹存!儿臣今日,泣血以请:恳请陛下效法汉武圣君‘推恩令’之宏谟,敕令诸王裂土分封!使凡王室子弟,无论嫡庶,皆得爵列侯,享有食邑,立府开国。如此,则三善毕备:其一,诸王叔伯可全慈父之心,再无骨肉疏离之憾;其二,诸子弟各展其才,得以为陛下守土安民,拱卫社稷;其三,天下万民皆知陛下圣明仁慈,恩泽遍及宗室枝叶,不使一子飘零无依!”
此言一出,大殿霎时死寂!那些承袭爵位的公侯伯爷们脸色剧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什么爱妻情深?什么怜惜宗弟?全是幌子!靖王这分明是裹挟人情,行削藩裂土之实!
“靖王殿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厉声出列,须发皆张,“你以私情乱国法!混淆嫡庶,动摇国本!此举乃倾覆宗庙之祸端!”
“大人此言大谬!”萧璟寒毫不退让,目光如电,声音铿锵,“推恩之策,载于煌煌《汉书》,本王效法先贤圣主,何乱之有?莫非大人以为,汉武亦是昏聩之君?”
“靖王!”一位宗室郡王按捺不住怒气,愤然出列,指着萧璟寒斥道,“你莫不是被那平民女迷昏了头?竟在此妖言惑众,坏我祖宗基业!”
“本王爱妻情深,方知‘专一’之可贵!”萧璟寒冷笑一声,锋锐的目光直刺那郡王及其身后一众脸色铁青的宗亲,“亦由此更知,‘博爱’二字之重!诸王子侄皆为我萧氏血脉,叔伯们却因其母出身低微而弃如敝履,任由其潦倒飘零。若做不到博爱,那就独爱一人!何必吝啬点滴恩泽,吝啬一方足以让他们安居立命的封地?!”
他猛地转身,再次面向皇帝,声音斩钉截铁:“为证儿臣绝非空言,儿臣愿以身作则!臣之封地中州的两县,分赐予端王叔膝下两位素有才干的堂弟——萧云、萧文!且儿臣将来的血脉,恳请父皇恩准——皆可均承爵禄!!”
一直如弥勒佛般旁观的端王萧瑞,骤然被点了名,原本看戏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惊愕地看向萧璟寒,又下意识地瞟向面如土色的奉恩伯。这小子提他作甚,这分明是烫手的山芋!
奉恩伯更是吓得膝盖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接旨还是不接?
萧璟寒不再看他们,深深躬身,声音充满力量与诚挚,响彻金銮大殿:“陛下!治国之道,犹如齐家。心有所专,方能得至珍;恩泽广布,方显至公!此令若行,则诸侯子弟感念天恩浩荡,忠心必然愈炽;诸王叔伯卸下沉冗负担,方可安享天伦;我大夏江山,必如磐石稳固,千秋万代!伏惟陛下圣裁!”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御座之上。
"满殿公侯,谁家后院没有几个庶子?若诸位爵爷舍不得分权——"萧璟寒目光如刀,缓缓扫过那些铁青的面孔,继续说道,"不妨学学本王,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忽而转身向御座深深一揖,"无论诸位叔伯如何抉择,这推恩令一行,最终受益的——"声音陡然拔高,"必是我大夏江山永固!"
皇帝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神色各异、心思百转的臣子,扫过儿子挺拔如松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深不可测的弧度。片刻后,他抚掌大笑,声若洪钟:“善!靖王赤心为国,情义两全!所思所虑,深合朕意!此议——朕准了!”
“陛下圣明!谢主隆恩!”大殿之上,那些原本只能站在父兄身后、此刻却因靖王一言而看到希望的庶出宗室子弟们,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纷纷扑跪在地,叩谢之声此起彼伏,带着压抑多年的哽咽与狂喜。
龙椅之下,诸侯王与勋贵重臣们脸色铁青,如同被寒冰冻住。他们终于看清了靖王那副“情深义重”“为庶子请命”的面具之下,是何等冰冷锋利的政治獠牙。
然而,殿内庶子们灼热如火的目光,已化作无数无形的枷锁勒在他们的脖颈上,将他们任何反对的话语死死堵在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靖王用最温柔的情话作引,发动了一场足以改变大夏宗室格局的冷酷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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